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迷園陷阱

原本那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女子的幻影上,現在皇帝突然倒下了,大殿裏頓時亂成一團。旁邊那個容妃搶先把皇帝扶到了椅子上,嘴裏大叫著“傳太醫——”幾個皇子和下邊的大臣也都圍了過去,有人喊:“都給我離遠點!”我聽出來,是那個太子的聲音。

歐陽鋒和歐陽鈞竟然還沒停下來,那女子的幻影依然在半空中晃動著。那些慌亂的人裏,隻有一個人還在呆呆地看著她,對身邊發生的一切就跟沒聽到一樣。

——是三皇子李元慶。他非但不理他那不知死活的皇帝老爹,反而還朝那女子走了過去。他把嘴唇咬得發白,許久才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娘——”喊完就啞了,咚地一聲跪在地上。

那女子的幻影點點頭,突然大殿中刮起一陣狂風,立刻就把那個人影給吹散了。風卷著金粉上了半空,終於什麽都不剩下。

風停了之後,歐陽鋒和歐陽鈞這才猛然停了下來,兩個人的動作都好像提線木偶。看看歐陽鋒臉上的表情,如大夢初醒。

歐陽鈞搶過去把李元慶扶了起來,把他交給了兩個侍衛。這時歐陽鋒卻在朝禦座上看——隻見那個女人衝他們兄弟倆點點頭,他們便兩手放在胸前微向前傾了傾身子,轉身就出了大殿。

我捏緊拳頭。這次再讓你跑掉我就不姓黃了。

可是馮蘅怎麽辦?她一個人呆在這裏我卻不見了,那些太監侍衛一定會找她的麻煩——

看著那一黑一白兩條影子漸漸遠了,我不由得著急起來。馮蘅突然站了起來,說:“去追麽?走!”我一愣,比劃:你能跟上嗎?她點點頭。我看看周圍也沒什麽人在走動,於是比劃:這一段先慢點走。她說:“好。”

我們慢慢挪到大殿外的一個角落裏。別的藝人居然都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既不探頭去看熱鬧,也不問我們要到哪去。我們很快就走到歐陽兄弟出去的一扇門邊,穿了過去。出了那門就是一條窄窄的夾道,前麵似乎是個丁字形的岔路口,也不知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走到夾道的盡頭,正想探腦袋看看,就聽到左邊岔道上有個聲音吼:“什麽人?!”沒有人應聲,不久方才那個聲音突然變了個諂媚的調調:“原來是歐陽堂主……失敬失敬,兩位請!”又沒有人應答,卻有幾個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

我和馮蘅對望一眼,瞬間掠上牆頭,伏低了靜靜呆著。果然有一隊侍衛從下麵魚貫過去了。直等到他們走遠,我們才躍下牆頭,走上了左邊的岔道。誰知這宮裏的夾道是一道連著 一道,走了不知多久,又穿過一扇門,眼前突然一片黑影晃動——那裏竟是個草木豐茂的花園。花園很大,也不知道另外的出口在哪裏——歐陽兄弟不可能在這時候來賞月賞花。

我們貓著腰走上中間最大的一條石徑,悄無聲息地往前走。誰知向著對麵走了半天,那石徑竟然走完一段又是一段,重重複複,怎麽也走不到頭。

我反應過來:這地方有問題。

馮蘅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聲說:“這裏……好像不對勁。”

我點點頭,比劃:應該是有人在這裏布下迷陣了。

——這點小伎倆,還難不倒我。

我向馮蘅比劃:閉上眼睛,抓住我的袖子跟來。她點頭閉了臉,我也從衣服上撕下一條布帶來纏在眼睛上,隻憑記憶心算腳下的方位步法,然後按著八卦方位一步步走出去。等八八六十四步走完,解下布條一看,眼前已經如也的八角亭。

亭子裏,靜靜站著一個人。

歐陽鋒。

我輕打了個響指,馮蘅便也睜開了眼睛,手卻拽著我的衣袖不放。我輕輕抽掉了,朝歐陽鋒吹了聲口哨。他擺明了是故意引我們來,隻是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我伸手把馮蘅拉到身後,朝歐陽鋒比劃:有事就找我,不要跟她過不去。

歐陽鋒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突然覺得很不對勁。

歐陽鋒朝我揮揮手,突然轉身朝亭子的另一邊走了下去。

這是在叫我麽?

好。就是下地獄我也跟你去了。

我足尖一點,追了過去。

哪怕是拚個你死我活打一場吧,總比這樣僵著的好。

歐陽鋒的影子像是突然溶在了沉沉的夜色裏,消失不見了。

我站在涼亭的正中間,渾身冰冷。難道……我剛才看到的,是幻影?

