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地重逢

我掠到了那扇木門跟前,馮蘅很快跟了上來。我招手讓她藏在自己身後,自己把眼睛貼到門縫上看個究竟。隻見裏麵燈光昏暗,有個年輕女子在一個銅盆裏麵洗著什麽東西——似乎是條麵巾。她把水擰幹了,走到一個角落裏去。那裏有張石床,**躺著個人。那年輕女子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額頭,才把麵巾覆到那人的額頭上。

難道是因為這裏躺著個病人,所以外麵那些人才大氣都不敢出了?這人倒厲害……

那年輕女子站起身來,轉回身端起銅盆——

她要出來?

我做個手勢,馮蘅倒機靈,立刻就閃到了門邊。我跟著閃過去,就聽到那扇木門輕輕響了一聲,果然是那年輕女子端著銅盆側身出來了。她足尖輕輕一點把門合上要離開,我迅速捂上了她的嘴,點住了她的穴道。她睜大眼睛看著地上那兩人,臉上全是驚恐。我放開她,拉開木門閃了進去。

石室裏隻在一角的石桌上點著根蠟燭,燭光昏暗,所有東西的影子都在跳動著。遠遠地也看不清**那人的麵目,我走近看了看——他大爺的,他下巴以下都藏在被子下麵,額頭上還蓋著一條麵巾,根本看不清楚。

好吧,少爺我今天非看個清楚不可,究竟是什麽人在這裏裝神弄鬼?

我走過去,掀起被子,扯開麵巾——

突然外麵馮蘅驚叫了一聲,跟著有男子吼了一聲:“有刺客!”

失算……應該把他們全打暈的……可是我隻有兩隻手,隻能同時打兩個石頭……

我趕緊回頭,隻見剛才離開的那兩個守衛又回來了,馮蘅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把匕首,正對著他們。

他們大概有所顧忌,並不亂動,隻是又大喊了幾聲“有刺客”——看那架勢是要等大隊人馬來了好一擁而上。

我才不會束手就擒。

撲回去,一手扼住了那人的喉嚨,把他整個人都拎起來擋在身前;再招呼馮蘅退到身邊來。

這下,我看清楚了。

我終於知道,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跑到光明頂的密道裏,被季康親手逮住;他被我扔到地牢裏,皮鞭加碧水寒潭的冰水伺候了好幾天;他被一個白披風救走,害得我在雪地裏追了幾十裏路……就因為他,明教死了幾十個兄弟……

現在他就在我手裏,人還昏迷著,我的拇指捏在他頸後的死穴上。

真想就這樣按下去。捏死他,需要的力氣並不比捏死一個臭蟲需要的力氣大。

馮蘅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我身後,小聲急促地叫:“黃右使——別——”

我拇指鬆了鬆。好吧,現在還需要他幫忙脫身。我已經聽到外麵有迅急的腳步聲在接近。來人輕功不差,至少……不在我之下。

拖著那小子慢慢退到一個角落裏,不多時,那扇搬開的木門被踹得大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那人的目光先往石**一掃,隨即,我便看到層層黑布的遮蓋間,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然後他揮了揮手,後麵那兩個守衛立刻後退幾步。

我幾乎暈過去。

老兄,不是說你追蕭仲景顧亭之他們去了嗎?

還是你已經把他們抓回來一鍋燉了?

黑披風圓溜溜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掃了掃,又惡狠狠瞪了馮蘅一眼。馮蘅輕顫一下,徹底躲到了我身後。

原本已經放鬆的手指又用力按上去。我把剩下的一隻手連唇語一起用:我們交換人質。

——這家夥居然可以這麽悠閑地呆在這裏,看來是已經完成了任務領完賞了。

本以為他會立刻拒絕,或者會立刻要我放開手裏的人,又或者搞點小動作什麽的——他們在昆侖派放毒煙傷人眼睛,看來暗算別人也是常事了;誰知他隻是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心裏生出一絲希望來:也許他並沒有抓到顧亭之蕭仲景他們,所以不知道該拿什麽跟我交換……我把那小子軟綿綿的身子抬了抬,再比劃:放我們走,我不為難他。

黑披風還是不動。

不是吧,這麽簡單的條件都不答應?

算了,你不動我動。我拖著那小子靠著牆,一步步朝門邊挪。馮蘅緊跟在後麵,步步不離。如果他一直不表態的話,那我們就這樣脫身走掉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離他越近,就越覺得緊張。我猜是這石室內原本就有些悶熱,而且不通氣的緣故……

隻那麽幾小步,已經有汗從背脊上滲出來。

——老天,我真的沒有害怕啊……

那家夥還是堵在門口不動,可我已經幾乎要撞上去了。我隻得定定神,再比劃:讓開!

