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古代的外貿管理機構,市舶司從唐朝就開始設立,到明末終止,見證了這數百年間中國對外貿易的曆史。(更新最快最穩定)明朝的市舶司也基本沿用了前朝的設置,主官是從五品提舉一人,另有從六品的副提舉兩人。提舉的人選是一般是由按察使或者鹽課提舉司的提舉兼任。明代的市舶司幾興幾廢,到了明末的時候雖然還有市舶司的編製,但已經改成了定額保稅製。
按照《明史》記載,市舶司有對外的征稅任務,前來明朝朝貢的番邦船隻,所載來的貨物均要按兩成的稅率進行抽稅。但到了明朝後期,由於定額包稅製的施行,市舶稅的征收便由民間的牙行開始代勞。而掌握了外貿經營權的牙行便以船商代表的身份上下舞弊,所謂的市舶稅多是進了私人的腰包中。
如果穿越集團與“福瑞豐”進行貿易的交貨地點定在廣州,那麽穿越集團派往廣州的貨船無疑會被當作“番邦海商”對待,抽取兩成的稅率,僅僅是這筆錢都已經超出了兩地之間的貨運費用,對施耐德和李奈這樣的商家來說肯定是不願意讓自己的經營成本中無端地多出這筆錢來。
當然,這也並不是說像“福瑞豐”這樣的廣州本地海商就不需向市舶司納稅了,實際上明朝對於海上貿易有多種多樣,征收比例並不統一的稅製,大體可分為水餉、陸餉和加增餉。
水餉是依照從事海上貿易的貨船容積為計量單位的一種出口稅,在實際運用中一般是直接按照船的寬度來收稅。比如船寬一丈六尺,征稅標準是每尺五兩銀,一艘船就是八十兩銀的貿易稅。船越大,抽稅的比例也就越高,按照每尺五錢銀進行累加,例如船寬兩丈六尺以上,要按照每尺十兩銀的標準收稅,一艘船就是至少二百六十兩銀。而且跑的地方不同,稅製也不一樣,跑東洋的商船就比跑南海番邦的稅率要低三成。
除此之外還有陸餉這種進口稅,像“福瑞豐”這種從海外運回貨物的海商便是這種稅的征收對象。但因為進口貨物千差萬別,種類繁多,所以稅製也很難統一。有些貨物按重量和數量計算稅率,有些貨物卻是按貨物品質或者實際價值計算稅率,至於收多收少,就給具體經手的人留出了很大的操作空間。(.)
而加增餉則是一種針對進口商品的附加稅,由船主負擔。這是因為很多海商去呂宋等地交易之後,隻裝著墨西哥銀元回到國內,這樣一來船上沒有什麽可以征稅的貨物,對於按照陸餉征稅的政府來說就是無利可圖的結果。為了減少商稅的損失,便設立了加增餉這麽一個新稅種來填補稅製上的漏洞。
站在“福瑞豐”的角度而言,無論是出口還是進口,如果讓海漢人承擔勝利港至廣州之間的貨運流程,因為征稅的關係都將會大大地增加商品的運營成本。而將交貨地點定在勝利港,這種成本就幾近為零,是雙方都樂於接受的一種處理方式。
於是李奈便提出今後如無意外,大可將交貨地點都放在勝利港。陶東來和施耐德立刻便同意了這個提議,拋開商品的運營成本先不說,光是這海上的運力就幫穿越集團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目前穿越集團可以投入到黑土港勝利港航線的貨船一共有八艘,其中兩艘現在還停在勝利港,需要在做完船隻維護和人員調整之後才能投入運營。除此之外剩下的那點可憐的運力,就隻能跑跑崖州和勝利港之間的航線,來回輸送移民和各種物資。而廣州到勝利港之間的航程比到黑土港還要遠三分之一左右,想要保障這條航路暢通運行,穿越集團至少還得有幾條大船才行,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辦到的事情。
對於合作夥伴所麵臨的運力困難,李奈在來勝利港之前就已經知道一二。若不是如此,海漢人又怎麽會托了“福瑞豐”在廣州買船和招收船員?因此在確定了交貨地點之後,李奈很痛快地表示,“福瑞豐”的船隊將擔負起兩地之間的貨運任務。
“福瑞豐”當然也不是雷鋒,這麽做同樣需要將運來勝利港的貨物加上運輸的成本,另外李奈這也是出發之前得了李繼峰的指點海漢人的貨物既然暫時運不出來,那對“福瑞豐”來說就是獨霸貨源的好機會,可以趁著這段時期先賺個盆滿缽滿。等今後海漢人有能力自己將貨物運到廣州,那麽貨源地也就很快會暴露在市麵上,對於“福瑞豐”而言就意味著將會麵臨更多的競爭對手,相比之下還是現在多花些運力將貨物運到勝利港進行交易更為穩妥。
