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靜待了大概兩個多小時, 她似乎是真的隻是單純想找個能聽她說話的人。她給夏煙講了她和付平津相識的經曆。

像是聽故事一般,夏煙聽得發愣。

白恩靜和付平津兩個人是高中同學,他們高中是所國際學校, 富家子弟遍地, 像付平津這種家庭出身的,即使是在這樣的學校裏, 為人處世也非常低調,並不屑於和普通的富二代一般,每天攀比。

所以最開始,白恩靜並沒注意過他。

白恩靜的親生父親是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男人, 欠了一屁股高利貸,她母親受不了, 於是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離了婚,帶著她去了T市, 後來成功嫁給了T市的一位高官, 也就是她繼父。

繼父對她倒是還過得去,但他和前妻有一個兒子,比白恩靜大兩歲, 總是欺負白恩靜。

她媽媽因為是改嫁過來的,怕別人說自己是後媽苛待原配的孩子, 便總是向著繼子, 每次無論是發生了什麽, 她都會把白恩靜罵一通, 讓她給繼子道歉。

不僅如此,因為繼父身份的原因, 白恩靜每天接觸的都是有錢人, 但實際上, 她自己的零花錢很少。

白恩靜便是在這樣矛盾又缺愛的環境中長大的。

從小到大,媽媽還經常和她說,你以後要嫁個有錢人。

光有錢還不行,還得有權。

後來高中,白恩靜媽媽把她送到了北京的一所國際學校,她知道這裏學費很貴。

開學那天,在學校門口,媽媽對她說,你長得漂亮,這是你的優勢,這裏邊的學生非富即貴,以後他們就是你的同學,你能抓住一個是一個。

白恩靜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進入的這所學校。

不過後來,她發現裏邊的人也並不像媽媽所說,全都是非富即貴的,也有一小部分,像她這樣,和富貴沾了點兒邊,又不夠。

所以有時候,白恩靜看到他們眼睛裏的欲望,會想,自己是不是也是那樣的眼神。

盡管有不少人追,但白恩靜都沒有答應。

她知道,那些人距離她母親的標準,還差點兒。潛移默化中,她評價一個人時,已經用上了她母親的那套評價體係——

夠不夠有錢,夠不夠有權。

和付平津認識是通過一次小組作業,他倆恰好被分到了同一個小組。

付平津身上有種很獨特的氣質,他對什麽都是漫不經心的態度,又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白恩靜原本還擔心他不靠譜,拖小組的後腿,可看到他做好發給她的PPT時,又在心中佩服起來,這是一個很有實力的人。

那次他們小組作業拿了A+。

不過白恩靜並沒有對付平津很上心,因為付平津貌似家境平平,除了成績不錯、長得不錯以外,看不出其他太出彩的地方。

但付平津好像對她有那麽點意思,經常給她發短信,白恩靜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

其實她很喜歡和付平津聊天,她覺得付平津這個人非常有魅力,對很多事情的見解很深刻,隻是可惜不夠有錢有背景。

於是那時,她一邊把付平津當做備胎,一邊去物色其他更優質的對象。

直到偶然的一次,她被教務處的一個老師叫去幫忙。然後在電腦係統裏,看到了付平津父母的名字。

當時她心跳得極快,萬萬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那麽低調的付平津,竟然有著這麽顯赫的背景。

後來發生的事情便順理成章。

她和付平津在一起後,付平津從來沒有主動提過他的家庭。白恩靜也知趣的沒有問過。

她媽媽聽說了她交往對象的身份後,非常高興,並囑咐她好好申請學校,她會供她出國讀書。

白恩靜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因為之前有一次,她媽媽說過如果她找不到有錢的男朋友,她就不會供她出國讀書。

後來白恩靜和付平津一起申請到了伯克利,兩人去美國讀書。

那段時間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許是出了國,付平津不再束縛自己束縛得那麽緊,他帶她去參加各種派對,出席許多大牌的高定發布會,買鑽石買珠寶,花錢如流水。

那是段奢靡又快活的時光,白恩靜永生難忘。

直到大三那年,國內突然傳來不好的消息,白恩靜的繼父因為貪`汙`腐`敗入獄。其實之前便有預兆,繼父的靠山倒台,她母親半年前便開始往國外轉移財產。

白恩靜像是天塌了一般。即使她不喜歡新家,不喜歡那個名義上的哥哥,不喜歡改嫁後的母親,但那也是她的依靠和底氣。

她清楚地知道,無論如何,付平津的家庭都不可能接受一個父親在監獄裏的女人。

那段時間她很惶恐,她看不到兩個人的未來,也害怕付平津和她分手。

直到後來,付平津和她說:“恩靜,我這輩子,即使娶不了你,也不會娶別的女人的。”

