第162章 愛誰
淑敏說：“我知道你病了，然後呢？”
她似乎不知道這個病的嚴重程度，王逸故作幽默：“我有一定機會永遠年輕。”
淑敏說：“那又怎麽樣？這也不妨礙你現在還是我男朋友。”
“淑敏，你很好……”
“嗯，我知道我很好啊，我也知道你要說但是了，老師教過我們，但是前麵說了什麽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後麵。”
王逸說不下去，他望著雪白的被單，保持沉默。
淑敏性子豪爽，她說：“你就是不痛快，要等你說，等一晚上也等不到一句話。我就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王逸點點頭，淑敏是個極討人喜歡的小女孩，活潑開朗。隻是，淑敏為什麽說喜歡，而不說愛？
淑敏笑顏如花：“那就沒什麽問題了。不過，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了嗎？”
王逸決定坦白，爭取從寬：“我今天晚上，去接一個高中同學……”
“前女友？”
“不是，我高中時追她很久，她沒有答應。”
“啊，那她眼光真不好。”
王逸笑了。
“她現在眼光變好了，回來找你？”
“不是，是我，我約她去以前的高中走走。”
“你愛她嗎？”淑敏終於不淡定了，她剛才隻是心裏暗流湧動，現在麵上也驟起風雲，一雙秀挺的眉毛挑起來。
王逸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她自幼崇拜父親，對周圍那些同齡的男孩子都看不上眼，嫌他們幼稚。她的閨蜜們暗戀這個校草那個班草，隻有她一直悄悄喜歡老師。
所以，她對成熟的王逸一見麵就有好感。他雖然說不上英俊，但他風趣幽默、淡定從容，他不同於那些在她麵前結結巴巴的小男生，更不同於為了博她的關注故意高談闊論的所謂才子，他恰到好處，讓人覺得舒服、熨帖，不炫耀不賣弄，那種成熟的幽默讓人心折。他們在餐廳吃飯，連一旁倒水的服務員偶然聽到他們聊天，都會情不自禁的笑出聲，更別提她這個正主了，和王逸在一起，她全程傻笑，什麽矜持、淑女風範，全飛到九霄雲外了。
她甚至覺得他以前胖的時候十分可愛，像有著神奇魔力的龍貓。第一次約會，她一進家門就唱著“豆豆龍豆豆龍，我家的豆豆龍”，唱回自己的臥室，撲到**。
媽媽說：“喲，心情蠻好的嘛，怎麽樣，這一個看上了？”
她把媽媽推開，把頭埋在被子裏，：“煩不煩哪！一天到晚就是問我這些！”
“哦，你不喜歡的話，我還得給你王阿姨回個話呢。”媽媽一看她兩頰紅粉菲菲就知道有戲，故意打趣她。
她保持著少女的矜持，撇撇嘴：“不討厭而已，要看他以後的表現了。”
惹得媽媽一陣笑。
王逸後麵的表現當然很好，在剛畢業的小丫頭麵前，王處長確實像龍貓一樣有神奇魔力，工作上的難題，經他一點撥，立即變得和手心的紋路一樣清晰，看似千頭萬緒，卻隻有三根主線。生活上的煩惱，他也能輕而易舉的幫她解決，無論是插隊的彪形大漢，還是周傑倫演唱會的內場票。
所以，她心花怒放的把這個胖胖的睿智大叔變成了自己的男朋友。現在，他移情別戀了？或者說，他從裏沒有移情過，他一直有個追不到的暗戀對象。
王逸想了一下，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他隻要答一個是，就立即讓淑敏從這段關係裏解脫了。但是，他隻要答一個是，豈不是把林素又牽扯進來了？淑敏年輕氣盛，多半會去找林素……
他和林素相識十多年，陪伴彼此渡過了最熱血、也最艱辛的歲月。他的事，林素全知道。在感情上，他一直依賴林素。這次，倘若不是突然發病，林素勸慰他之後，他大概率會回去好好訂婚。
那麽，他愛林素嗎？在他昏迷的時候，林素說的話他差不多都聽到了，隻是無法作出反應。
回想那一刻的心情，他驚喜而滿足，仿佛一顆心終於有了地方安放。隻是，即使在昏迷中，他也知道，這隻是一時的棲息——他媽媽不喜歡林素，而林素，也並不愛他，他一早就失去先機，就在他耍小聰明、占便宜的時候。
這些年來，王逸逐漸接受了中年人的生活觀念，變得佛係，一切隨緣，凡事不可勉強。走最容易的路，說最省心的話，借勢借力，他事業上也發展得比較順利。隻是，他也逐漸放棄了自己，暴飲暴食、通宵熬夜、深宅……
這些都慢慢損害了他的健康，他的人生似乎隻剩下一條路了。
在王逸的沉默中，淑敏漸漸覺得心涼，如果不愛，他大可以一口回答；隻有愛，而又要考慮她的感受，他才會這樣猶豫。
王逸終於說話了：“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可能愛自己比較多，我依賴林素，總是給她添麻煩。”
淑敏再問：“那你愛我嗎？”
她年輕的眼睛坦率而真誠，王逸硬起心腸：“我剛才說過了，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可能愛自己比較多，我喜歡你的熱情和活力，所以……”
所以和她談戀愛？所以對她說那些甜言蜜語？所以還願意同她訂婚？訂婚的前夜又和別的女人去懷舊？
淑敏隻覺得熱血都衝上了頭頂，她不相信自己的愛人竟然全無心肝，她突然想起閨蜜說的話，成熟大叔千好萬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難得真心，他們的心太深了，你看不透，最怕你走心，人家隻是走個腎。
她當時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的這一個與眾不同，卻原來，並沒有什麽不同。
那麽，分手吧。可是，慢著，他這樣說，會不會是生了病不願意拖累自己？會不會是希望自己就此死心，能重新開始新生活？他平時的關心和愛護不會是假的，她記起那一天。
那是一個周末，她前天晚上節食過度，一大早餓醒，想著去街對麵買碗熱幹麵，那家的熱幹麵特別好吃，每天隻賣7至10點三個鍾，她因為愛睡懶覺，常常吃不上。
她走出來，意外的在路邊看到了王逸。他在車裏靜靜坐著，穿一件條紋襯衫，眉宇間是一片沉思。
“王逸，你怎麽在這裏？”淑敏又驚又喜。
“我來約你出去吃飯啊。”他笑起來特別溫柔，眼眸深深。
“那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幹嘛在這裏發呆？”淑敏一時沒理解他這種大叔的含蓄情懷。
他淡淡一笑：“你愛睡懶覺嘛，讓你多睡一會兒。”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這時，他越是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她就越覺得**氣回腸、情深似海。同齡的男朋友，斷沒有這份耐心。
淑敏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問：“王逸，你告訴我，你說這些話，是不是為了和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