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已黑透,看不見的角落裏不時傳出誰家的狗在叫。

汪錦保摸著黑,跑到了一個三岔口的地方,這裏大概是三條胡同的交匯處,躲在這裏也許能逃掉。他並沒有體力跑太遠,隻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一戶人家門口裝垃圾的大簍子裏,,竭盡全力控製住急促的呼吸,這垃圾簍下麵還有誰家剛扔出來的雞鴨內髒,帶著體溫和血腥氣,讓他不免想到剛在他眼前被放倒的張亞睿,胃裏一陣翻湧,差點忍不住嘔出來。剛剛把旁邊的兩個黑色垃圾袋扯過來頂在自己頭上,汪錦保就從簍子的縫隙中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朝自己逼近。

觀月真砂來了。

她腳步很輕,像個幽靈,站在巷子正中視線最開闊的地方,像是在考慮究竟該朝哪個方向追去。她手上有把寒光逼人的刀,就在距離汪錦保不到一米的地方,他趕緊捂住嘴,屏住呼吸,生怕暴露自己。也許過了幾秒鍾,也許有好幾分鍾,汪錦保隻覺得時間從沒這麽慢過。

就在這時,對麵的一扇門吱呀一聲扭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探出了腦袋。觀月真砂聽到動靜趕緊把刀子藏在身後,然後就離開了,依然是輕手輕腳,老太太根本沒發現這裏站過一個手持利刃的女人。

擔心觀月真砂還沒走遠,汪錦保在簍子裏蹲了半個小時,才想起可以打電話叫手下過來接他。而司機小李被人發現莫名其妙地暈倒在路邊的公廁裏,已經被人送去了醫院。

頭上頂著爛菜葉子,全身散發著臭氣,真絲褂子上滿是汙漬,汪錦保從沒這麽狼狽過,但他已經毫不在意了。上了車後,他讓司機在附近又兜了個圈子,張亞睿暈倒的地方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肯定是被觀月真砂帶走了。

他的心情很複雜,張亞睿說過夏老爺跟日本人有點關係的,究竟是什麽關係呢。那個戰火紛飛軍閥混戰的年代裏,就連婉容皇後身邊也還有個川島芳子,身為大內太監的養子,跟他們有所接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了,汪錦保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尚未出土的寶貝實在太誘人了,以至於日本人和夏老爺都不希望他參與。如果土裏埋著的的確是王羲之的真跡,那能帶給他的可不僅僅是錢,就連他的名字也會因此而載入史冊。

汪錦保已經不想回家了,家裏地下室裏的東西都是有人看著的,贗品和揭畫什麽時候看都可以,比不上眼下這檔事要緊。他吩咐司機掉頭,立刻去找京城最具權威的考古專家,還得多雇幾個保鏢,然後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武當。

姓賈的老狐狸會不會已經帶著那兩口缸下山了?唉──寶貝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夏老爺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不過這倒更合他意,這下可以放開手腳黑吃黑了。越想越覺得興奮,汪錦保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回武當山。

“喂,你在公安局有人嗎……好,盡快幫我聯係上他們,我要請他們幫個忙,錢不是問題。”汪錦保給武當山的本地佬打了個電話,掛斷電話後,他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一個勁地催司機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