……

付平津兌現了他的諾言,但隻兌現了一半。

他果真娶不了她。

畢業回國後,他和家裏鬥得最狠的那年,白恩靜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中度過。她用他給的錢,在北京城最好的地段兒開花店、開咖啡廳,但無一例外都虧了。付平津的母親還找過她幾次,各種施壓。

感情不如意,事業也不順心,那段時間白恩靜一度要抑鬱。付平津看不下去,送她去美國,她在他們當初住過的別墅裏待了將近一年多,才放平心態回了國。

她能夠感受得到,在這段感情裏,付平津也很累。

她再折騰下去,會徹底失去付平津。

……

夏煙聽著,沒想到白恩靜會這麽直白,在這個故事裏,她並沒有美化自己。那些不可見人又真實無比的小心思,她也不加修飾地講了出來。

從始至終,白恩靜都沒有提過盧靜。

夏煙也並沒有主動去提,甚至沒有問一句,他現在要結婚了,你怎麽辦?

“夏煙。”白恩靜忽然喊她的名字,“司柏燃是真的愛你,以前你倆來我家吃飯,他看你的眼神裏全是愛,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嗯。”

“我希望你比我好運。”白恩靜又說道。

“謝謝。”夏煙想了想,說,“其實婚姻並不是最終的歸宿,每段感情,隻要熱烈且真實地存在過就好了。”

白恩靜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頓了頓,卻以為她是為了安慰自己才這樣說,於是也不再反駁。

“我要走了。”

“你留下來吃晚飯吧,張阿姨手藝很好的。”

白恩靜沒答應,她離開前,對夏煙說:“如果你以後和司柏燃結婚,一定要記得請我去參加婚禮。”

“好。”

白恩靜是自己開車來的,她開了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車子啟動,隔著玻璃窗和斷斷續續的雨絲,她又衝夏煙揮了揮手。

夏煙撐著傘,直到車子在胡同口消失,才轉身進院子。

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兒。

張阿姨早在一旁等著,看她要進家,忙去扶她。

晚上,她吃完飯,一邊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寫東西,一邊等司柏燃回來。

司柏燃是九點多到家的。一進家門,就看到夏煙坐在書桌前敲鍵盤,她穿了件薄款的針織衫,那針織衫又寬又肥,袖子長到遮住了手,襯得她整個人小小的一隻。

他走過去,用公主抱的姿勢,一把抱起她。

夏煙看到他,眼睛亮起來:“你回來了?”

“嗯,怎麽又瘦了?”司柏燃在臂彎裏輕而易舉地掂了掂她,忍不住皺眉。

“沒,和你走的時候差不多。”她剛才去稱了稱,不過這話說得有些心虛。

司柏燃臨走之前,讓她一定要好好吃東西,不能再繼續瘦下去。當時他還氣勢洶洶地說如果瘦了就有懲罰。

夏煙其實不吃他這套,她知道,他舍不得罰她。

“和走之前一樣?那還是沒上八十?”

“昂……”

夏煙的個子在女生裏不算矮,但現在瘦到了連八十斤都不夠。

司柏燃心疼極了,又對她說不出重話來,他知道她吃飯時是什麽樣子,很艱難,像是在受刑,無論張阿姨怎麽變換花樣給她做都沒用。晚上她又經常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

長此以往,身體怎麽可能吃得消?

“煙煙,等過一段時間,我們出去度假吧。”

或許離開北京,換一個環境,她能好一些?

“司柏燃。”

“嗯。”

夏煙摟住他的脖頸,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輕輕蹭著,說:“我不想去太遠的地方,隻要你多陪陪我就好了。”

司柏燃驀地心頭一動,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始終是屬於夏煙的,他喜歡此時此刻,她依賴自己的模樣。

“好,不過說好了的,過幾天去抓中藥,你得按時喝。”

這是他出差前,他們說好的。

夏煙聞言,突然鬆開他的脖子,一雙眼睛變得充滿戒備,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裝傻道:“沒聽見沒聽見。”

司柏燃忍不住笑出聲,抱著她進了臥室:“沒聽見也不行,不能賴皮。”

他說著,滾燙的吻落在了她唇上。身體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右腳。

作者有話說:

以後有機會會以盧靜的視角講一講這個故事,不同視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故事,他們三個人都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