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烏丸矢流的時間,清酒和安德卜格也沒有坐在那兒傻等。

清酒放下了煙杆,拿出了一套製作精美的茶具,溫碗、調膏、點茶,為安德卜格泡了一杯完美符合茶道藝術的茶水——然後他優雅地將茶杯遞給安德卜格,一錯不錯地看著對麵突然舉起相機拍照的男人。

安德卜格突然發現放下煙杆的清酒還挺符合自己審美的,尤其是斟茶時行雲流水的動作,一舉一動盡顯典雅,幾可入畫——於是他順應本心地拿出了相機,迅速拍下了清酒抬眸遞茶的一幕。

“保持一下,頭不要完全抬起來了,”他端著相機找角度,順便指揮對麵凝視自己的清酒擺造型,準備再來一張:“對對對眼睛就是這個角度,別再抬了,好——”

哢嚓!

清酒還拿著茶杯,難得情緒外泄的流露出一絲疑惑:“安德卜格先生這是…?”

滿意地查看剛剛照下的兩張照片,心情變好的安德卜格此刻對清酒的態度都變得更加親切了。

他笑眯眯地放下相機,禮數周全地接過清酒手上的茶杯,輕呷一口,再慢慢地放下。

“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麵,”

“真是好茶。”安德卜格真誠讚揚著。

“您也對茶道有所了解嗎?”

清酒看到安德卜格接茶飲茶的動作時就有所猜想了,在聽到這句專門寫給抹茶的詩句後更是顯而易見的高興了幾分:“這句詩,是唐國詩人盧仝所作呢!”

“隻是略有了解,喉吻潤、破孤悶、搜枯腸、發輕汗、肌骨清、通仙靈、清風生,”安德卜格點點頭,回答清酒:“從盧仝(tong)的《七碗茶歌》中演變出來的日本茶道。”

“我應該沒說錯吧?”他噙著笑意看向清酒。

清酒目光微亮,臉上不再是麵具一般含蓄克製的笑容,眼角唇邊也彎出真正欣悅起來的弧度:“當然沒錯!安德卜格先生,在下如果能夠早一些與您相識就好了!”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清酒呢~”

安德卜格垂眸,目光幽幽落在碧色的茶麵上:“其實我更喜歡家鄉那邊的茶藝,清酒既然知道茶仙盧仝,那麽對茶聖陸羽有了解嗎?……”

安德卜格與清酒就茶的話題交流起來,幾句話下來清酒就對這個年輕後輩更加欣賞了,加上知道對方是被朗姆以及烏丸蓮耶都信任著的親信心神比較放鬆,聊天的話題不知不覺中從茶道延伸到了清酒自身的情報上去。

安德卜格溫和親切地和清酒聊著天,時不時帶歪一下話題又拉回茶道上去,順便態度自然地在對話中旁敲側擊——現在已經可以從清酒回答裏的細枝末節處推理出對方經營的主要業務範圍,以及對方大致在組織、或者說烏丸蓮耶眼中的地位了。

'歌舞伎演員一樣的人物來經營歌舞伎町,倒是挺合適的,'安德卜格又接過清酒遞過來的一杯抹茶,一邊垂眸品茶一邊思索已經到手的情報:'還有插花茶道等藝術性產業……大概是用來和權貴人士來往的吧,畢竟日本家世好的都喜歡這一套。'

'還有我提到boss時清酒的反應……'借著茶杯遮掩勾起唇角,安德卜格饒有興致地發現:'居然會稱呼boss為蓮耶,看來他們關係匪淺嘛~'

茶杯磕到木桌,發出輕輕的聲響,清酒還準備繼續談話,就發現安德卜格轉頭看向了和室的門口。

刷——

約莫幾十秒後,清晰而有節奏的走路聲漸近,然後停在門外,接著和室的木門被刷地拉開,一個神色冷淡的西裝女子踏入室內。

“我是烏丸矢流,”栗色長卷發的都市麗人自我介紹,視線迅速集中到盤腿坐在木桌前的安德卜格身上:“你就是安德卜格?”

“你猜?”安德卜格輕笑,他不太喜歡這位女士居高臨下看過來時的視線呢。

烏丸矢流為安德卜格的態度皺了皺眉:“安德卜格,boss已經指名讓你與我一同前往華夏,解決張弓酒那個叛徒。

這個任務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夠端正態度,不要如此懶散。”

“?”這姑娘真的搞清楚任務分配了嗎?而且還一副領導者的樣子,有點不爽啊。

安德卜格偏頭看著麵前的精英女士:“烏丸小姐不要弄錯了,解決張弓酒並不需要你哦?”