遠處有一陣忽低忽高的笛聲傳來,那聲音從皮膚間滲透過去,直抵骨髓。一線一線的絞痛從身體最深處抽出來,逼著我要運力相抗。

我蓄起內力,與那笛聲抵抗著。它音調一轉,突然變得清和衝淡——旋律中卻似有無數波瀾在湧動。我瞬間失神,那音樂聲摧枯拉朽地占據了整個腦海。

是碧海潮生曲。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有風吹過,片片桃花瓣如雨落下。一切恍如海市蜃樓——眼前的幻象固然令人驚心動魄,可惜我掛念的,是在我吹這首曲子時,總喜歡從背後抱住我的那個人。

早完了。什麽都沒有了。

然而我不由自主地陷進了那樂聲裏,沉浮掙紮。

笛聲嘎然而止,我瞬間清醒過來。外麵月涼水冷,一個人影都沒有。

馮蘅不見了。

提口氣,才發覺自己的內力都已不聽使喚。

我冷笑。終於還是上當了麽。

正想轉身,突然直覺地感到背後有人在靠近。

內力沒有了,招數還是在的。

我捏著鐵簫直接向後捅去——腳底一滑,身子轉了過來,鐵簫在離那人隻剩下三分之一距離的地方轉了方向,點向那人膝蓋上的一處穴道。

“鏘”的一聲,火花四起,我看清楚了拿劍對著我的人。

歐陽鈞。

我握緊了鐵簫正要再打,突然聽到一聲:“師父——”有幾個人抓著馮蘅出現在亭子外麵。馮蘅臉上的麵具已經被撕掉了,頭發披散著,一張臉在月下死一樣的慘白。

我歎口氣,把鐵簫扔到了地上,歐陽鈞的劍瞬間就指住了我的咽喉。

我笑,他也笑。然後他極高興地吹了聲口哨,很禮貌地打招呼:“黃公子,久違了。”我臉上笑著,心裏卻燒起一團怒火。要不是他的祖宗十八代不巧也是歐陽鋒的祖宗十八代,我一定把他們都問候一遍!

我動嘴唇:別來無恙乎?

他眉頭一皺:“什麽?我聽不見。”說著逼上來,作恍然大悟狀:“呀,我差點忘了,你是個啞巴,說不出來的。”我被他逼得後退了好幾步,後背靠在了一根柱子上。歐陽鈞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挑挑下巴說:“別怕,我不會殺你,這點信用我還是有的……既然你不遠千裏地來了,我怎麽都得好好盡一把地主之誼。”

身邊的溫度驟然下降,那感覺幾乎比在光明頂最寒冷的時候還要冷。

我在這個人手上吃過的虧太多了。當年我的小命差點就送在他手上。我的嗓子就是被他藥啞的——偏偏因為歐陽鋒的緣故,他不殺我,我也不想殺他。

一對奇怪的仇人。

他打個響指,便有幾個勁裝的黑衣人瞬間出現在他身後。我苦笑,其實他早就知道我來興州了吧?虧了我還一路留下光明右使的暗號……人家過了這麽久才來招呼我,不知道應該叫大方還是怠慢。

不過我倒想知道,他要把我怎麽樣。上次是把我毒得喉嚨啞了,臉也變形了……這一次……

他伸出手來,閃電般點了我三處穴道,然後一把撕掉了我臉上的麵具。

那痛楚,活像直接從我臉上撕掉了一層皮。

我張大嘴巴大口地喘著氣,很想大叫幾聲發泄一通,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歐陽鈞把那麵具丟在一邊,手摸到我臉上:“這張臉……真是長得愈發俊俏了,真難怪鋒兒會喜歡……不過你別指望他會來幫你,因為我也不知道如今在幾千裏外……”

騙人的吧?剛才我明明看到——

有條白色的身影從柱子後麵冒了出來,身上正是歐陽鋒方才穿的那白袍子,那張臉——卻不是歐陽鋒。

我渾身的皮膚都在發抖,胸口一悶,惡心得想吐。我正考慮著要不要咬舌頭嚇唬嚇唬他,亭子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來的,不止一個人。

歐陽鈞站了起來,朝為首的那個人彎腰作揖:“見過三殿下。”那人點點頭,走上前來。他兩隻眼睛裏像是燒著地獄中能吞噬一切火焰——正是那個三皇子李元慶。

如果說剛才我的心是泡在碧水寒潭裏的,那麽現在它瞬間沉到了最底下。

歐陽鈞帶著些諂媚的聲音問:“請問三殿下要找的,是不是這個人?”

算了,與其落到這個人手裏,不如給我個痛快吧!

作者有話要說:下回預告:8說了。免得你們拍死我。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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