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玦右手輕揮,金色的光芒便灑落在瑤草的身上,融入她體內。片刻後,明夕玦手上出現一株靈草,葉子層層疊疊,明黃的花兒被埋在正中心,幼嫩苒弱,卻蘊藏著無盡的生命力。

洪荒頂級靈藥之一,瑤草。

瑤草一族得道極為艱難,但他們隻要一修成人形,眼淚便是頂級靈丹妙藥。生靈食之可延壽百年;瀕死之人吃了可保住最後一口氣,說不定就能撐到救援之人;無論再怎麽重的傷口,隻要不是特殊的汙染,就能被迅速治愈……若非如此,瑤草也不至於在凶煞之氣的侵蝕下活這麽久,還能強撐著將長琴生下來。

明夕玦將這株瑤草放到長琴身邊,輕聲道:“我知你靈智不低,才會甘冒奇險,將僅有的力量全部轉移到瑤草身上,助她打破束縛。方才情急之下,我用了涅羽輪回之術,從此,她不再有大羅金仙級的修為,不再有此世記憶,甚至音容笑貌都與從前大不一樣,必須從一株普通的瑤草從頭修煉起,也就是說,你可以當做你的母親已經死了。”

倘若妖族稍微有點見識的存在聽了這些話,定會大吃一驚,涅羽輪回之術是在對方將要身形俱滅的一瞬,以極大力量強行收攏並拚湊對方的魂魄,將之在第一時間內強行轉生的一種特殊術法。不僅極高深難學,還對使用者還有嚴格的要求,修為至少要是對方的三倍以上,而且就算你學會了,也要用一堆材料小心翼翼繪製陣法,還不一定能成功。偏偏明夕玦輕描淡寫之間就做完了這一切,似乎完全沒感覺力量的消耗,這份實力,足以讓眾生心驚膽戰,也可見他此次閉關,盡管沒衝破瓶頸,但收獲不可謂不大。

隻可惜,長琴不清楚這些事情,所以沒有任何感覺。

明夕玦隨意瞬移到一處,布下結界,又道:“巫妖二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為了瑤草的清譽,我必須將你的身世如實說出來,倘若你跟我走,定會生活在流言蜚語之中,日子未必好過,也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很多妖族的接納,而你回到巫族又不一樣。你是十二祖巫期盼已久的後代,必會得到極好的待遇,雖會被計較身世,也會聽見流言,卻遠遠不如在妖族嚴重,何況祝融還是你父親,你此世唯一的直係血親……若你想回去就將這株瑤草拋開,我便留你在這裏,算算時間,祝融也差不多該趕到了。”

他話音剛落,長琴就睜開眼睛,明明是個剛出生的孩子,烏黑的眼眸卻是難以言喻的幽深,稍不留意就會深陷其中,再難拔出,明明極為違和,卻又有種異常的魅力。

對這種情況,明夕玦卻沒有半分驚奇,洪荒未出生就有靈智的生靈雖不多,卻也少不到哪裏去,若非一出生就消耗了太多力量,長琴至少是十二三歲的形貌。何況以瑤草被擄走的時間計算,她懷長琴的時間應該久到可怕,出身越高的存在,靈智就開啟得越早。長琴是十二祖巫之一祝融與妖族大羅金仙瑤草的兒子,又是應天命而生的存在,在沒有十金烏的情況下,長琴的身世絕對能稱第一。

正因為如此,明夕玦從一開始就沒把長琴當成孩子,而是把他當做成年人平等地交流:“你選什麽?”

明夕玦問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幾乎稱得上柔和了,不過他右手的符咒已經蓄勢待發,倘若長琴回答去巫族,他便會在長琴內心種下一棵種子,隻待關鍵時刻,怎麽也不會讓巫族占便宜。

長琴深深地看了明夕玦一眼,又不屑地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明夕玦微微一笑,為布下一個護身結界,瞬間移到幾十萬裏之外,又朝著這個方向望了一眼,算算祝融差不多到了瑤草身殞的地方,略一想對方暴跳如雷的樣子,便覺好笑。

他抱著長琴一路走向辰星殿,沿路的妖族先是嚇了一跳,而後便開始猥瑣地八卦起來,心道咱們一直以為東皇陛下不近女色,沒想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連孩子都有了……明夕玦沒在意這群家夥的嘀嘀咕咕,他站在辰星殿大廳,感知到帝俊不在,便覺得有些奇怪,心想自己才離開不久,帝俊怎麽也不見了?將神識延伸出去,才發現帝俊在一處血氣與怨氣衝天之地,明夕玦想去找帝俊,卻怕鑄劍祭壇傷到長琴,便跑去濟慈堂找蓮雪。

蓮雪是青鸞與百靈混血,亦是一名穿越者,前世是小學老師的她特別有孩子緣和動物緣,也極喜歡與純潔的孩子,可愛的動物們相處,由於身上特殊的親和力,實力不過太乙真仙的她已是濟慈堂的堂主,也相當於妖族孤兒院的院長。

