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思聰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一刻,他滿懷自信,堅定不移地想要完成自己訂下的那個計劃。之前曾經有過的些許擔心和自怯,也被一揮而去,一掃而空。冥冥之中注定了的這個喜訊,令他歡欣鼓舞。

盧思聰掩飾不住他的興奮和快樂。眼中放出熱烈渴望的光芒,伸出雙手用力拉住林真,**洋溢道:“您別催我。我瞧出來了,您現在一心想要催著我離開這裏。那都是為了我好。您一定是希望我遠遠避開那些聽上去十分危險的意外之災。”

緊接著,也不給林真插話的餘暇,不斷續說道:“我知道,父親忽然遭遇意外,對你的打擊一定非常非常的大。所以您有些杯弓蛇影了。我可以向您保證:今夜,倘若繼續留在此地的話,我肯定不會遭遇任何災禍。剛才您提及的那種血光之災,不一定會發生,即便真的發生,也一定不會應在我的身上。今晚我一定得留在這裏。直到明天。明天我會陪您一起離開,無論要去哪兒,我都會聽您的”

林真的眉頭忍不住皺得更緊了。

盧思聰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詭異。他好像預先知道有事情將要發生。而且,他還明確地知道事情發展的方向。不然的話,他憑了什麽做出這樣的斷言血光之災一定就不會應在他的身上呢這件事情實在太奇怪了

從林真的視角出發,她完全猜不到盧思聰雇傭來的殺手已經將這家酒店徹底控製住了。即便她能夠隱約猜到盧思聰恐怕和屋頂上隱約出現的那些人影之間,有所勾結。林真對此所能猜測的,也是限於勾結同謀而已。

她根本想不到這一次盧思聰竟然會大動幹戈,出動了連同他自己在內一共26人之多。盧思聰和他帶來的4名盧氏幹部,一共5個人。再加上21個雇傭殺手,總共26人。

之所以召集如此多的人手,就是因為盧思聰已經看過了穀歌地圖,仔細觀察了廖記觀光酒店的建築布局和周邊路況。他認為必須完全控製住整個酒店,才能夠確保一擊必殺。

此刻,酒店裏的普通旅客已經被驅逐完畢。因為使用了流氓騷擾手段,並非暴力相加,這些旅客最多會向消費者權益保護協會投訴,而不會想起去撥打110警訊電話。

除了旅客之外,酒店裏的領班、經理、侍應生、女服務員、廚子、司機以及其他工人,統統被入侵者臨時羈押在酒店的頂樓幾個房間。因為殺手們的狙擊位置選在樓頂,同時還要分出人手來看管這些人質,把人質安排在頂樓,距離最近,更方便殺手們分工配合,及時呼應。

林真當然猜不到酒店裏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幅模樣。

盧思聰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不過,為了在事後脫責。盧思聰帶來的4名隨行幹部,卻是真正的不知士。

盧思聰自從第一腳跨入廖記酒店的大門開始,就在4個手下麵前假裝驚訝道:“咦這麽大的一個酒店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結果,這5個人就把此地當作了自助式旅舍,一應所需之物,都憑自己的需求隨手取用,等待事後再和酒店工作人員結算。反正盧氏財大氣粗,誰也不擔心盧家大少爺會吃了白食不買單。

這樣一來,在血案發生之後緊隨而來的警方調查之中,這4名隨行人員就可以為盧思聰提供有力的證詞。

盧思聰的布局設計得十分精致,周密考慮了各種曲折細節。

於是,林真僅憑她目前的所聞所見,便猜不到盧思聰竟然如此這般雄圖大略。林真能夠看出來酒店有問題,也能夠看出來盧思聰本人也有問題。但她隻能聯想到盧思聰可能搶先一步,與廖遠或者李敏,事先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協議。

林真的心中始終是先入為主地認定李敏是她不可饒恕的頭號夙敵,李敏的兒子廖遠又是個十分危險的暴力分子。

林真慣性思維,默認廖記酒店如果有事發生,一定就是在廖遠和李敏的主持之下發生的,盧思聰最多隻是秘密與對方有過勾搭,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參與。

於是,林真皺著眉頭,用有些兒艱澀的語氣,十分吃力地問道:“思聰你真的能夠保證,今晚住在這裏,你不會有事兒”