終於他開口:“藥師。”

我五雷轟頂。

這不是白天那個黑披風陰陽怪氣的聲音。這是——

我的手懸在半空,收不回來。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歐陽鋒。

他沒有再說話,伸出手來,握住了我僵在半空的手。

後麵馮蘅驚叫:“小心——”

然而已經太晚了。有根針刺破了我的指尖。他後退讓開了,我用力拖過那小子麵對著他,看馮蘅一眼:快走。

我指指馮蘅:讓她走。

——我們的恩怨我們自己解決,不要連累別人。

他搖頭:“藥師——”

我當即扣緊了那小子的喉頭。然而手上已經用不上力了,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我隻記得自己重重地摔倒,腦袋磕在身後的石壁上,卻一點都不覺得疼。朦朧中,還看到馮蘅手裏拿著一把匕首朝歐陽鋒撲了過去。

我整個人都軟了,看著她的匕首被歐陽鋒輕輕巧巧地打落在一邊,居然還有力氣想——真不愧是名門正派教出來的,到了這種緊要關頭還是要光明正大地攻擊……

“藥師。”

啊,好像是歐陽鋒在叫我……

臉上涼涼的一片,好舒服。

“藥師。”

——啊!是歐陽鋒在叫我!!

——不對,我一定在做夢,歐陽鋒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怎麽可能叫我……

“藥師,醒醒。”

去去去,你以為你學得這麽像我就分不出來是真是幻?少吵我睡覺了……

話說這地方還真舒服啊,比我在光明頂那個四麵透風的房間要舒服多了。

“藥師,起來。”

要我說多少次啊,這種幻聽我在夢裏聽到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有哪次乖乖睜眼的時候他是在眼前的?才不上當呢,哼!

啊——痛死我了——搞什麽鬼?!

眼前一片朦朧,有張模糊的臉在晃動:“藥師——”

切,人也是經常夢見的,看得還比現在清楚呢……

啊——什麽什麽東西這麽冷——竟然會往我衣服裏鑽——

我跳起來,身上身下一片**,結果就是摸不到那個冰涼刺骨的小東西……

抬起頭,有隻手舉到眼前,白中透著一點紅的掌心裏盛著幾片薄薄的冰片:“看來還是這個管用……要不要給你再放幾片?”

我一巴掌打開了那隻手,這才真真正正看清楚了他的臉。

眉毛是他那兩條濃勁的,斜飛入鬢的長眉;眼睛是他那雙如暗夜星辰的黑眸。唇邊眼角那隻有對著我的時候才會有的溫柔,還是一點都沒變。

——但是那一瞬間,我還是感到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身上的那股猶如刀鋒般鋒利的殺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珍珠那樣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

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擷取。

然而我隻匆匆看了一眼,立刻轉移視線,迅速地往後挪到一個安全的距離——兩手叉在身前,手心蓄起一股真氣,預備著隨時出手。

說不怕是假的。

他一定恨死我了。

他會一劍捅死我?會往我身上打那些冰片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拳打腳踢狠狠揍我一頓泄憤?或者把我吊起來毒打逼問我爹的下落?

——喂,那個、我也不知道啊。

他伸過一隻手來。我以為他要甩我一巴掌,然而他隻是輕輕地把我的一綹亂發撥到旁邊。然後,定定地看著我。

我突然很鼻酸。

兩個大老爺們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算個什麽事啊……

他靠過來,歎了口氣:“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

想……是想。不過真的見到……又是一回事。我舉起兩手憑空做個推開他的動作:離我遠點。

我怕你了行不行?不然……我們出去打一場?

他眼角裏透出來一陣說不出的失望。我垂頭。確實有些過分了……

我放下手,沒有再要他離遠些。用唇語問:你……不怪我?

他輕笑:“如果現在是兩年前,我會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如果現在是一年零八個月前,我會二話不說就殺了你;如果現在是一年前,我會按住你做到你暈死過去;可我現在隻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

我立刻警覺地把毯子拉到脖子以上。

他無可奈何地吐口氣,稍坐遠了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隻是出去走走……所以一直不敢離開,怕你回來見不到我。可是過了半個月……我想你是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才想懲治一下我,更不敢離開了。到後來我竟然開始想……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麽人……”

我大怒,比劃: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個那麽不可靠的麽?!

他搖頭,那笑容讓我猜測他心情還算不錯:“沒過多久,我哥找到我,說趙舜供出了當年……的另外兩個人,我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崔琴留下來的布條上,寫的就是當年……的四個人吧?”

我點點頭,恨不能把腦袋削成針尖插到石頭縫裏去。

他還在看著我,那目光溫柔得像潭溫泉,卻又像是要把我的靈魂抽出來,徹底清洗一遍。我避也避不開,隻得胡亂比劃:我也不想離開的。可是——

——我的父親,害死了他的父親,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他要隱姓埋名,千裏逃難……

我怎麽可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什麽都與我無關那樣呆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歐陽啊……乃真是太令偶失望鳥~為毛8直接撲上去按倒小黃了結一切啊啊啊啊……淚奔~~~

下回預告:馮蘅大戰歐陽鋒

(呃,是舌戰了,表想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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