明夕玦本以為,蓮雪大概會坐在一群孩子的中間,給他們講故事。誰知他見到蓮雪的時候,蓮雪纖長秀美的手指正輕輕彈著一隻小小的烏鴉幼崽,雖沒用多少力,卻也足夠讓這隻烏鴉幼崽不舒服一陣。令人稱奇的是,這隻烏鴉幼崽竟然沒有掙紮,而是認命一般懶洋洋地趴在窩裏,似是在享受陽光,很是愜意。

蓮雪見到幼崽這副樣子,不由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正色道:“混吃等死的宅男是沒有前途的,作為一個男人,必須打拚出自己的一片天!”說罷,她兩根手指頭拎起幼崽,揚到半空中時,手指一鬆,小小的烏鴉便開始自由落體運動。這隻幼崽被嚇了一跳,不住撲扇著翅膀,死命掙紮,似乎想要飛起來,卻歪歪斜斜得不像話,反倒讓自己的下墜速度越來越快。

眼見他馬上要與地麵親密接觸,蓮雪飛快地接住他,以明夕玦的耳力自然能聽清蓮雪的話:“夜月,你現在可是烏鴉,知道麽?烏鴉!哪有不會飛的烏鴉?你給我好好學,學到會飛為止!什麽?想休息?行不行我直接找個懸崖把你扔下去?”

僅僅這一句話,明夕玦卻感受到了濃濃的怨念,可見每個穿成鳥類的穿越者都得過學飛這一關,而且好不淒慘,所以當他們看到同胞在重複自己的遭遇時,都非常歡快。

想起自己以前被帝俊不住嘲笑的悲慘史,再看看與當初自己體型無二的小烏鴉,明夕玦略帶憐憫地望著小小一隻的烏鴉幼崽夜月,心中不住吐槽。

誰讓你認親的?嗯?如果不認親,也不會被單獨拎出來“重點關愛”吧?

明夕玦哪裏知道,此時欲哭無淚的夜月從頭到尾都沒有認親的打算,但是人類穿成動物後,一時思維轉換不過來,什麽都比同族慢,這一點在獸類身上還不明顯,在鳥類身上就……真是杯具啊!

明夕玦興致勃勃地看著蓮雪欺負夜月,心想自己是待會進去呢,待會進去還是待會進去?長琴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深深覺得十二祖巫對這家夥忌憚至極,完全就是傻瓜一樣的行為。

還沒等明夕玦有所動作,帝俊便出現在一旁,無奈道:“你怎麽才離開一會就抱了個孩子回來?你知不知道,白澤剛剛特地找到我,隱晦地提醒我應該注意你的私生活……”

明夕玦對妖族八卦流傳速度之快歎為觀止,卻沒什麽玩笑的心思。他在第一時間給長琴施了一個昏睡咒,又布下結界,方鄭重道:“大哥,長琴是瑤草與祝融的兒子。”

帝俊上前幾步,端詳了長琴一會兒,才問:“肯定不止這些,否則你定不會將他帶回來。”

明夕玦點點頭,右手伸進長琴的繈褓,將一架精致小巧到極點的琴取出來,帝俊的臉色立刻變了:“這……怎麽可能?”

以帝俊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這一架琴與長琴的靈魂完全相連,心意相融,也就是說,長琴無需祭煉與溝通就能將這架琴的威力發揮百分之百,甚至更多。

縱然以帝俊的淡然,在見到長琴的時候,也油然升起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要知道,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掌握河圖洛書。不過,帝俊也不會真嫉妒一個孩子,他所考慮的,是這件事背後的意義。

帝俊不清楚,明夕玦卻明白,這架琴之於長琴,就有如辭緣之於自己,創世之書之於耶和華,望舒之於綰綰,換句話說,長琴就是這架琴的真正主人,億萬世界中,再沒有任何一個生靈,任何一件器物與他們的契合度,能比得過他們之間的感應。

“大哥,正如你所看到的,長琴就是天道用來對付屠巫劍的利器。”明夕玦冷笑道,“屠巫劍練成後,除卻傷害不到混沌鍾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外,幾乎是無堅不摧,汙染一切,本身卻不會受任何影響。長琴卻是天生的樂神,能引起屠巫劍內部的共鳴,若他實力強一點,一曲終了,屠巫劍應聲而斷也有可能。就算不行,讓屠巫劍暫時不聽大哥的掌控,對長成後的他來說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明夕玦並非危言聳聽,事實上,巫妖二族敗落後,屠巫劍被鴻鈞得到,將之淨化後,又命昊天與瑤池將之賜給黃帝,耗費無數人族精血與靈魂煉製的屠巫劍,竟成為人族聖器軒轅劍,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大的諷刺。但擁有巫族克星屠巫……哦不,是軒轅劍,本應像砍瓜切菜一樣迅速除去蚩尤大軍的黃帝,為什麽會在與蚩尤的戰爭中屢屢落敗?太子長琴可謂功不可沒!

想到這裏,明夕玦露出譏諷的笑容,鄙視天道永無止盡的開掛。

祝融為什麽能留下血脈?瑤草為什麽懷孕這麽多年?不錯,天道就是在等帝俊的行動!如果帝俊煉製屠巫劍,長琴便應運而生,協助巫族,讓屠巫劍暫時失效,巫妖二族還得同歸於盡,帝俊若沒有煉製屠巫劍的意思,瑤草怕就隻能一屍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