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藏在背後的另一隻手狠狠發力扭住腰間肌肉。

劇痛傳來,沈崇稍微清醒了些。

他終於知道剛才那奇詭異香的來源,正是欣欣身上!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

太詭異,太可怕了。

居然會讓自己這當父親的心中產生這令人發指的念頭!

更匪夷所思的是事先沒有任何征兆。

哪怕是催眠,又或者是能讓人癲狂的藥劑,至少也得有個發作生效的時間吧?

可自己在聞到那香味之後,腦子裏沒有任何知覺,潛意識裏突然就冒出這種下地獄也不能抵消罪孽的念頭。

思維轉換的過程簡直無縫銜接。

從寵溺女兒到想吃掉她,這本該突兀得不能接受的轉換過程,卻極其平滑順暢的過渡了過去。

這怎麽可能!

我又不是神經病!

我上輩子雖然是沒帶過孩子的死宅,但我的三觀正得不能再正!

這難道是我得到異能的代價嗎?

如果自愈異能真是要讓自己變成惡魔,那我寧願不要異能。

如果這種異能不能放棄,如果我真的會對欣欣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麽,我寧願先讓自己去死!

沈崇一邊在腦海中瘋狂的思索著,努力的恢複冷靜,一邊一步又一步的往後退。

欣欣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會就此乖乖聽話站那兒不動,她反倒張開雙臂滿臉焦急的加速往沈崇撲去。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欣欣!欣欣聽話,不調皮了,不會惹你生氣了!爸爸你不要走!”

兩人間的距離又一次拉近,更加濃鬱的奇詭異香撲麵而來。

沈崇頭皮發麻,可怕的念頭再一次從腦海深處湧出,但更恐怖的是這次他竟沒什麽罪孽感了!

這鬼東西甚至能扭曲我的靈魂!

僅存的理智讓沈崇拚命想後退,但他的身體卻漸漸不聽使喚。

一隻腳想往前,一隻腳想倒退,左手向前抓,右手卻還在擰著腰間肌肉。

沈崇一個趔趄,仰麵栽倒在旁邊路沿後的草地上。

欣欣趁機進一步靠近,看起來她是打算直接撲到沈崇身上。

“不!別過來!”

沈崇猛然坐直,右手探出,按住了欣欣肩膀,不讓她再靠近自己分毫,嘴裏壓抑的嘶吼著。

寶貝女兒不甘心的想往前撲,嘴裏哭喊著。

沈崇微微張嘴,想說點什麽,哪怕是呼救讓人來把欣欣抱走也好。

可惜此時這邊本就沒人,不會那麽巧就有這種好事的。

需要路人伸出援手,路人就會被憑空召喚到人煙稀少的湖邊來?

“欣欣,你快走,快點走,去找警察叔叔,讓他們帶你去找媽媽。”

他沙啞著嗓子,拿出嘶吼的力氣,卻隻能低聲沉吟。

但這都是徒勞,毫無意義。

欣欣這種時候怎麽可能聽話離開。

沈崇耳朵裏欣欣的哭鬧聲越來越小,意識漸漸陷入混沌。

不對,這並非真正的混沌,他依然清醒,邏輯思維依然流暢。

但一些往常他作為普通人根本不能理解的念頭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吃掉欣欣又能怎樣呢?

這裏沒有別人,隻是一個小孩子失蹤了而已,沒人能發現。

就算事後孩子媽問起,我也可以撒謊說她掉進湖裏了啊?

不,這是我的女兒,不能……

為什麽不能?

這是為什麽呢?

紛紛亂亂的想法魔障般籠罩了沈崇腦海,讓他的靈魂既驚恐的戰栗,又平靜如古井無波。

我現在這樣子,好像是藥癮犯了的癮君子啊。

沈崇沒有當過癮君子,但他曾看過禁毒宣傳紀錄片。

那些人在那種處境下是何等的瘋狂。

即使眾叛親離,即使自殘不止,他們也想方設法不惜一切代價地想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些人從靈魂層麵就完全崩壞了。

虎毒不食子?