確定了交易量和交易方式之後,這第二筆大訂單也算是談成了。此時雙方的交易金額已經超過了一萬五千兩,而李奈此行真正的貿易目標玻璃製品甚至都還沒有進入到看貨的階段。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李奈認為這次的交易總額超過兩萬兩白銀應該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用過午飯之後,考察團便乘船從鹽場返回勝利港。在一號基地的會議室中,李奈見到了施耐德向他展示的兩件新商品。一件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黃色小磚頭,另一件則是一個小紙匣子裏裝著一些小木棍這便是化工部門最新的研發成果,肥皂和火柴。不過這個稱之為肥皂還不太準確,因為這個展示用的樣品是按照香皂的標準來做的,裏麵加了少許的提煉香精。
李奈自然看不懂這兩個是什麽東西,不過他知道施耐德鄭重其事地拿出來向自己展示,肯定不是為了開玩笑。李奈沒有急著發問,靜等施耐德向自己進行講解。
施耐德首先拿起了那塊香皂向李奈介紹道:“這是我們最新研發的香皂,使用方法就跟肥皂一樣,同樣也有去汙的功效。當然,它的成分和製作方法跟肥皂是完全不同的。”
肥皂這種東西從宋朝就已經在民間廣為使用,到了明朝更是成為很普及的日用品,《本草綱目》裏就有肥皂團的製造方法。不過中國所用的肥皂都是用皂莢樹的種子煮熟搗爛之後再加入其他一些東西所製成的,並非用油脂皂化的方法製成,外形也與施耐德所展示的商品大不一樣。
李奈拿過來看了看,又湊到鼻子麵前聞了聞,不解地問道:“製作方法倒是其次,此物除了去汙之外,可有其他功用?”
施耐德道:“用這種香皂洗臉或者洗澡之後,身上會有香氣存留。”
李奈皺眉道:“肥皂加上少許香精也可有此效果,此物不大可能比民眾所用的肥皂更便宜吧?”
“不但不會比肥皂便宜,反而會比肥皂貴出不少。”施耐德指了指李奈手上的那塊香皂道:“你手上拿這塊香皂,需要五角錢。”
“那就是五百文?”李奈此時已經對流通券的兌換率比較熟悉了,一聽就立刻反應過來:“可是肥皂一般才幾十文一塊,最好的才不過百文左右,這五百文有誰會買?”
施耐德搖頭道:“做生意的思路不能這麽死板,如果照李公子的意思,那玻璃器具的功能,陶瓷器具一樣具備,可為什麽玻璃器具的價格要比陶瓷材質的貴上好幾倍?用玻璃碗吃飯難道吃起來會比較香?”
李奈眼神一亮道:“施先生的意思是要從這發售技巧上想辦法?”
施耐德點頭道:“首先你要讓你的顧客深信這是好東西,並且這個好東西並不是拿著錢就能買到的。隻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才配得上使用這麽好的產品。並且隻要是使用過這種香皂的人,很容易就會被人分辨出來。”
“哦?願聞其詳。”李奈倒是很想知道怎樣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否用這種香皂洗過臉。
“你再仔細聞聞這味道,想想看有沒有曾經聞到過類似的香味。”施耐德指點道。
李奈依言又仔細聞了一下,然後交給賀強也聞了一下,兩人想了半天,最後都是搖了搖頭。施耐德心中暗笑,心道這可是化工部門花了十幾天時間調出來的香精配方,大自然裏根本沒有,你們自然是想不到類似的香味。
“這種香味是我們海漢的秘製配方,世上絕無其他地方能夠調配出這種香氣,對那些有幸使用這種香皂的人來說,這種香氣就意味著獨特!唯一!高貴!”施耐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麵:“我們賣的不僅僅是產品,更重要的是這種獨一無二的優越感,優越感你明白嗎?就像皇家貢品一樣,隻能有極少數人有機會享用到。”
這時候有人按照事前的安排端來了一盆溫水,拿來了幹淨的毛巾。施耐德鼓動道:“東西好不好,親身試過就知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