他豎起食指,黑眸微彎:“他的命已經歸我了。”

男人起身走到烏丸矢流麵前,產生的陰影足以完全籠罩她——她突然發現安德卜格原來比165的她高出了整整二十厘米。

安德卜格微微俯身,攜帶著滿溢的壓迫感靠近烏丸矢流,凝視對方因緊張而略微收縮的暗藍色雙瞳,輕笑:“而你,隻需要在最後收拾爛攤子就行了,烏丸小姐。”

“在那之前,不要對我指手畫腳。”

扔下這句話,安德卜格便離開了和室,臨走前朝著清酒揮了揮手:“下次有時間再與你喝茶。”

“在下定掃榻以待。”

待安德卜格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清酒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杆,視線轉向突然脫力地倒退幾步,隻能靠著牆壁支撐站穩的烏丸矢流身上。

“還好嗎?矢流小姐。”他一派關心的樣子。

心有餘悸地靠在牆上,烏丸矢流在被安德卜格凝視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重若千鈞的壓力,雖然對方麵上一直掛著溫柔和煦的微笑,但她毫不懷疑對方當時的殺意——如果有機會,他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烏丸矢流深吸幾口氣舒緩情緒,恢複冷靜鎮定的姿態跪坐到清酒麵前:“清酒老師,安德卜格他——”

“這次是你沒有禮貌了哦?”

清酒打斷烏丸矢流的提問,年紀已經不輕的男人用煙杆敲上對麵女人的額頭,嗔怪:“矢流小姐是把在下教導的禮儀都忘到腦後了嗎?”

被敲的一愣,烏丸矢流下意識先認錯:“對不起清酒老師,是我不知禮數的問題……”

認完錯,她還是忍不住疑問:“清酒老師,安德卜格他這個態度真的沒問題嗎?如此囂張不聽指令,會不會妨礙到boss的目的?”

清酒搖了搖頭:“矢流小姐,你難得以為這次的任務是以你為主嗎?”

“難道不是嗎?”烏丸矢流不解,boss既然特意給她賜下烏丸之姓,自然是看重自己,任務主導者理應是自己才對。

“任務主導者是安德卜格,”給自己倒了杯茶,清酒捧起茶杯,吹散杯麵上的熱氣,瞥了眼麵露不信的烏丸矢流,接著道:“這是boss的命令。”

“就像安德卜格說的那樣,他才是這次任務的主力,矢流小姐,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清洗完華夏分部後,接手那個分部的剩餘力量,並將華夏重新納入組織的勢力範圍之內。”

“你明白了嗎?”清酒和烏丸矢流對視:“矢流小姐。”

“清洗……”

烏丸矢流想到剛剛安德卜格的話,等等,這麽說的話——

“隻靠安德卜格一個人嗎?”她忍不住震驚:“要清除張弓酒和他的所有手下?!”

“他做得到嗎?!”

“在下也不確定呢,不過、嗬嗬…”

在安德卜格離開後複盤了一下二人的聊天內容,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被套出些情報的清酒低聲輕笑著:“既然boss(蓮耶)這麽信任他的能力,那在下便也期待一下吧——”

——你會死在安德卜格的手下嗎?我的老朋友。

看著和室酒櫃上那個貼著漢字“張弓”的瓷瓶,清酒垂下眼簾。

*

三日後,安德卜格與烏丸矢流一同登上了飛往香港的飛機。

“你讓我一個人去見張弓?!”烏丸矢流難以置信地看向安德卜格,因為商務艙內還有其他乘客,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在她旁邊,安德卜格完全是一副出遊旅行的遊客模樣,毫無緊張感。

“當然是你一個人去,不然呢?”他懶洋洋地側頭,看向烏丸矢流,“放心,張弓不會一見麵就殺了你的。”

烏丸矢流狠狠皺眉,倒是沒有在意自己的性命:“這根本不是重點,如果我去見張弓,他就會知道boss要收回華夏分部的意圖,那還怎麽完成任務!”

“你以為你不去見張弓他就不知道boss的想法了嗎?”安德卜格不以為意,他比較感興趣的是烏丸矢流的關注點:“烏丸小姐,看來你很看重這個任務啊,為此失去性命也無所謂嗎?”

“我當然在乎自己的性命,但那是一般情況,”烏丸矢流用“你在看不起我嗎“的眼神回敬安德卜格:“如果是為了boss的願望而獻出生命,那我甘之如飴。”

“難道你不是這樣嗎?安德卜格。”

“這樣啊,那還真是了不起的信念呢~”

安德卜格露出讚揚的笑容,對烏丸矢流的最後一句話不置可否:“那就麻煩烏丸小姐好好和張弓多周旋一段時間了?”

“我會保證你活到為boss奉獻能力的那一刻的,華爾街的精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