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子言牽著冉檸的手坐上了車,向機場趕去。

一天坐兩班飛機,兩個人誰都沒有疲憊,一路上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她的,不安的感覺在兩個人中間穿梭。

明知道已經到了盡頭,可又是那麽的渴望奇跡出現,兩個人在心裏都默默的祈禱,到現在為止,左亞對於他們已經是一個親人,一個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親人。

下了飛機趕往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醫院在黑色的籠罩下顯得恐怖而陰森,冉檸不由的打了冷顫,歐子言將她摟在懷裏,他知道她的心也在顫抖。

左承浦看到他們,眼裏閃過一抹傷痛,大概是因為他們現在過於親密的姿勢,冉檸輕輕的挪開身體,“小浦,左姐姐怎麽樣?”

“留著最後一口氣等著你們,”他的話不好聽,但卻是實情,看著她痛苦的死去活來,他請求醫生拔掉她的氧氣,結束她苟延殘喘的生命,可是左亞寧願痛,也堅決不同意。

她說,她要再看他一眼,她要祝他幸福,這樣她才能安心的離去。

聽左承浦這樣說,冉檸已經泣不成聲,她推著歐子言,“左姐姐在等你,你趕緊去啊!”

歐子言看了她一眼,推門而入,厚重的窗簾讓整個病房顯得更加沉悶,消毒水的氣息讓他皺眉,而她這個一向愛美的女人,現在也如一朵枯死的花。

氧氣罩下瘦的變形的臉,讓他不忍再看第二眼,抓住她的手,幹瘦的手指咯的他心疼,“小亞,我來看你了……”

剩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所有的聲音都哽在喉嚨。

病**的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被他抓在掌心的手動了動,算是回答他的話,眼睛慢慢的睜開,依然美麗卻失去了神采,眼珠動了動似乎在尋找什麽,嗓間溢出一聲輕嗯,似乎有話要說。

歐子言把耳朵貼近她的嘴邊,聲音模糊的,他幾度聽不清,她費了很大的勁,才吐出一個字“冉。”

原來她叫小冉,歐子言遲疑的看了她一眼,卻還是拍拍她的手,聲音悶啞,“你等著,我去叫她。”

站在門外的冉檸和左承浦仍然對麵站著,兩個人相互看著,誰也沒有說話,歐子言出來就拉住她的手,“小亞叫你。”

左亞又閉上了眼睛,她的樣子讓冉檸幾乎認不出來,她不由的抓緊歐子言的手,甚至都把他掐疼。

歐子言對冉檸點點頭,示意她走近左亞一點,冉檸雖然有些害怕這個樣子的她,但她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她,“左姐姐,”她輕喚。

左亞費了很大的勁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冉檸,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光芒,嘴張了又張,可冉檸還是聽不清她說的話。

“把氧氣罩拿掉吧!”左承浦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歐子言和冉檸同時回頭看他,左承浦走到左亞麵前,“她留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你們的到來,現在你們來了,她也安心了,”他說話時候,眼睛看著左亞,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都是用眼神在交流。

左亞對著他們點點頭,似乎同意左承浦的做法,他的手就要伸到氧氣罩時,“不要,”冉檸驚叫著阻止。

左承浦的手停住,“早一分和晚一分結局都是一樣的,又何必讓她多一分鍾的痛苦呢?”他看著冉檸,說出的話似乎又包含著另一層意思。

左亞又“嗯”了兩聲,似乎想讓左承浦把氧氣罩拿下來,歐子言也顯得很不忍心,看著她的痛苦,阻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左承浦輕輕的將氧氣罩拿了下來,左亞的呼吸明顯緊了很多,冉檸的心仿佛被一隻手挼住,挼的她都無法呼吸。

