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詭異之戰

黑披風帶著奸笑的聲音問:“還有誰,想和他一樣?”

馮蘅看著還在地上哀嚎翻滾的方銓,想伸手幫他又無可奈何,臉上難得地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黑披風緊跟著又說:“小丫頭,你是想認你們的新掌門呢,還是想學你的情郎在地上打滾?”

黑披風話音一落,原本跟在方銓身後的那幾個昆侖弟子都往後退了幾步,正廳中瞬時隻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馮蘅。她兩眼一閉,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下一刻,她把懷裏的靈牌朝黑披風擲去,手裏憑空多了兩把五六寸長的利鐧。黑披風一掌把那令牌劈得粉碎,她手裏的鐧卻一刻不停地朝傅其海刺去。傅其海兩掌一揮,掌風竟然把她逼了回來。想到剛才辛聰跌的那一交……

我跳起來,在半空中接住了她,轉個圈消去了那股掌風的力量,才穩穩地落在地上。我放開手,朝她比劃:失禮了。她呆呆地看著我,臉上的驚恐久久不退。那邊顧亭之和蕭仲景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於是再比劃:這件事我自己承擔。

唉,結果還是插手人家家務事了……

“多謝這位少俠出手相助……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我那顆小心肝兒狠狠一顫。真想不到她還會這樣怯生生地說話……

可惜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那黑披風已經又舉起了手。我想都不想,便一腳往身後踢去。果然有個噴水筒衝天飛了起來。我摸出枚銅錢朝它打去,它在半空中斷成兩截,裏麵的水也都落到地上了。

嘿嘿,想暗算我?

黑披風衣袖往旁邊的桌子上一卷,一隻酒杯便到了他手裏。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聽聲音也知道他在獰笑:“小丫頭,我勸你還是離這個人遠一點的好……”手掌一攏一翻,露出來幾片薄冰,“他放浪無行,負心寡幸……姑蘇慕容家的小姐曾為他尋死;流煙樓的第一殺手江峰曾為他退出江湖……都還不是被他拋棄了?”說著一揚手,幾個閃光的白點朝我飛了過來:“這種登徒子,死不足惜!”

想起自己悄悄離開歐陽鋒的那個早上……確實很想扇自己幾巴掌。

——可是還輪不到你這陰陽怪氣的家夥來教訓我!

我一躍而起,反腳勾住掛在屋頂的燈籠,藏在靴子裏的一把匕首便滑了出來落在手裏。我使勁一甩,把匕首的鞘甩掉了,隨即翻身用力一蹬,整個人便朝黑披風直衝過去!

黑披風兩掌一拍,竟然緊緊夾住了我的匕首。他又連著退了幾步,把我下衝的力道消掉了。我一擊不成,立刻鬆開手閃開。後麵馮蘅喊:“少俠,接著!”跟著便有一把已經出鞘的長劍朝我飛過來。我反手握住了,精神大振,挽個劍決立刻又攻上去!

黑披風不知何時也拿到了一把劍,橫在身前攔住。我攻的這一式裏麵前麵三招都是虛的,最後那一斜刺才是實的。我料想就算不能傷到他,也必定能把他逼退幾步。誰知到了最後我斜劍刺出去,竟然“叮”的給擋了回來!

這家夥,竟然能識破我的虛招?

我不信邪,再攻上去。這次是五招裏麵有三虛兩實,他就是躲得了前麵的也躲不過後麵的。我出劍的時候把速度加快了一半,劍身劃過的弧光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楚——

跟著“當當”兩聲,他的劍穩穩地將我的攻勢攔在了半路,我因為用力太猛,手裏的劍幾乎給震飛出去,虎口一陣發疼。

怎麽會這樣……從我出劍的速度來說,就算他能在瞬間認出我出的劍招哪招虛哪招實,他也不可能再有時間反擊……除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出什麽招式!

我心裏一陣發毛。然而這不是害怕的時候。

既然虛虛實實的劍法沒用,我立刻改刺為劈,換了一套劍法。這也是當年那個教我“無名劍”的老頭教我的,有個名堂叫“秋風”,說是因為此劍一出,便有如秋風掃落葉,可殺得敵人片甲不留。但是因為每一招都是結結實實打出去的,頗耗體力,所以我很少用。

我一轉換手勢,手中劍劃出的劍弧便如秋風狂掃一般連綿不絕地閃了出去。黑披風果然應接慢了點,退了兩步。我心下暗喜,趁勢猛攻上去。誰知又是“當”的一聲,我的劍橫砍在他的劍身上,有火花從兵刃交接的地方飛濺出來。

我已不再懷疑。這個人,一定對我的武功路數,至少是劍招的路數非常熟悉!

他究竟是什麽人?

——總不至於是老頭在別處教的徒弟吧?

