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腥酷刑

周身一陣如針刺刀割般的寒冷,我劇烈地顫抖著,睜開了眼睛。

李元慶就坐在對麵,眯著眼睛看我。他的眼神裏像是溶了什麽腐蝕性的藥水,他看我越久,身上的傷口就越痛。

而這一切,隻不過才剛剛開始。

那時候我把他吊起來打了多久呢?四天?五天?我不記得了,但我確認,他現在一定很想加倍,或者加兩倍地討回來。

他點點頭,耳邊響起“啪”的一聲,身上那陣火辣辣的疼痛又加了幾分——我甚至已經感覺不出來,這一鞭究竟落在哪裏。我緊咬著牙,嘴裏一陣濃濃的血腥味。等這一陣疼稍稍緩了些,我便抬起頭衝他笑了笑。人家那時可是很有禮貌的,我不能失禮。

真是奇怪得很,剛剛被他們抓來的時候,我還想著要是能立刻死掉多好。可是到了痛得生不如死的時候,突然又很不甘心這樣死去。歐陽鈞他憑什麽呢?就因為他是歐陽鋒的哥哥,所以他可以拿一個保護親人的理由來,這樣肆無忌憚地羞辱我?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要挺下去。

他不殺我,我也不要殺他。但是他屢次三番地害我,我還用得著處處回避他麽?

歐陽鈞,小心點,千萬別落到我手裏……

拿鞭的人打得很慢,李元慶一直托著下巴在觀察我。過了許久,我不知道又給冷水潑醒多少次,這次睜開眼睛,看到的竟是歐陽鈞。他的臉湊得很近,近得我能數清他鬢角的發絲。他的手指順著我身上的鞭痕慢慢劃下去,尖利的指甲劃開血已經凝住了的傷口,我能感覺到有血順著皮膚流下去,一陣莫名其妙的熱。

那種鈍刀割肉一般的疼痛,比一鞭子下來更不知痛多少倍!

我咬牙盯著他,他抬起手,把指甲上的血彈到了我臉上。我立刻聚起力氣,往他臉上吐了口帶血的口水。

他一震愣住,大概沒料到我還有力氣還擊……如果這也算還擊的話。我仰起臉,挑釁地看他。隻有我還有一口氣在——

他抬起衣袖擦幹淨臉,大概是沒興趣再玩貓逗老鼠的遊戲了,說:“現在覺得怎樣?”

我動嘴唇:還行。死不了。

本來就是。

他退後,看上去很滿意:“很好。再來——”他說著轉向拿鞭的那個人,“三殿下待會還會過來,不許偷懶!”那人點點頭,故意示好似的,狠狠又是一鞭。

我痛得閉上了眼睛,已經被咬得傷痕累累的嘴唇又被咬破。有一道得意洋洋的口哨聲響起,越來越遠。再睜開眼睛,歐陽鈞已經不見了。

隻剩下我一個人。他們不是想看我受苦泄憤的麽?怎麽就這樣輕易放過了看好戲的機會?鞭聲響起,仍是重重的一下。我放鬆身體,隻想就這樣暈死過去……

“參見堂主!堂主您不是——”

歐陽鈞的聲音說:“三殿下有令,將此人送到三殿下居處,三殿下要秘審。”

——哦?想出新花樣來了?我倒是期待得很哪——

“可是——”

“快去!”

“屬下遵命!”

歐陽鈞接著又說:“先蒙上他的眼睛再放他下來。”

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承認我折騰人都沒他們折騰得有創意。

有人拿著個黑色的布條進來,仔仔細細地蒙住了我的眼睛。扣在手腕和腳踝上的鐵環被拿掉了,我立刻就跌倒在地。左手腕被人抓住往前拉,整個身子貼著地麵摩擦過去,我隻覺得自己已經有一層血肉被勾劃掉了。整個身體,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不久突然有兩隻手各托住我一邊腋下,扶著我站起來。我實在站不穩,隻能任他們這樣兩腳拖地地拉走。這樣往前拖了一路,我的腳突然撞到了地上凸起的什麽東西。突然眼前變亮了些——雖然眼睛隔了一層黑布,我仍能感覺到這是到室外了。

我深吸幾口氣,終於把渾身的血腥味衝淡了些。外麵的地麵坑坑窪窪的,也不知李元慶的住處還有多遠,再給他們這樣拖下去,恐怕我的胳膊就要給拖掉了……

突然聽到兩聲悶響和兩聲悶哼,原本死死拽著我的那兩隻手突然就鬆開了,然後是什麽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我一下子向前撲倒,可是身子還沒觸地,就被一隻胳膊給托住了。歐陽鈞的聲音說:“把他放到馬車裏。”

嗯?這李元慶還住得挺遠的麽?

