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老道人
看著我要去那深山的道觀裏看看，夜明鳥撲騰著翅膀，飛到我的旁邊，斜眼看著我，呱呱說道：“老大，你不是不過問世間事情了？”
我瞟了一眼夜明鳥，根本不想理會它，這家夥就是毒舌。
我朝著山裏麵走去，漆黑的天空覆蓋著山林，烏黑透頂，那鍾音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夜明鳥掠過漆黑的夜色，又飛了過來，道：“老大，你不是已經心死了嗎？”
過了會，夜明鳥又呱呱叫道：“你不是說要一直守在主母的墳墓嗎？”
雖然夜明鳥一直在叫，在嘲諷，但是我置之不理，繼續朝著前往走去。
它見我不理它，也不討沒趣，但是一直呱呱的叫道，企圖擾亂我的心神，讓我搭理它。
在深山之中，有條雜草叢生的山路通向了山峰，道觀在我的視野之中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遠處的山林裏有間殘破的道觀，門匾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三清觀”這三個大字，但是若是細看的話，卻發現這三個很醜的字透著一股難以訴說的韻味。
道觀好像很多年都沒有住人了，連門簷上都長滿了青苔。
我走進了一看，發現裏麵到處散落著灰塵，屋內到處掛著蜘蛛網，地上全部是石塊或是腐朽的木頭，撲麵而來有股塵土的氣息。
在院子之中，有個穿著褐色、打滿補丁的道袍的老道人，麵容古樸，臉色黝黑，粗糙的雙手握著鍾錘費力地敲擊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鍾。
夜明鳥見到了那個老道人，睜大了鳥眼，驚叫了聲，像是驚弓之鳥一般逃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那老道人弓著身體，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輕瞥了我一眼，道：“你這個無心之人怎麽來了？”
我心弦緊繃，臉色沉凝，幽幽地歎道：“我卻是沒心了，心已經死了。”
“其實，沒心也好，有心也罷，當以天地為心，以萬民為命，豈非正道？”老道人抬頭望了望漆黑的天空。
“你到底是誰？”我訝然道。
老道人卻放下了手中的鍾錘，坐在了肮髒的地上，閉目養神，怡然自得，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你是誰，為何擅闖老道的道觀？”
我輕歎了一聲，席地而坐，環顧四周，道：“隻是這道觀太髒了，怎麽也不打掃一下？”
“這裏髒不要緊，但是老道的心又沒髒，亮著呢。倒是有些人，心跟這屋內的情形一樣，一片死灰啊！”老道人拿著一個破扇子輕搖了幾下，懶洋洋的說道。
我默然，低著頭，問道：“老道，為何人生如此之苦？”
“苦啥苦，人生本來就是苦的。”老道人斜視了我一眼。
我搖了搖頭，道：“可是為什麽陰間之鬼都要投胎轉世？”
“那是陰間更苦，誠不見地獄之鬼乎？那裏的鬼每日都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無時無刻不承受著被噬心侵骨之苦。陽間相對他們來說就是極樂世界了。”老道人歎道。
“所以，才會有這次鬼亂？”我淡淡的說道。
“世人不知陰間之苦，驕奢**逸，貪圖享樂，而這些惡鬼在地獄之中飽受著無邊的痛苦，積累了無量的怨氣，終究有一天會爆發的。所以，這鬼亂遲早會來，就算是聖人也不能阻止。”老道人歎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以，你也很無奈。”我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老道人。
老道人昂身站了起來，望著漆黑的山林，他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像是一顆古鬆，良久之後，歎道：“誒，沒辦法啊！沒辦法啊！命運就是一輪苦海，誰也想要渡過去。但命運的盡頭就是停止，若是痛苦沒了，那樣一切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明白了。”我歎道。
“你有興趣接手我的鍾錘嗎？”老道人背手而立，眼角的餘光落在了那個鍾錘的上麵。
我沉默了會，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此心已死，天地何哀。”
“你也想冷眼旁觀嗎？世間的一切你都不在乎？那你還要艾若曦的那顆心幹什麽？她是要你這樣的活著？”老道人皺著眉頭，一臉肅然，洞穿世事的目光朝著我看了過來。
麵對老道人的誅心之言，頓時，我無話可說，遲疑了會，抬了抬頭，道：“我想等我的妻子回來。”
“如果你妻子回來了，她會怎麽看你？你怎麽麵對她？”老道人又說道。
他的話鋒像是一柄柄刀子一般插在了我的胸口。