這是一道十分艱難的考題。

盧思聰倘若答錯的話,勢必會讓林真對他絕望死心,同時也會令林真的心情變得非常難過。

林真心裏倒是暗自期望盧思聰給出一個好一點的答案,以證明他是清白無辜。這樣的結果將會令林真的心情稍覺寬慰。畢竟盧天民屍骨未寒,剛剛失去了丈夫之後,林真不希望緊接著失去兒子,雖然思聰不是她親生的,卻也是她唯一的老來依靠。

44歲的林真覺得自個兒已經很老了,她一輩子沒有生過一男半女,盧天民前妻留下的這個孩子,她一直視如己出,還指望著他能出息,日後好為她養老送終呢。

她一邊很不願意相信盧思聰勾結外人出賣和背叛他的父母,一邊也不肯停止探究事情的真相。這和她既不希望吳胖子順利查出廖凡失蹤案件的真相,也不肯下令終止調查的糾結矛盾心態,一模一樣。

盧思聰今年已經30歲。他從哈佛商學院完成mba學曆之後,一直追隨在乃父身邊,在盧氏集團業績管理上多有建樹,也是個見多識廣的精英管理人才。他當然不是傻瓜和笨蛋。

一聽到林真提出這樣的問題,再看看她那樣一副正在蛋疼的表情,盧思聰也就明白了這個繼母的想法。

盧思聰意識到林真已經猜到了有一些壞事正在發生,盧思聰同時也看出來林真加重了語氣鄭重其事提出來的這個蛋疼問題,純乎是扔個石頭試水深,想要測評考量他的底線。

於是故意裝作毫不知情,詫異道:“當然啊這有什麽可懷疑的呢肯定沒問題的您今晚盡管放心住下來吧。”他一邊透過汽車窗戶巡視外麵停作一列的車隊,以實力評估的口吻說道:“有你帶來的這麽多隨同人員,再加上我和我帶來的人,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這件事情陰錯陽差地巧在了一起。平日裏盧思聰並不十分擅長倉促之間忽然入戲開演。恰好今次的計劃裏,他處心積慮要扮演一個不知情的誤入者角色。這個角色從他剛剛來到此地,就積極熱身開演,現在已經完全入戲,順勢繼續再演下去全無半分滯澀之感。

林真恰好是比較熟悉和了解盧思聰的素養。她也覺得:盧思聰一向在演技方麵稍顯笨拙,此刻,倘若他是作偽虛飾的話,應該表現得稍顯滯澀,不可能像現在這麽順溜。

這麽說起來,盧思聰應該是對廖遠以及廖遠安排在樓頂天台上的那些人,一無所知的了

林真這時候更加肯定樓頂上的對象出自於廖遠的安排。她卻吃不準廖遠究竟想要幹嘛她並不打算去猜測廖遠的動機和目的。調查報告上雖然沒有直說,但那些報告所要表達的意思分明就是:廖遠是個瘋子。

跟一個瘋子還有什麽可說的猜測暴力型精神病患者的行為動機和目的,毫無任何意義。

這樣一來,林真關注的重點,就發生了一個重大的轉移。從懷疑和探究廖記觀光酒店裏頭到底在搞什麽鬼,在盧思聰的熱情忽悠影響之下漸漸轉變成了:憑著我方的人數優勢,能不能有效防範得住廖遠那個瘋子可能構成的威脅

當林真感到猶豫不決的這一刻,盧思聰的聰明機靈勁兒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盧思聰這時候已經看出來林真起了疑心。思聰知道,當對方起了疑心的時候,一味跑去粉飾太平毫無用處。疑心這東西就像大姨媽,既然來了,就不是那麽輕易走掉。除非是巧妙加以引導,把對方疑心的目標,引向另一個合適的對象。這就好像大禹治水,堵不住的時候,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去疏導引流。

紙包不住火,既然她已經發現事情有了蹊蹺,那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

“說來也怪”思聰假裝漫無機心地笑著說道:“我和我的人來到這裏的時候,這家奇怪的酒店,裏裏外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領班、經理、服務生什麽的一個都沒見著。就好像全體放了大假似的。可是大門卻又沒有關。”

這一套預先設定的說辭,反正盧思聰明天還會一遍又一遍說給警察聽。此刻,既然紙已經包不住火,那就及早跟林真演習一下這個環節的你問我答吧。

這樣既可以令盧思聰明日在警察麵前作筆錄時,更顯自然從容。又可以像大禹泄洪似的,順利轉移林真的視線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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