我斜眼看看周圍,蕭仲景已然捏緊了拳頭,仿佛隨時都會上來助我。顧亭之卻是一副幹著急的模樣,與旁邊那個馮小丫頭不約而同。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看著,隻有方銓的嚎哭聲越來越不堪入耳。看來我還得再想想辦法。是我自己要幫那小丫頭的,可不好連累別人。

黑披風隻是站在那裏,圓溜溜的小眼睛一直在盯著我看,也沒有要主動攻上來的意思。這樣傲慢的姿態,真的是激怒我了……

我心一橫,手上貫注了十成的內力,全力把一套“秋風”打出去。黑披風果然把每一招都接住了,但是因為我越打越快,他漸漸地應付不過來。我也有些著急,這樣竭盡全力的攻勢並不能持續多久,如果我不能在短時間內製服他,今天還是會落敗……

突然旁邊有人慘叫一聲:“啊——”我一分心,劍就被黑披風結結實實地攔住了。趕緊凝神再打,誰知後麵那人叫得越來越淒慘,同時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飛了過來。連忙閃到一邊,便聽到幾聲細碎的響聲,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原來是幾片薄薄的冰片——黑披風用劍把它們盡數掃了下來。這麽說,又有高手到了?

不用再猜測了,因為已經有一股陰冷的掌風打了過來,而與此同時,黑披風的劍也刺了過來。我本能地出劍格擋黑披風的攻勢,誰知他劍鋒一轉,直直向身後的人刺了過去:“夫人手下留情!”

我這才有機會看看那個出掌暗算我的人。她——不錯,是她——三十多歲年紀,身材高挑,雲鬢高聳;麵若桃李,一身華麗的衣裙燦若雲霞。她的手指還在跳動著,指縫間隱約能看到有薄冰片在裏麵閃著光。黑披風的劍到了她跟前便收了勢。她長袖漫卷收了先前攻出的那一掌,神色有些惱怒。手一揮,又有幾片冰片朝我飛了過來。這一次我早有準備,一晃就躲開了。

蕭仲景終於捏著兩個砂鍋大的拳頭站到我身邊來:“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一而再地幹涉昆侖派的私事?”

躺在地上嘰哼了半天的崆峒派掌門辛聰也咬著牙喊:“不錯,傅其海弑兄奪位、已是大逆不道,你們竟然……竟然助紂為虐,難道,難道就不怕武林同道,群起而攻之麽?”

那女人冷笑一聲,張開手掌,立刻有一股細細的水柱噴到了她掌中。她把手心存的水盡數凝成冰片,手一揚全都打進了辛聰身上。辛聰大叫一聲,之後便痛苦地呻吟起來。他本來就受了重傷,行動不便,更不能像方銓和先前被暗算的那人一樣滿地打滾發泄痛楚,哭叫起來,尤為淒慘。

馮小丫頭咬著嘴唇,突然撲過去,小聲說:“叔叔,蘅兒得罪了!”說著一拳往他腦袋上打下去,他應手而倒,昏了過去。馮蘅看看還在打滾的方銓,大聲罵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們有膽就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把昆侖派殺個雞犬不留好了,為什麽要這樣折磨兩位師兄和辛叔叔?!”

那女人哼一聲,手裏虛晃一下:“丫頭,你是不是也想嚐嚐全身筋脈被千萬蟲蟻噬咬的滋味?”馮蘅果然驚得後退兩步,嘴上卻不示弱:“各位武林前輩,西夏一品堂誌在收服整個武林,如不能阻止他們,今日昆侖派的絕境,明天便要落到各位頭上!”

那女人點點頭:“不錯,你居然還知道我們的來曆……那麽你也該知道,和一品堂作對的後果……”說著故意往方銓身上踢了一腳,眼睛看的卻是圍觀的眾人:“本來我這次來,隻是想來看看傅掌門身子可好……”那站在一旁戰戰兢兢抖了半天的傅其海臉上終於有了點人色,她接著說下去:“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們所有人,一個都別想逃!”

那女人話音未落,兩手往空中一揮,衣袖突然鼓起。我一眼看到她袖中似乎有氣體噴出來,立刻麵向蕭仲景捂住了口鼻。他反應過來,用衣袖掩住鼻子大喊:“賊婆娘放毒煙!大家快捂住口鼻!”我們兩個對往一眼,我一劍,他一掌,一齊朝那女人攻了過去。那女人平平後退,我們緊追上去,突然我眼睛一陣刺痛,不得不閉上了眼睛。身後的廳堂中已經有慘叫聲漸次響起——正是方銓他們被冰片打到身上那樣的叫聲!

身邊蕭仲景也急促哼了一聲:“我的眼睛——”我看不見又喊不出,急得半死。武林中人用毒煙毒霧之類的東西,多半是叫人吸進去了以後讓人昏迷或全身無力,誰知道這女人竟然歹毒到要傷人眼目……廳中的哭喊叫罵聲已經連成了一片,想再靠聽音辨位也不可能了。但是我仍聽出來,哭喊聲中並沒有蕭仲景的聲音。心裏稍稍放心了些——畢竟一品堂的目標是那些能作一門之主的掌門們。

所以,我很擔心顧亭之。

我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伸手小心地摸索著可以支撐的東西。突然有隻溫潤的手搭到了我的手上,馮蘅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耳邊。她耳語:“少俠,請隨我來。”我的手被她緊緊拉住了,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往某個方向走去。隻走了幾步,她說:“少俠留神——”說著腳下一聲巨響,我腳底一空,便拉著她急墜到一個極深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