總之我整個人就突然懸空了,似乎是兩個人在抬著我。他們的動作很輕,四隻手幾乎都沒碰上我的傷口。難道這裏的差役還分三六九等,等級高一點的會比較有禮?有意思。眼前的光似乎暗了些——我立刻就想起了當年歐陽鈞把我送到九宮山去的馬車,渾身一陣惡寒。誰知那四隻手慢慢把我放下了,背脊便觸到一片柔軟的,類似墊子的東西。然後整個人都陷進去,四肢朝天,動彈不得。

身下一陣輕輕晃動,然後是馬蹄踏地的聲音。歐陽鈞說:“我趕車。你們給他洗洗傷口,上點止疼止血的藥。”

頭頂上一個冷硬聲音說:“遵命!”一陣輕快的馬蹄聲響起來,馬車微微晃動,我渾身不著力,從一邊擺到另一邊——隻覺得自己活像一個搖籃中的嬰兒!

然後就有一隻手輕輕地扯掉我身上那幾縷爛布——我實在不能再管它叫“衣服”了。身上一片涼,我打個寒顫,那片涼就消失了。頭頂響起一把輕柔的聲音,卻不是方才那個:“黃公子您撐著點兒,我洗幹淨了就給您上藥啊?”說著身上又是一陣涼。涼過了之後,確實挺舒服的。

——等等,剛才那個聲音,我應該是在哪聽過……問題是,現在究竟是個什麽狀況?歐陽鈞明明恨不能把我千刀萬剮,怎麽會突然對我這麽好?

難道是那個李元慶這麽快就玩膩了,想給我個痛快?

這麽想也不是不可能哦……管它呢,還是先養養精神恢複體力,等下見了那個小王八蛋,別站不直……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像個男人!

你們遮上我眼睛是不是?好啊,我索性閉眼睡他一覺!話說在這馬車上沒有涼水潑我了吧?哈!

我終於抵不住軟墊子裏搖搖晃晃的溫暖,一下子就睡了過去。但是我想錯了,他們這裏雖然沒有成桶的涼水,卻有——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瞬間把我從昏睡中拽了回來。那疼比原來的鞭傷更甚十倍,就像有條火線從每道傷口中燒過去那樣!我用力掙紮著,居然還有一點力氣抓住下麵的墊子。這才發覺自己嘴裏被塞了團布條棉花之類的東西,剛才一口咬下去,虧了沒咬到舌頭。

那一陣疼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撕成了千萬片碎片,又像是被放到煉鐵爐中去燒灼,下一刻便會灰飛煙滅……終於有人把我嘴裏那團東西拿走了,我張大嘴巴,努力喘著氣,腦袋用力抬起來又撞下去——那片軟軟的墊子,讓我非常的不痛快。這時頭頂那個聲音又說:“黃公子,在下已經給您上過藥了。您要不要歇一歇?”

廢話!現在能讓我睡死更好!我想點頭,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突然有東西蓋到了我身上來,很輕,卻很暖,我幾乎以為自己是睡在雲堆裏……

不知過了多久,我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好好地躺著,感覺還是像在雲堆裏。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歐陽鈞不是要帶我去見那個三皇子李元慶的麽?怎麽馬車走了這麽久都沒有到?興州城再大,這樣也轉不了幾圈吧?

——這是要去哪?

再仔細想想……現在馬車比我沒睡著之前搖晃得厲害了許多,似乎已經出了城……難道歐陽鈞想把我扔到野外去?

天哪周圍的深山老林裏豺狼虎豹滿山跑,我現在動都不能動了,豈不是要變成那些猛獸的晚餐了?

歐陽鈞我知道你狠,可是從來都沒想過你會用這樣惡毒的法子來整我……

有隻手托住我後頸:“黃公子,您醒了麽?”

我不動。你們這些大壞蛋……我不理你們……

“黃公子,請張嘴,我喂您喝點水——”

嗯?有水?好啊好啊我都快渴死了……我立刻就張開了嘴。有股清甜的細流灌進嘴裏,順著喉嚨一線落進肚裏,說不出的舒服。

我想,歐陽鈞下輩子可以投胎做隻貓。他實在有玩弄獵物的天分。好了,水喝完也不渴了,我索性又睡了一覺。再醒過來時,卻是有人在叫:“黃公子?黃公子?快醒醒,我們到了!”那聲音響著,有條胳膊繞到身後扶我坐了起來。

到了啊……我果然聽到遠方好像有狼嚎聲……我捏捏拳頭,想試試力氣看夠不夠打敗一條狼。可要是它們幾十隻一擁而上怎麽辦?

有人把我整個抱起來,那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又說:“先裹條毯子,外麵冷。”

嗯?你們不是要把我棄屍荒野的麽——不對我還沒死呢,為什麽還要怕我冷?

總之有人把我抱了出去,那個冷硬的聲音說:“公子,這邊,您小心點……”

為什麽我要小心?難道我還要自己走路?殺了我吧——

有一隻手,顫抖著撫到了我臉上,慌亂卻輕柔地觸摸著每一處它能碰到的皮膚。可是那忙亂的動作,令我忍不住猜測對方也什麽都看不見。

歐陽鋒那低沉的,有些沙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藥師,我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