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無法否認,她實際上隻是用了想送他平安符的名義,特意跑來見他一麵而已。

自從那次兩人關係決裂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甚至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跟理由見他,她一直焦慮著,究竟該用怎樣的方式,才能再次好好的站在他的麵前。

雖然想送他一個平安符是真心實意的,但也不能抹去她故意這麽做就是想見他的動機。

抿了下唇,盛夏低眸看著她手中遞過去的平安符,“哥,我……”

“你不用說了。”沒給她開口說什麽話的機會,盛斯顧淡淡道,“這個東西我不會收,你拿回去。”

對於他的拒絕,盛夏絲毫不感到意外,但是心裏仍舊止不住的失落著。

咬了下唇,她試探問,“你還在生氣麽?”

這句話問得她沒有底氣,因為他還有沒有生氣,她心知肚明,答應也早就在她心底。

盛斯顧隻是淡淡的透過金框眼鏡片看著她,沒有答話。

盛夏更沒底氣了,站在他的麵前,頭都壓低了一些,想了半天,卻發現幾乎已經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語言,最後,她隻能是蒼白著,無力的道,“你把平安符收下吧,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作用,求個心理安慰也好。”

她又一次想到了那個老僧的話,明知道是不該在意的,然而還會時不時的在她的心底滲出,宛如藤蔓一般悄然擴散,令她開始不由自主的有些擔憂著什麽。

她身邊的人,也包括了盛斯顧等人。

分明知道平安符不會真有什麽效用,不過為了心理作用,她還是很希望他能收下。

盛斯顧還想拒絕的,但知曉他的盛夏連忙道,“反正這個也不會礙著什麽事,你平時沒事就經常帶著,不會占用你的什麽空間不是麽,隻要你能收下這個平安符,我答應你,沒事的時候,我不會再隨便出現在你麵前打擾你。”

說完最後幾個字時,她語氣都是挫敗的,像是無力到了極致。

盛斯顧定定看了她須臾,在她堅持著把平安符遞到他麵前的舉動中,最後,不知是處於怎樣的原因,他伸手接下了。

隨手將兩個平安符揣在大衣的衣兜裏,盛斯顧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她的我不能保證她會不會收。”

聽出來他指的是莫雲柯,盛夏笑道,“你告訴她是我送的,她一定會收。”

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

畢竟莫雲柯跟她的關係還算不錯,即便現在莫雲柯跟他的關係不好,也不至於會連她送的東西都不會收的地步。

盛斯顧淡淡嗯了一聲,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

雖然他的態度還是冷冷淡淡的顯然沒有原諒她的樣子,盛夏也知道他總不可能因為這點事情就原諒她,但他能收下平安符已經算是給她最好的安慰,心裏頭也稍稍的滲出了欣喜,她微笑著看著他。

盛斯顧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邁開長腿剛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他驟然又停下身形,轉頭過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凝視她道,“盛清嫵下個月結婚,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這件事盛清嫵有沒有跟她說過盛斯顧不知道,但是忽然想起來了,他就順便提一下。

盛夏一怔,眼眸凝滯了下,“她要結婚?”

盛斯顧應了一聲,“之後她應該會象征性的通知我們,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用勉強。”

盛夏蹙了下眉梢,很快就明白過來,盛清嫵即將結婚,而跟她結婚的男人,必然就是那個叫做霍靳的人。

她說,“好,我知道了。”

盛斯顧沒再做什麽,因為他的手機驀然響起來了,拿出手機時看見是西蒙打來的,他滑過接聽放到耳邊,“什麽事。”

聽完了電話裏西蒙的報告,盛斯顧眉頭漸漸擰起,電話收線放下手機時,他對盛夏道,“你早點回去,別一個人在外麵亂逛,我有事先走了。”

盛夏沒有留他,點了點頭,心裏頭忽然有些暖暖的。

他其實,似乎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不想看到她,至少從方才的話語間,她沒有感覺到他的陌生,反倒是有些一如既往淡淡的關心感。

是因為到底還是有親情的麽。

盡管心裏氣她,卻也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關心她。

盛斯顧最後看了她一眼,這才移開視線,轉身朝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走過去,低聲交代了幾句什麽,在對方點了點頭之後,他即刻又轉身,走往停著的車子旁,拿出鑰匙滴滴兩聲打開車門,坐入進去之後他即刻發動了引擎。

車子退到馬路中,倏然離開。

盛夏盯著盛斯顧乘車離開走遠的尾影,不知道他方才接了個電話說了些什麽,她也沒有去問,待他的車子徹底消失在視野內,她也回身,往卡宴走去。

盛斯顧用了極快的速度,將車子駛到葉家的大宅處。

車子穩穩停下,他推開車門,大步從車內下來,朝著葉家的大門疾步而去。

西蒙正在二樓其中一間房間的門外,正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撞門時,見到從迎麵而來的男人,他忙走過去。

盛斯顧一身黑色的薄款大衣仿佛帶了無形薄怒的風,他妖冶的俊容遍布著沉沉的色澤,快步而來時有股不可名狀的氣場流瀉,問,“怎麽回事?”