頓時，我愣了半響，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你無話可說了吧。我把你的妻子靈魂給帶過來了，我看你怎麽麵對她。”老道人厲聲說道。
突然，虛空之中出現了無數白色的蝴蝶，光芒絢爛，在空中輕輕的飛舞，凝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具嬌小的身軀，身穿白色紋繡蝴蝶的襦裙，靈動地眼睛撲閃撲閃地朝著望來。
我心中震驚，眼前這靈魂就是小狐狸。
難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是虛假的？
我猛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卻發現臉龐疼痛，眼前真實無比。
她的眼睛閃動著一抹狡黠的光芒，靈動有神，燦如皎月。
高雨簌朝著我跑了過來，擁入了我的懷裏，痛哭流涕，埋怨道：“哥哥，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啊！”
我緊緊地摟在高雨簌，我的小狐狸，我沒有想到還能見到她。
“簌兒，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抱著小狐狸，柔聲道，眼睛裏飽滿了淚光。
“我的傻哥哥，酆都陛下看著呢。”高雨簌捶了我一拳，眨著烏黑的眼睛，瞟了瞟眼前的老道人。
我冷靜了下來，平複心情，從地麵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衣服，伏地一拜、再拜、三拜，然後恭敬地道：“不孝徒兒拜見尊師。”
從鍾聲響起了那一刻，原本在我腦海之中零零碎碎的有關符獄的記憶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在夜明鳥逃走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懷疑眼前的老道人來曆不凡。
從他說起鬼亂無奈的時候，我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酆都大帝。
他是陰間的帝君，是陰間的聖人，已渡聖境，神力無量，執掌整個陰間，但是卻在這次鬼亂之中冷眼旁觀。
但是，剛才的那一席話，我多少明白了他心中的無奈，就算是聖人亦是如此。
“哼！照夜，你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卻躲在這裏偷得半日的浮閑，就算是我也是時時刻刻如履薄冰，你讓我太失望了。非要老夫親自前來。”
老道人滿臉怒容，大聲嗬斥。
帝君一怒，天地驚變，此時我心中誠惶誠恐。
“陛下，您息怒，不要再責備哥哥了。”高雨簌也跪在地上懇求道。
“站起來！老夫的弟子不會這麽沒出息！”老道人眼簾輕抬，淡淡的說道。
我站了起來，恭敬地站在了老道人的麵前，心中懺愧，都不敢抬頭看他。
“好了，老夫隻是有點生氣罷了，別像一個婦人一樣了。老夫的這個鍾錘還是你來接，等你突破了第六境之後，老夫便賜予神符吧。”老道人神情略緩，親切地說道。
“那您不會帶走簌兒吧。”我道。
“我要是帶走，你還不會跟老夫拚命？還好老夫從法眼洞察了這一切，及時把她從輪回道之中給帶回來了，不然還真的投胎了。你小子是不是還在心中策劃過強闖地府？還好沒有，不然無法收場了。現在，你可以幫她凝練鬼體了。為了你，老夫隻能無奈地修改了生死簿。該走了，再不走，你就該罵老夫這糟老頭子了！”
老道人輕歎了聲，然後整個人憑空消失，這座荒廢的道觀也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山林。
我笑了笑，沒想到他老人家會來了。
我曾經想過強闖地府的，但是現在地府已經關閉陰陽兩界的通道，除了輪回道開放之外，其他全是關閉的，但是以我的法力根本無法撼動輪回道。
這地府和陰間還是不同的，偷渡去陰間容易，但是闖入地府卻太難了。
“臭哥哥，死哥哥，你有沒有發現酆都陛下很可愛？”高雨簌握著小拳頭，捶著我的胸口，嘴角翹著一抹漂亮的弧度。
“可愛？這可千萬別被他給聽到了。”我輕笑道，吻上了高雨簌的唇。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思念一個人，而她卻出現在我的麵前，讓我一刻也離不開她。
“討厭！臭哥哥，你看看你現在多髒，滿臉胡須，頭發老長，全身都是汙垢，臭死了！”高雨簌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著我翻白眼。
“那就臭死你！”我臉頰蹭著她的臉，惹得她咯咯的輕笑，臉頰紅透，像是熟透地石榴一樣。
“那人走了麽？”突然，夜明鳥鬼頭鬼腦地從一顆大樹的後麵伸長了脖子望過來。
這時，它看見了高雨簌的靈魂，睜大了眼睛，大聲叫道：“誒呦喂，這不是主母大人嗎？你現在回來了。那簡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