不存在的。

這種無可抵禦的詭異**,比在冰天雪地裏餓了十天半月的人看到烤鵝更強橫十倍百倍。

不知不覺間,沈崇抓住欣欣肩膀的右手漸漸加力,臉上的表情卻完全平靜下來。

他目光灼灼,呼吸平穩,瞳孔裏透散著極度渴望卻又冷漠如冰的光芒。

欣欣吃痛之下,卻反倒止住了哭鬧。

她以為沈崇生氣了,忍痛哆嗦著說道:“爸爸,我好痛。爸爸你不要打我,我不吃蛋糕了,我以後不看電視了,我不哭了。好痛。”

脆生生的聲音仿佛劃破夜空從遠處飄來,化作利箭狠狠刺進沈崇心窩。

沈崇清明的眼神猛然變得混沌,腦子裏的感覺倒酷似他剛穿越過來融合前身記憶時。

區別是當時他心中有兩個人的記憶,一個屬於自己,另一個屬於前身。

現在腦子裏則是有兩個意識。

一個本來就有,屬於父親,願意用生命去捍衛女兒。

另一個則剛剛在詭異異香的催動下誕生,屬於魔鬼。

常人遇到這種情況,父親一定會敗在魔鬼手下,就像無數個無可救藥的癮君子那樣。

但沈崇卻有過類似的經驗,竟在關鍵時刻撐住了。

他猛的撒手,起身,轉頭奔向旁邊一顆碗口大的柳樹。

嘭!

他狠狠一頭撞在樹上,發出巨響。

欣欣又從後麵撲過來,抱住他的腿。

但沈崇沒有轉身,雙手抱住樹幹,繼續重重撞上去。

嘭!嘭!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樹皮甚至都被撞破了,露出裏麵白色的樹芯。

沈崇頭破血流。

傷口剛剛裂開,又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愈合,但趕不上沈崇接連撞擊增加傷勢的速度。

傷口雖然持續不斷的在恢複,但痛楚卻做不得假。

劇痛浪潮般一次又一次衝刷腦海,終於,在跨過某個臨界點之後,沈崇昏昏沉沉的一屁股坐下來。

他抹了把臉上看起來滲人的血跡,回頭再看欣欣時,雖然還是有點**,但為人父的意識已經占據了主導。

沈崇咧開嘴笑笑,輕輕摟住欣欣,“欣欣不要怕,爸爸又在給你變魔術呢。”

“爸爸你騙人,你流了好多血,蔣阿姨說流血會死的,我們去醫院吧。”

沈崇笑笑,沒說話,隻用力摟住她。

鼻子裏依然能聞到濃鬱的異香,但現在已經動搖不了他的意誌。

等了幾分鍾,沈崇悄悄摸了把腦袋,傷口都愈合了,稍微退開點,讓欣欣看著自己的額頭,“當當當當!你看爸爸的腦袋!爸爸哪有騙人,傷口不見了吧?”

“但是血……”

“這些都不是真的血啦,是變魔術的道具哦!”

騙孩子的事,能叫騙嗎?

這叫善意的謊言!

到現在沈崇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造成自己精神失控的主因似乎並非異能,而是欣欣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香味!

“呐,欣欣你等一下,爸爸到湖邊去洗臉,然後我們吃了蛋糕就回家,好不好?”

“好的爸爸!嘢!但是爸爸你以後不要變這個魔術啦,欣欣不喜歡的。”

沈崇點點頭,扶著女兒站起身來。

就在此時,兩人身後幾米外的灌木叢突然傳出沙沙沙的聲響。

沈崇扭頭看去,黑暗中,一個一米高的影子緩緩穿過灌木叢走了過來。

這是個長著兩隻犄角的動物,一隻公的黑山羊。

燈光照耀下,公羊漂亮的皮毛映襯出別致的黝黑光澤,強壯的肌肉輪廓清晰可辨。

之前父女倆在親子活動區裏見過它,似乎是那群圈養黑山羊中的頭羊。

當時沈崇還指著這隻羊教過欣欣,放羊時隻需要把頭羊控製住,其他山羊就都會乖乖跟著走。

山羊很聽話,很溫順的,隻需要敲敲杆子又或者吹吹口哨,頭羊就會緊緊跟在牧羊人背後。

但現在這隻羊的眼睛在暗夜裏卻透出奇怪的紅光,如兩朵飄在空中的燭火。

它死死盯著欣欣,目光中透出極度渴望的情緒。

沈崇認得這個眼神,與之前自己看欣欣時一樣。

想把她吃掉!

今天到底怎麽了?

先是自己抽風,現在一隻吃草的羊,居然也想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