西蒙走到他身側,如實交代說,“一個小時前莫小姐想出去被我攔下,她生氣了之後進了房間把門反鎖起來,我聽到裏麵傳出很大的動靜,發現不對勁,叫她開門她沒有理,之後裏麵的動靜全沒了,叫了不少次莫小姐她都沒有回答。”

然後他就打電話給他,因為察覺到裏麵似乎是出事了,吵鬧聲的動靜消失之後,裏麵連一個腳步聲都沒再有,怎麽想都是極其不對勁的。

莫雲柯已經被困在這裏不短的時間,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按照她的脾性,被困在這裏這麽長的時間,已經對她是極大的挑戰,在如此情況下,保不準她會做出什麽,比如……輕生。

說輕生也不完全。

莫雲柯不是那種會輕生的人,她也不屑做那種事,因為依照她的性格,縱然再過不去的難關,她也會拚盡全力的過去,如若真的過不去,她也不可能會有輕生的念頭。

但這不能保證,她會不會傷害自己,從而讓他們心軟。

如此想著,西蒙忽然感覺有點莫名。

這段時間,莫雲柯其實老實安分得很,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無聊的時候還會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劇,每天過得好不自在輕鬆,絲毫沒有什麽想要離開的反常舉動,就好像早已經接受了現在的一切,隻是仍舊不肯服軟不肯先低頭。

平日裏,她除了不怎麽搭理盛斯顧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吃飯正常,睡覺正常,甚至是除了不怎麽搭理盛斯顧之外,偶爾還會跟西蒙攀談幾句,看電視劇看到搞笑的片段時還會大笑出聲來,自由自在又無拘無束著完全沒有想離開這裏的意思。

但今天她卻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對他說要離開這裏,西蒙自然是把她攔下的。

攔下之後莫雲柯反常的發了一通脾氣,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在屋子裏也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麽鬧出好大的聲響,之後又變得格外安靜,安靜得仿佛裏麵沒了人。

西蒙懷疑她是出事了,雖然還不至於輕生自殺什麽的,但她也很有可能會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但礙於這是她的房間,沒有盛斯顧的同意他不敢貿貿然的闖進去。

聽完了西蒙交代的簡短過程,盛斯顧的臉色霎時黑沉了不止一個度,他大步如流的來到房門前,伸手握了握門把手。

擰不動。

盛斯顧往後退了一步,甚至都不需要吩咐身側的西蒙了,他抬起一條腿,倏然用力的朝著房門踹過去。

“碰”地一聲巨響響起時,房門狠狠的撞在牆壁上,整個地麵都抖了三抖。

盛斯顧抬起眼睫往屋內掃視而去時,隻見對麵打開的窗口有一道女人的倩影坐在窗口上,聽到身後灌來的聲響,她回過頭,朝他看了過來。

“你在那裏做什麽?”看見她坐在窗口邊,盛斯顧的臉色在剛剛看見她的之後的放鬆轉而又變得緊繃,語氣沉沉的,她似乎沒有做出什麽傷害到自己的事,但不知道她現在想做什麽。

莫雲柯笑了笑,輕佻而不羈地看著他道,“我們之前做的賭注,你還記得吧?”

