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米喜歡看他邊彈邊唱的樣子。每到他演出的時候,她總會叫一支“喜力”,眯著眼合著拍子跟著他在台下傻傻地唱著。
他叫安,不是什麽大明星,隻是一個酒吧駐唱。可是他有那麽好看的黑眼睛、那麽動人的聲音,還有那麽酷的齊肩長發啊。對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來說這些已經足夠了。
田米可不是問題少女,她沒有另類的打扮沒有出格的言行,她沒有上學隻是因為高考剛剛結束。也許過一個月她就要去別的城市上大學,所以她要玩,將那苦讀十幾年所忽略的在這一個月裏掙回來。所以她就認識了安。
安可能不知道有個她在天天關注著,因為她每次都坐在那個小小的角落裏,叫一支“喜力”,眯著眼合著拍子跟著他在台下傻傻地唱著。酒吧那麽多人那麽吵,誰能聽見這個小小的聲音呢?
她覺得他不一樣,這一個月她泡了所有的吧,見識過這個城市所有的酒吧藝人,比較起來,還是安要讓她心動一些。她從來沒心動過。所以她更渴望和安能有一場愛情。她聽說初戀一般都難以成功,能有一個高感覺的初戀,管它長短呢,她要的是不枉這短暫的青春。
安的衣服常換,脖子上的項鏈常換,但是他撥動琴弦的那隻手上的那串顯眼的金屬手鏈卻從沒換過。有幾次,那滴滴答答的小東西還掛住了他的琴弦,害得他不得不對大家抱歉地笑笑,中斷表演。田米喜歡他那串手鏈,因為它總可以害得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姐姐田倚要結婚了,準姐夫怕她小孩子幫倒忙,便給了她一大疊鈔票讓她自己去“體驗生活”。爸媽因為第一次嫁女兒,天天手忙腳亂,靜下來就抱頭痛哭。田米真不明白這有什麽值得哭,又不是姐姐嫁到非洲,況且沒出嫁之前姐姐也不在家裏住啊。沒理由,真的沒理由。
PUB裏在玩搖獎,每一桌都上去一個人擲大小點,誰大誰就可以贏去10支“喜力”。田米一個人一桌,所以她很理直氣壯地蹦了上去,又很理直氣壯地擲出了最大的點數。她嗬嗬的傻樂著,安抱了一懷的啤酒準備交給她。
終於很近的看到了安,他真不讓她失望,她臉緋紅,樂嗬嗬地說:“我不要,送給你喝!”
台下的爺們兒起哄,都說這小姑娘對安不懷好意。
田米從安的懷裏抽出一支“喜力”跳下台子放在鬧得最厲害的一個中年人麵前,天真地笑著說:“也送你一支,我可沒不懷好意。”
她衝安笑了笑,說:“你唱歌,我坐在那兒聽。”
她又蹦回了她的角落。
這一回,安真的注意到她了。白T恤、黑牛仔、馬尾辮,還有一張他仿佛見過的臉。
安唱“讓我們舉起杯,與往事幹杯!”衝她舉起手中的“喜力”,她也揚起了自己的,然後咕嘟咕嘟地喝完,鼓著嘴咽下最後一口時衝他很可愛地笑了笑。
安唱完了這支歌就會下來,每次都是這樣,他隻在這個PUB唱兩個小時,每次結尾都是《與往事幹杯》。
田米追蹤著安的身影。
安到了吧台,過了一會兒手裏拿著個盛滿透明**的杯子走向她。
她有點迷惑地看著他。
“會不會喝酒?”他微笑著問。
她頭點得飛快。
安在她麵前放下一杯,在另一杯上放上一個紙蓋,然後用力地搖,再“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酒冒出強烈的泡沫,安掀起蓋子,喝了一大口。
安的樣子真帥。她學著他也同樣對付那杯酒,等她喝下第一口時喉嚨裏滿是烈烈的酒味和雪碧之類的碳酸飲料味。又辛辣又甜蜜。
“龍舌蘭炸彈!”他說。
她記住了這個名字。
她和安一起走了出去,吊在安的胳膊上,感覺真好。
她來到了安的小屋,看到了牆上一張很嚴肅的女孩照片。她看了半晌,說:“你女朋友?”
“曾經的。”他的回答很簡短。
田米蹦到他麵前,很認真地對他說:“做我一夜男朋友好不好?隻一夜,明天我就從你生活中消失。”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說這話總有點滑稽,安皺著眉頭問為什麽隻要一夜。
田米臉紅了起來,她說:“男人不是都怕會遇上一個死纏爛打的女孩子嗎?我不是那種啊。”
安笑了起來,抱起田米,將她放在雜貨櫃上。田米和他一樣高了。他去吻她,田米沒有反對,笨拙地配合著。
安抱緊了她,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等著下文,她想她以後再也不會遇上像他這麽能給她感覺的男人了,她不想錯過。
安忽然停了下來,她的頭皮一陣痛,讓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是安的手鏈,那滴滴答答的小東西勾住了她的馬尾。兩人的姿勢狼狽起來。田米蜷著頭在他胳肢窩裏笑,他踮著腳努力地解。漸漸田米笑不出了,那東西好像越纏越緊,頭皮那一塊的神經發瘋地亂跳起來。她哎喲地叫著,眼淚都快滴了出來。
地上忽然丁當作響,田米猛一輕鬆。抬頭看安,看到的是他緊皺著眉頭。手腕上的鏈子斷了。
“對不起!”田米內疚得幾乎要死掉。跳下櫃子低頭去拾那些東西。
安抓住她的手,讓她站到一邊去,自己一個一個地拾起它們,放在桌上。
天快亮了,安說:“你睡一會兒吧。”
田米不想睡,可是倒在安的**,一會兒便墜進夢裏。安一直背對著她吸煙到天大亮。
田米醒了,忽然尖叫起來。
安不解地看著她,她語無倫次地嚷:“完了完了,今天我姐結婚,我要做伴娘的啊。”
她胡亂洗了臉,向門外跑,到門口時,她回過頭,說:“謝謝你,做了我一夜男朋友。我是說真的,以後我不會再找你的。”
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蹦出他家,蹦進一輛的士裏。他站在門口,車窗裏她還對他招招手,很可愛的樣子。
田米完成了她的心願,有了一個短得不能再短的初戀,有過了一個能令她心亂跳的男朋友,還有了一次不怎麽美好的吻——以至於以後被別的男孩子吻時,都會有一種條件反射,頭皮總會一跳一跳的痛。
朋友們都在談初戀的感覺,有的說它青澀,有的說它酸,有的說它甜。田米將手一揮,大大咧咧地說:“才不呢,是龍舌蘭炸彈的感覺。”可不,真的像龍舌蘭炸彈的感覺,喝之前那麽隆重複雜,剛入喉又烈又嗆甜蜜辛辣,可真下了肚卻也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