左亞用了很久的時間才讓自己適應沒有氧氣罩的空氣,臉色因缺氧而微紅,比先前的蠟黃好看了一些,隻是眼神越顯得空洞,空的讓人感覺總也填不滿。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力氣不多,眼神的交流總是大於動作或者聲音,她的手指弱弱的指了指歐子言,他明白的向她靠近,然後又看看冉檸,目光鎖在他們的手上。

“她想讓你們牽著她的手,”左承浦在一邊解釋,左亞跟著點頭。

歐子言握住冉檸的,然後又覆上她的,左亞艱難的笑了,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冉檸的眼淚奪眶而去,砸在歐子言的手背上。

左亞大概也看到了冉檸的眼淚,她輕輕的搖頭,似乎安慰她不要哭,現在她已經說不出話來,所有語言隻能靠動作來表達,冉檸用另一隻手抹幹了眼淚,“左姐姐……”

她隻能這樣叫她,其他的話她說不出來,像喉嚨裏卡了根刺,把所有的聲音都堵死。

左亞又把目光看向歐子言,“我姐是讓你靠近她,”左承浦的手掐著掌心,掐的他心疼。

歐子言把臉貼近她,隻見她的嘴動了動,說的什麽冉檸沒聽到,左承浦也沒有聽到,壓在他們手下的手突然一滑,再看她時,眼睛已經閉上,而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左姐姐——”冉檸第一個哭出聲,接著是小浦的,歐子言的……

可是不論怎麽哭,左亞都不再有動靜,一個美麗的女人就這樣死在了異國他鄉。

三天後,歐子言給她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一些她在教會的朋友,還有曾經她的舞迷,都前來送行,看著照片上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誰也不曾想到她的生命就這樣隕落了。

冉檸和歐子言與左承浦一起作為她的親人參加整個送葬禮儀,葬禮結束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仿佛也在悲泣著左亞的離去。

“小浦,跟我們一起走吧,”歐子言最後還是不忍的說。

左承浦搖頭,目光卻停在冉檸身上,“我已經不是那個十幾歲的孩子,經曆了這麽多,我長大了。”

他的一句長大了,似乎在提醒著冉檸,那些曾經給她說過的話都是一個男人的表達。

“小浦,”冉檸開口,可是後麵的話說不出來。

“明天你們走吧,姐姐臨死了都祝福你們,我現在也衷心的祝你們幸福,”左承浦現在已經明白一切,生死由命,愛情天定,他就是晚了歐子言一步,那注定這輩子她和他隻能錯過。

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冉檸的心如刀割一般難受,她一直不敢看他,卻不想他的話也一樣讓她難受。

歐子言捏了捏冉檸的肩膀,兩個人去了臥室,回到房裏冉檸又掉了一通眼淚,而歐子言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樓著她。

大概這幾天操心左亞的事他真的累了,聽著歐子言均勻的呼吸,冉檸卻總是睡不著,左承浦那一眼的憂傷讓她心裏很沉,沉的像墜了一塊石頭。

她的翻來覆去可能讓他有些不滿,歐子言發出迷糊的抗議,冉檸輕輕的起身,站在了窗前,撩開窗簾的一角,卻看到了站在窗子下麵的人。

“小浦,”她輕叫了一聲,然後趕緊捂住嘴,唯恐吵到睡熟的人,轉身看了一眼歐子言,她輕輕的開門走了出去。

“你怎麽沒睡?”冉檸走到左承浦身邊,突然不知道說什麽,猶豫了再三,問了這麽一句沒水準的話。

“等你,”兩個字將她的心弦拉緊,她有些後悔就這樣冒失的一個人來看他。

她一閃而過的驚恐,落在了他的眼底,他仰起頭,“不用擔心,對你我不會用強,如果要用的話,說不準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他的話讓她有些羞愧,明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竟然還對他有戒心,冉檸在心裏不由的罵自己。

“小浦,對不起,”冉檸啞啞的開口。

聽到她對自己說這三個字,他眼底隱忍的淚水氤氳而出,他要的不是這三個字,他要的,她這輩子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