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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就很難回答了。
尤其是師父八成是為了找回自己因為戚尋的實力太過驚人,屢次震驚而稍微有點垮台的臉麵,在此時又來了一句:「據說還是神水宮中派出來給你送東西的人?」
「……」戚尋持續沉默。
說起來,狄飛驚現在這個被押不盧和極樂玄冰控製的狀態,其實連有自主思維的人都不算,當然大概率也不能算還有什麽性別之分的樣子。
看起來最難考據的來曆,當然可以是這個漂亮手辦出自石觀音的石林洞府,反正她那地方那麽多個不知道何處拐帶來的美男子,現在也不差再多一個。
但問題是戚尋之前跟高亞男說這個「送東西的人」的理由的時候,她甚至還沒往大漠一行去找石觀音的麻煩,這讓她想掰扯的這個理由顯得很站不住腳。
再說了,單論將狄飛驚和原隨雲放在一個地方,石觀音眼神好得很,怎麽會不知道該當選哪個。
不過說實話是不可能說實話的。
要是光明正大說什麽這玩意是被她控製的傀儡打手,水母陰姬可能要繼續懷疑人生到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也出了什麽大問題了。
她當然可以進一步解釋這個長相驚人的家夥實在也算不上是個好人,還是因為勢力博弈的失敗才落入她的手中任由她處置的。
但此地又沒有六分半堂,沒有雷損,狄飛驚也自然沒有他這六分半堂的職位和低首神龍的稱呼。
落到這個下場的「因」並不存在於可考的消息渠道內,她這個行徑聽上去有點像是魔教惡霸。
她決定還是給自己找補一下,找補的話裏還得向著她給自己的內功提升的解釋方式靠攏,稍微模糊一點表達。
比如說:「這其實是個病患。」
戚尋腦子一轉想到了說辭後當即理直氣壯了起來,「我不是說是脖子斷了的那種病患,這種斷頸重創的樣子是他修煉大棄子擒拿手做出的犧牲。」
她看狄飛驚用出這種爪力看多了自己也能模仿出個大概,但手剛伸出來想模仿兩下就被日後在她的頸後調侃著拍了一下,「行了,接著說吧,少模仿這種有後遺症的東西。」
方才的切磋顯然已經讓這個曾經的江湖風雲人物對她的印象分更上了一個台階,在對待她的態度上也儼然是對待師門後輩的溫和包容。
戚尋側過頭璨然一笑,「我有數的,做個示範罷了。他的病在那種特殊受控、不能與人正常交流的狀態。」
「我此番出來在江湖上走動的時候就想著,我們神水宮與外界交流甚少,其實最應該擔心的不是會因為缺乏實戰而落敗,而是江湖上人心險惡,用毒用藥的人不在少數,若是有機會自然還是學一些這種偏門的本事,等回去之後傳授給師姐師妹最好,也恰好讓我遇到了這個機會——」
「先前丐幫少幫主南宮靈謀逆之事裏,除了他那個身為七絕妙僧的哥哥之外,還有一位此前就被逐出丐幫門庭的白玉魔,這人死前隨身攜帶的養蛇秘方和毒經都被我給搜刮走了。」
戚尋露出了手腕上的兩條小蛇。
此前在絕代雙驕的副本中,這兩條小蛇被暫時移交給溫絲卷養過一陣,早被她給收了回來。
好在這些時日的飼養也沒讓這兩條特殊狀態的小蛇長大,依然是戚尋剛接手歐陽鋒那柄雙頭蛇杖時候的樣子,藏在衣袖深處完全沒有露出一點端倪。
就連方才在她和日後交手的時候,隨著衣袖揚起也隻是隱約看到兩道銀光而已,完全沒讓人察覺到這裏居然還藏著兩條蛇。
要不是水母陰姬自認自己還是需要保持一下作為師父的威嚴,都有點想敲她的腦瓜看看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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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離開神水宮她何止是解開了武學上的枷鎖,以讓人覺得過於嚇人的方式在提升,就連養寵物都很放飛了。
有這養蛇,還是劇毒蛇的操作放在這裏,養個狄飛驚這樣的寵物就好像也算不得太奇怪的事情……吧?
