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馮歐舌戰

歐陽鋒還看著我,沒有半點想象中的怨恨。

我很心疼,很愧疚,很想他……可是沒有辦法說出來。

能說有怎樣呢?

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像從前那樣在一起了吧?

我真想立刻趕他離開,然後自己好躲起來大哭一場。

他把我的腦袋扳過去:“別這樣,我不怪你……你也不必歉疚,這又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還是犯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去招惹他。

如果我們從未相遇,或者相遇了也隻是擦肩而過,那該多好。

他的手牢牢箍著我的腦袋,我躲閃不開,隻得正對著他。他的目光把我罩個嚴實,幽幽地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師父來找我們的時候……竟然隻想著和你一起死,卻不知道要想別的辦法……我現在一想到這件事就心疼得要命。所以——我隻想讓你明白,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我總有一天能找到解決的辦法的,等我。”

我懵了。這沒頭沒腦的,說的是什麽啊……

大約是兩個人離得太近的緣故,我能感覺到本來就不低體溫還在慢慢上升。

明明伸手就可以抓住他,卻無論如何都跨不出這一步。

掌心像是被千萬根利刺穿透。

我沉下心來。這個時候,不可以失去理智。

好容易找到一個話頭來問他。我比劃:在昆侖派和我打的人是你?

——早該想到的,這世上除了教我武功的老頭子,最了解我出手路數的人就是他了。

他倒承認得爽快:“不錯,是我。救走三皇子的人也是我。哼,要不是我故意放水,你以為就憑蕭仲景能帶著丐幫幫主從一品堂的眼皮底下跑掉?”

嗯。不錯不錯。看來他們現在已經安然無恙,不必擔心了。

等等,三皇子又是誰?

——怎麽打都不出聲的那小子?

所以、所以、我——我從雪山上下來,苦追了大半天的人,竟然是他?!

想起他像一隻白色的大鳥一樣,優雅地從雪坡上滑下去的場麵,突然有點……有點……

算了,還是先想別的。現在天下四分五裂的,那小子又是哪國的皇子?

歐陽鋒聲音小了些:“他是西夏國的三皇子,姓李,叫李元慶。”

哦。我手氣不錯。還好他沒死掉,不然現在光明頂一定已經是片平地了。

歐陽鋒說:“別擔心,一品堂在你們那裏有人……他的傷並不重。”

怪不得——想想當初姚鑒和我一起審他,竟然打了他幾天都問不出來什麽東西……原來竟隻是做戲給我看?所以,到後麵我根本就看不出來有新的鞭痕……

哼,既然如此,我也用不著愧疚!

現在一切不明白的都可以解釋得通了。西夏國的皇子被抓住了,西夏一品堂自然要派人來救他。別說是幾百人了,就是幾千人的軍隊來了也不稀奇。

可是歐陽鋒又是怎麽到了西夏一品堂的?還有……還有他的聲音是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我比劃:在昆侖派的大廳上,你的聲音……還有眼睛……

他笑笑,聲音立刻變成了那個陰陽怪氣的樣子:“我這兩年一直在研究人究竟是怎麽出聲說話的,結果——”他的音調陡然一變,居然變成了馮蘅清亮的嗓音:“我可以隨便改變自己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他學得未免太像了……

驚詫之後,又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也輕輕哼了一聲,用他自己的聲音接著說下去:“至於眼睛麽……總得動點手腳。哥哥說我們既然要對付季……教主,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讓他先找到我們。”

——所以這兩年,他們兄弟倆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很想問問他,你這兩年過得怎樣呢?都去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有沒有生過病?有沒有受過傷?有沒有……

算了,這個,這個還是不要問了。

他的手在我額頭上探了探:“我昨晚是怕你又跑掉,你還抓著三皇子不放……隻好出此下策,你不會怪我吧?”

我板起臉,扭過頭去。你說我不會怪你我就真的不怪你了,那還了得……

何況我們之間,已經不是怪不怪罪的問題了。誰知道到了下一刻,我們是敵人,還是……還是……

我真想揍自己一頓。怎麽還有可能呢?

所以我隻盼他立刻離開,有多遠走多遠,就是不要讓我再看到他了。

這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痛苦,我真的抵受不住。

然而他還是談興不減:“因為一品堂有人在光明頂,我隨時都能知道你的消息……”他低下頭去,聲音突然有些顫抖:“聽話,不要那樣折磨自己。”

我大窘。眼眶又濕又熱。手忙腳亂地比劃:誰告訴你我折磨自己了?我去扒了他的皮——我過得好得很,我在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風光得不得了,痛快得不得了!

他捉住我滿天揮舞的手,嘲諷地笑:“哦?黃右使你既然過得那麽滋潤,怎麽非但沒多長些肉出來,還瘦了這許多?”

我幾乎用盡全力了才掙脫開,比劃:那是因為我從前好吃懶做,長得像肥豬一樣。你不覺得我現在健壯多了?

他有點無可奈何地苦笑:“你非要這樣強詞奪理不可?”