盛斯顧蹙眉,滿眼狐疑,“你想說什麽。”

“我不可能會被你困在這裏的。”她挑唇,笑得輕蔑,“我說過了,我一定會讓你輸得一幹二淨。”

盛斯顧注視著她,眯了眯眸洞悉著什麽,在徒然間明白過來她的意圖時,他神色驟然一凜,在他邁開長腿衝過去時卻已經為時已晚。

在他突然凜然起來的目光中,莫雲柯衝他笑得挑釁,然後鬆開了握住窗口的手,縱身一躍——

“雲柯——”幾乎不過都是刹那間的事情,盛斯顧心底一揪,像是被什麽重重的敲了一記。

當他一個步箭衝到窗口邊,窗口邊早已經沒了莫雲柯的身影。

她跳了下去。

就那麽直直的,沒有半點猶豫的,在他的眼前從窗口跳了下去。

雙腳落到地麵上時,莫雲柯還是一個踉蹌的跌跪到鋪著綠草的地麵上,摔得她一個狼狽。

二樓到一樓,不算高也不算低,在跳下來之前她就算盤過她會受到什麽程度的傷,不過還好下麵是草坪,除了腳不堪過大衝擊而被麻木陣痛感直襲而來之外,其他倒是沒受到什麽傷害。

聽到上方二樓的窗口灌來男人的聲音,莫雲柯撐著地麵站起來,一隻手的手上提著一雙鞋子,她抬頭看向衝到窗口邊的男人。

在目光對視上他如火憤怒又極度幽涼的視線時,她唇角噙笑,提著鞋子倏然轉身就跑。

站在二樓窗口邊的盛斯顧看著她提著一雙鞋子快速的朝著後門跑去,立刻就察覺到了什麽,雙手用力的在窗口上拍了一記,他咬牙切齒的轉身,連屋內那些被翻箱倒櫃淩亂不已的東西物件看都不看一眼,大步的朝著外麵疾步而去。

當盛斯顧用最快的速度衝到後門時,莫雲柯剛好拉開那輛早被她安排好的車子的門,迅速的鑽入車內,她急急忙忙的對驅車的阿木道,“開車,快開車!”

盛斯顧朝著他們衝了過來,而阿木卻搶先發動了車子離開。

所以盛斯顧沒能追上,他追出去了幾步路,他們的車子卻已經駛出去一段時間,正在他氣得要打電話讓西蒙把車開過來時,那輛離開的車子內,忽然有一隻白淨纖細的手臂從窗口伸了出來。

女人的手握成一個拳頭,然後,不緊不慢的,豎起一根中指。

這是挑釁,極度高傲又囂張而輕蔑的挑釁,她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說,“你輸了,我贏了。”

看著那輛車子逐漸越走越遠,停在原地的盛斯顧忽然就笑了。

早就應該猜到了,不論是她這段時間的乖巧聽話,還是之前她故意跟西蒙發的脾氣,都不過是她漫不經心佯裝出來的而已,為的,隻是讓他放鬆警惕,漸漸相信她不會做得出什麽,從而讓他們對她的看管鬆懈。

然後,她故意的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是如何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證明她才是那個贏家。

盛斯顧低低的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小看了她。

雖然之前他就極度的懷疑過,她的那些乖巧聽話,從種種的行為中露出她不會想再離開的表現都有可能是她偽裝出來的,但最終他還是讓她溜走了,就從他的眼皮底下。

不知道莫雲柯此時會去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她現在有什麽打算。

盛斯顧涼涼的笑著,轉身對跟上來的西蒙道,“把這個房子還給葉家,去把葉威帶回來。”

她最終還是贏了,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那麽,他也該做到他所承諾過的。

——————

盛夏見了付東之,將一起求的平安符交給他之後,不想耽誤他的工作,她很快就離開了。

驅車離開時,盛夏接到了莫雲柯的電話。

“我已經從盛斯顧那裏逃出來了。”莫雲柯說,“打個電話跟你通知你一聲。”

逃出來了?

盛夏有點吃驚,她是怎麽逃出來的這種事,此時卻是沒心思去問,而是道,“那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先去酒店住一段時間吧,盛斯顧應該會把葉家的房子還回去,葉老爺應該也會被帶回來,但是我現在不方便回去。”

畢竟她跟葉威已經簽字離婚,手續到底辦到了什麽程度她不知道,因為盛斯顧沒有將這件事透露半分,但離婚這件事顯然已經無法避免了。

不過離不離婚對她而言,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葉家的房子被還回去,葉威也能被接回去住,這就夠了。

接下來,她應該想想辦法,要怎麽樣,才能把公司也奪回去。

即便,她很清楚,依靠她自己想奪回公司根本不切實際,而且原本能奪回葉家的屋子都算是她的幸運。

莫雲柯說,“就這樣吧,等我在酒店裏暫時住下來我再跟你聯係。”

盛夏沒能再多問什麽,隻答了一聲,“好。”

電話收線,盛夏將車子在路邊停靠下來,雙手握著方向盤,沉默的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不要插手他們之間的事。

因為她也不知道,盛斯顧跟莫雲柯到底應該是怎樣的結果,才算是最好的結果,畢竟兩人的立場各自不同,莫雲柯已經嫁給了葉家,她需要顧慮的事情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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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盛夏是打算一起順路去GK找慕淮南,等他一塊下班的,畢竟他最忙的那段時間也已經過去,之前被堆積起來的工作也被他處理得完畢,現在應該是沒再有之前那般忙碌的,就是是早點時間過去,應該也沒什麽。

然而當她來到公司,來到慕淮南辦公室的門外時,秘書匆匆過來道,“太太,您是來找慕總嗎?”