何況戚尋緊跟著說出的理由也不是一般的冠冕堂皇,「我研究毒經後便發覺我在這方麵還是挺有天賦的,連帶著石觀音的罌粟花海中另外潛藏的毒都能暗中解決,但是我偏偏找不出他身上的毒到底是個什麽來頭……倘若來日有人用這種不知名的毒藥對神水宮弟子下手……」
戚尋沒繼續說下去了,這個話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水母陰姬明知她大概率還有事情瞞著,但和她為神水宮揚名以及對宮中做出的那些個貢獻相比,這點小秘密實在算不得什麽事情。
她這會兒也總不能說個「誰敢!」之類的話。
當著她的麵當然是沒人敢的,不過連戚尋這樣水準的都有薛笑人這樣的家夥,試圖通過刺殺來揚名,其他的神水宮弟子固然不能跟她一樣在沙漠裏折騰出水龍卷,在江南對上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總還算是個二流高手,確實難保有人下手。
「你說的不錯,毒是可以學一學的。」
水母陰姬剛說完,日後便接了話:「常春島上還有些醫毒典籍,你若想要,不如隨後與我同上常春島一趟。」
「……」水母陰姬覺得日後這話像是在搶弟子,奈何她自己也算是日後教出來的,實在沒有這個試圖阻攔的立場。
但戚尋是覺得自己的日程安排得緊鑼密鼓的,顯然暫時沒有往常春島一行的時間。
且不說目前有宮南燕坐鎮,等到曲無容將另外一艘船上的姑娘也送去後負擔更重的明心山莊,就說江南的兩樁生意也不是那麽容易脫身的。
她瞎話說的多,跟長輩討論重要事項的時候還是很坦誠的,比如說現在她便將萬福萬壽園和她準備聯手操辦的兩件事情給說了出來。
日後沉吟片刻後說道:「前一件事不難,也的確如你所說,武林中諸多江湖勢力中後繼無人的情況頻頻,若是能有個規範的培養章程出來,既是神水宮與各方勢力結盟的橋梁,也是免於出現勢力繼承人憑借手中的人力財力在江湖上做出什麽不可彌補的錯事的情況。你甚至可以找上大旗門。」
「我很反對他們對子女後代那種嚴苛到甚至不讓他們認自己的母親,以最為酷烈的刑罰和最嚴苛的環境塑造出一批鐵打的弟子這樣的方法,但他們的培訓地方不錯,你可以借來用用。」
這個想法聽起來很危險,麵對一群紅名,她可能需要非常強大的自製力才能讓自己不對著他們動手。
日後沒察覺到戚尋神情中的異樣,隻是繼續說道:「但是另一件事看起來不那麽好辦。同在海上,史天王這個人的狡詐難纏是出了名的,你想用天水神功來試一試,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實力大約還得再提升一點。此外,你不能因為天水神功有在水上的優勢就孤軍奮戰。」
「您放心,我沒有那麽莽撞。」戚尋一邊隨同兩人走回屋中一邊解釋道:「先前因為原隨雲之事,我與神龍幫和鳳尾幫的總瓢把子都有了交情,還認識了快網張三這樣的水上好手,這些優勢總是要利用起來的。再者說了,若非全然有把握,我是絕不會以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去做什麽事的。」
「你有這種想法就好。」日後語氣越發溫和。
一個勢力的繼承人自身的本事和她溝通其他勢力的本事同樣驚人的時候,就算是她這樣的人也不免覺得水母陰姬屬實好運。
好在水母陰姬的弟子也就算是她的徒孫,陰姬找她秀徒弟是對方得到了滿足不錯,不過——
她又不是沒處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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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孫!
而在往那些個老朋友麵前晃之前,既然她不願往常春島上走一趟,那就她暫時留在此地更她再切磋幾場好了。
「正好今日將外頭的竹子都破壞得差不多了,下一次你就別想著還能用這樣取巧的手段了。」她又在留下來當陪練的決定下達後補了一句。
但第二日這個切磋卻沒能正常進行,因為薛衣人病了。
按理來說到了薛衣人這樣的武功境界,生病其實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
「與其說薛衣人這是病,不如說這是心結,」左輕侯先前頂多調侃兩句,沒打算落井下石,現在也一樣,他隻覺得有點唏噓,「養兒子沒養出一個靠譜的,養弟弟養出了個刺客首領,現在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號也已經交出去了,不必再作為他的負累,薛家莊如今為償還罪業頂多剩個空殼,他心氣削了大半,總是要病一場的。」
「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行,我到時候要是贏了他豈不是也是勝之不武!」左輕侯忽然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等著,我去請個神醫來。」
看左輕侯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薛紅紅又想吐槽了,他們這到底算是個什麽仇敵!