這回我連手語唇語一起上:非要!我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他冷笑:“真不知道如果那小丫頭見了你現在這幅無理取鬧的模樣,還會不會……”

——天啊,馮蘅……

我威脅地比劃:你有沒有把她怎麽樣?

他臉色一變:“哼,你們孤男寡女跑到這荒山野嶺裏來,我還沒問你有沒有把她怎麽樣了呢!”

這家夥……不至於吧?

他突然霍地站起來,帶起一陣涼風。我一驚,他的兩條手臂已經圈了過來,然後我整個人便淩空而起。我手腳並用,拳打腳踢,他就是不放。顛顛簸簸地走了幾步,他把我狠狠甩到一張石頭椅子裏。我還在拳打腳踢著,估計嘴巴也該張到相當難看的程度了——他身子一閃開,我就看到了馮蘅。

她仍舊穿著那身牧民的衣服,被一捆麻繩綁在一把椅子上;臉上擦的藥水還殘留著,嘴裏還塞了塊破布——黑溜溜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瞪著歐陽鋒。

我都不知道說他什麽好了。

我跳起來,伸手去要拿掉馮蘅嘴裏那塊破布。歐陽鋒一把把我按倒在椅子裏,順手點了我的穴道:“我來。”

——聲音又變得一片陰陽怪氣。

完了,他究竟想幹什麽?

隻見他扯下了那破布,一根手指抬起馮蘅的下巴。誰知馮蘅反應奇快,立刻微往後仰,又一口朝他的手指咬下去!

虧了歐陽鋒收手收得快,才沒被她咬中。他臉色變得愈加難看,指節捏得咯咯響……

我暗叫:你要敢打個無還手之力的小丫頭泄憤,我就真的跟你絕交了!

歐陽鋒還沒動靜,馮蘅已經先開口了:“混蛋,要殺就殺要剮便剮,少來這一套!”她大概是因為嘴巴被塞得太久了,聲音不大,口齒也有些不清。

歐陽鋒的目光把她上下掃了一遍,突然哼哼一笑,來了興趣似的,口氣突然變得極為溫柔和藹:“小丫頭,說說看,你和他是什麽關係?我們雖然占山為王,可是也從不冤枉好人。你若是與他非親非故,也不曾參與他做下的那些傷天害理的惡事,我們決不為難你!”

這家夥……騙人都不眨眼睛的……太過分了……

馮蘅看我一眼,猛然抬頭,語氣斬釘截鐵:“他是我的夫君!”

為什麽我們明明是在一個山洞裏,我卻聽到平地一陣驚雷……

歐陽鋒他一個老江湖騙人不眨眼睛沒問題,為什麽連這樣一個小丫頭都能連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難道是我真的老了?

歐陽鋒顯然也被她的氣勢給鎮住了,竟然啞口無言。她趁勝追擊,滔滔不絕說下去:“而且……你信口雌黃,我的……夫君怎麽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一定是你們做惡在先,被他發現了,才想要殺他滅口的!你有種,就把我一起殺掉好了!”

天啊,兩位能不能……不要談那麽嚇人的話題?

鑒於情況已經超出了我能控製的範圍之外,我決定閉上眼睛裝死。然後就聽到了歐陽鋒極度懷疑又極度憤怒的聲音:“哦?你昨天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麽今天就成他夫人了?成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這些,什麽都不算數的!”

我幾乎噴血……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他是這麽個守禮法的好青年啊……

馮蘅居然不甘示弱:“我父母死絕,自然能自己做主;這媒人麽,老兄你若有興趣不妨為我二人做個見證!”

她說著聲音都抖了起來,我睜眼一看,隻見她兩眼發紅,竟是要哭了。

也難怪,她父親才被人害死,孤苦無依的……

本以為歐陽鋒會立刻還嘴,誰知他居然發了一會兒神,突然掏出一把匕首來。寒光一閃,手起刀落——捆著馮蘅的幾圈繩子便落在了地上。

他的動作委實太快了,馮蘅的驚叫聲在他的匕首收回鞘內之後,才遲遲響起。

我也是嚇了一跳。再看看馮蘅毫發無損,才放心了。

馮蘅一得自由,立刻站了起來一掌朝歐陽鋒劈去。誰知手掌才揮出,整個人又一下子軟到在椅子裏。歐陽鋒抱著手臂斜眼看她:“小丫頭,你被綁了一晚上,至少要過個把時辰才能走動!”

馮蘅咬牙切齒:“你……究竟想怎麽樣?”

歐陽鋒搖搖頭,瞥我一眼,冷笑:“好吧,就算你認了是他老婆……可是看你們的樣子,還沒有洞房吧?”說著,冷笑就變成了……意味深長的嘲笑……

馮蘅低頭擰過一邊去,就連藥水也遮不住臉上的紅暈了,可嘴裏還是不服軟:“這又管你什麽事?將來……將來……”

天啊……歐陽鋒……人家還是個黃花閨女好不好?馮蘅,你還是個黃花閨女好不好?你們……就不能聊點別的嗎?

我徹底無語了,雖然我一直都不能說話……

(俺都8忍心說了,嗚嗚~~~)

3.17在本章作了一些改動。

四肢貼地拜謝青媚狐同學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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