盛夏點點頭,“他在忙?”

“呃……這個……”秘書遲疑了下。

盛夏看著她,“怎麽了麽,有什麽事直接說吧。”

“慕總他現在不在公司,說是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現在還沒有回來。”秘書如實的交代道。

“出去了……”盛夏狐疑著,“出去應酬麽,還是去辦其他的什麽事。”

“這個慕總就沒說了。”

在今天來到公司不久,慕淮南僅僅用了兩個小時,將公司內一天的事情快速處理完畢之後,他就拿著外套離開了公司,離開之前,他沒有跟任何交代他的行蹤,秘書跟沈助理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出去做什麽。

而距離他出去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的時間。

盛夏凝眉狐疑,慕淮南平日的行蹤秘書跟沈助理應該都知道才是,什麽都沒說的離開公司直到現在也沒回來,不太像是他平日的作風,而且他一個人出去又能做些什麽?

盛夏擺擺手,示意秘書去忙,自己則走到一邊,拿出手機撥下慕淮南的號碼。

奇怪的是,慕淮南的手機關機了。

她打不通。

像是不太甘心,盛夏又連續撥了幾次過去,電話裏的提示聲依舊是他已經關機。

難道沒電了麽……

不然他的手機不可能是關機的。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盛夏走出GK的大門,在上車離開之前,她又是不甘心的打了幾次慕淮南的電話,還是處於關機的狀態。

最後,她不得不放下手機,眉梢緊擰。

應該是沒電了……

如此想著,就像是在自我安慰著什麽,盛夏丟開手機到旁邊,發動了車子從GK離開,徑直的朝著南苑別墅的方向駛去。

慕淮南的電話關機,他的行蹤沒有跟任何人說明,她找不到他,隻能是先回了南苑別墅。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直至時間逼近了晚上九點左右,慕淮南終於回來了。

一直在客廳待著等著他回來的盛夏聽見男人的腳步灌來時,她連忙起身朝著他走過去,“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慕淮南一手隨意的解開外套,說,“出去應酬了,剛剛結束。”

接過他手中的外套,盛夏聽著他的話也沒感覺到什麽不對的地方,“你手機關機了你知道麽。”

“嗯。”慕淮南看向她說,“出去的時候沒電了。”

果然是真的沒電了麽……

盛夏不疑有他,看著他走向客廳懶身躺在沙發裏,似乎是很疲倦的樣子,眉宇間都仿佛覆蓋著濃濃的疲憊之色,她打量著他神色道,“你還沒吃晚餐的吧,想吃我做的意麵還是熱一熱飯菜?”

保姆跟傭人們她都讓她們先去休息了,整個客廳安靜得很。

慕淮南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沙發裏來,他翻身壓住她,捏捏她的下頜道,“今晚不用了,我已經在外麵用過晚餐,現在不餓。”

兩人之間近距離的靠近,她鼻翼間掠過一陣淡淡的香水味道。

盛夏心底一滯,香水的……味道?

慕淮南平日是不噴香水的,他沒有噴香水的嗜好跟習慣,早上出門時他也沒噴過香水,所以這香水……不可能是他自己的。

慕淮南撚著她的唇,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隻是習慣性的,想要吻一吻她的唇。

然而他還沒靠近她,盛夏的雙手忽然抵在他的胸膛上,微微的蹙著眉,“你今天……真的隻是去見了客戶?”

“嗯。”慕淮南淺聲回答。

盛夏試探著,“客戶是女人?”

察覺到她語氣裏的試探之意,慕淮南深深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男女都有。”

盛夏稍稍的安了些心,不知道為什麽聞到這股香水味的時候,她心裏忽然很緊。

但男女都有的話……總不可能是那些令人設想非非的事。

隻是看著他疲憊的模樣,又聞著他身上的香水味,心裏還是不怎麽舒服,盛夏試圖轉移話題,將盛清嫵即將結婚的事情告知了他,又聊著一些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