但再想想連仇敵都在此時給父親延請名醫,當兒子的卻還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薛斌他屬實是太過離譜了。
更讓人覺得此種反差強烈的是,左輕侯的確請來了個了不得的名醫。
當今武林之中提到名醫便有個「北王南張」的說法,王指的是北方的王雨軒老先生,張指的就是住在江南的張簡齋老先生。
左輕侯請來的就是後者,誰讓對方時常是他擲杯山莊的座上賓客。
張老先生當然也有醫治不好的人,比如說擁翠山莊裏的李觀魚——
他是在參悟劍道和修煉武功的時候出的事。
張簡齋的武功固然不差,尤其是一手不知道為什麽也叫彈指神通的指法算是獨步江南,但跟李觀魚就實在沒法比,也自然在李玉函找人請他去問診之後並沒這個能讓李觀魚康複的本事。
不過他是個神醫總還是毋庸置疑的。
雖然在他被左輕侯請來的時候,一聽到要醫治的是薛衣人,他就忍不住有點糾結。
這要真是這位病倒了,難保不是另外一個讓人覺得棘手的事情。但醫者父母心,既然真是病了,他總還是要過來看看的。
而左輕侯去接這位神醫的時候,也順便將自己的女兒左明珠也給接過來了,在他領著張簡齋去看薛衣人的情況的時候,便將左明珠留在了戚尋她們這邊。
擲杯山莊的左大小姐直到落了座都還在神情之中有幾分怔忪之色。
她此前將薛斌拒之門外後,本以為會等到父親從薛家莊回來,而後她的日子便算是回到了正軌,就當從來沒有遇到過薛斌這個人就是了。
誰知道父親回來是回來了,卻要接她往薛家莊一並去見見他的老仇人,說是反正對方現在就跟個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樣沒什麽可怕的。
「……」左明珠不知道該對父親這種孩子氣的行為做出什麽評價才好。
她隻知道,自己此前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踏入薛家莊。
在得知薛斌居然在左二爺往擲杯山莊又跑了個來回的時間裏居然還沒回來,左明珠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怎麽說呢,雖然在之前將薛斌說出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擲杯山莊的話之後,左明珠就已經不對他抱有什麽期待了,但現在真聽到了這個消息,還是覺得有必要刷新一下認知的。
「這位薛少莊主實在是……」左明珠性情溫柔,這會兒也說不出什麽重話。
但她心中已經給薛斌下了定論,這絕非是一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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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相伴一生的人。
在意識到了這一點後,她忽然鬆了口氣。
她不必再在薛斌和父親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了。
雖然除了自打左明珠進來後就一直在留意她神情的戚尋之外,其他人隻覺得她這更像是總算適應了這個陌生的環境,願意出聲來聊聊天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出第二句,戚尋忽然聽到在前院有一陣喧鬧聲傳來。
風中還隱約傳來了個「薛」和「我不去」的話,更好像還夾雜著什麽扭打聲。
這聽上去有點像是薛斌回來了!
但當她們走到前院的時候,看見的其實是薛斌「被」回來了。
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壓製著眉眼間似有不快的神色,以一把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鐵劍,強按著那個口中還在發出痛呼的年輕人,好在他唇角天然帶著一種上揚的弧度,而讓人覺得他即便做出的是這樣的動作,依然有種奇異的親和力。
一並前來的還有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似乎是剛還俗不久,隻在頭上蓄了一層青黑色,還沒長出多長。
「我回不回家關你什麽事!」薛斌罵罵咧咧。
下一刻他的後背上又挨了一記。
「你回不回家是不關我的事,可我沈天君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種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吃喝都靠著家中的資助便也罷了,連張簡齋這種神醫都被請來了,明擺著家中有人重病,你居然還在跟人鬼混,你簡直枉為人子!」
「柴英明,你說他是不是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