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目前僅有兩名成員的駐廣辦來說,他們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休息的工夫。(.)首要的任務便是熟悉這個時代廣州城的地理環境,以便為之後的工作做好準備。
廣州城算上城牆外的區域,頂破天麵積也不過十平方公裏,與後世超過7000平方公裏的大廣州有著巨大的差距。但盡管如此,作為外來者要在短時間內熟悉並摸透這塊地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大本營的曆史研究小組專門花了幾天時間整理資料,並且在衛星地圖的基礎上繪製了一份廣州城簡圖交給二人先遣隊。這份簡圖的依據主要還是各種史料的記載,跟實際情況肯定存在不小的出入,但至少精度上已經大大優於同時代地圖那種塗鴉水平了。
這份簡圖上標注了廣州城的一些主要街道,如東西主幹道的惠愛街,南北向的主要街道,如布政司署直達正南門的承宣街,大北門南下通往歸德門的大北門直街,以及番禺縣衙通往定海門的德政街,以及新城內那些幾條直通江邊碼頭的小南門直街、小市街等等。
而有了街道作為參照物之後,整個城區的布局也就變得更加容易分辨。整個廣州城基本以承宣街為中軸線,惠愛街以北的城北區域主要是官衙區,承宣街東邊分布著番禺縣衙、番禺縣學、清軍道、府學、鹽課司等官衙,而西邊則是廣州府衙、都司、南海縣衙、總兵府、察院、提學道、按擦司等等。
南麵在明代中後期擴建的新城則主要擔負了貿易的功能,這裏遍布著各種工坊、商號、貨棧,可以算是此時廣州城的商貿區。
有了這樣一份簡圖來進行對照,可以大大提升施耐德和何夕熟悉本地環境的速度,並且也便於他們更有針對性地進行活動,搜集本地的軍政商情報。
天色漸暗,賀強按照約定的時間登門相請來了。算算時間,李奈的工作匯報估計也應該作得差不多了,這次從勝利港訂購的商品足以引起“福瑞豐”大掌櫃的重點關注。施耐德估計對方也想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進一步擴大雙邊貿易的規模。
坐著晃晃****的轎子,兩人來到了對方設宴的地點,一間名為“醉南海”的酒樓。不過前麵領路的賀強進店之後並沒有上樓,而是帶著兩人直接穿過了熱鬧的店堂,往後院裏走去。這後院院門外站著兩個仆役,見賀強來了趕緊開門讓他們進去。兩人進到院中之後,才發現這院子就隻有正麵一間大屋,此時已經是燈火通明。屋中設了一桌酒席,席間的人此時都陸續站起身來。
施何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心頭均是一樣的念頭:“還有專用vip包房,逼格很高嘛!”
一個年約五旬的男子率先迎了出來,口中連連道:“貴客光臨,有失遠迎!”
施耐德見這人身著纏枝寶相花紋的藍色錦袍,頭戴四方平定巾,挺胸凸肚貴氣十足,李魄李奈都跟在他身邊,猜測此人多半便是正主了。
果然賀強從旁介紹道:“兩位,這邊是鄙行李大掌櫃。”
“久仰久仰。”施耐德笑嘻嘻地與李繼峰見禮。不過他對於自己身上穿著的明式錦袍還有些不習慣,動作多少有點別扭。反觀何夕,因為在崖州時就經常穿著一身明式衣著到處晃**,他的反應就自然多了。
“請請請,兩位先請入席。”李繼峰很是熱情地招呼兩人,然後吩咐道:“上菜,開席!”
後世都說食在廣東,不過這個時候的粵菜可沒那麽豐富,而且各種調料、香料也不似後世有那麽多選擇餘地,按照見多識廣的兩人觀點,這也頂多就是個農家樂的水準而且還是那種檔次偏低的。不過勝在食材天然無汙染,既不用擔心地溝油,也不用懷疑轉基因,吃進肚子可以放一萬個心。
在座的就隻有李繼峰和兩個兒子加上賀強,施耐德暗暗在心頭琢磨,這桌上連一個外人都沒有,看樣子對方多半是還想談談生意的事情。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番客套環節走完了之後,李繼峰便主動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聽犬子說兩位這次來廣州,是準備在此設立商棧?”
“沒錯,我們有很多物資需要從廣州采買,設立一個商棧,今後做買賣也方便一點。”施耐德點點頭應道。穿越集團在廣州設立商棧,這件事對雙方都是互惠互利,施耐德並不擔心對方會對此有否定的想法。
李繼峰繼續問道:“這次犬子從勝利港帶回的貨物,在下也已經看過樣品,的確都是極好的東西。但不知貴方設立商棧之後,這些貨物的發賣……”
李繼峰隻是拖長了聲調,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施耐德已經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立刻接道:“李大掌櫃可以放心,我們之前所達成的協議會繼續執行下去,現有的玻璃製品、香皂、火柴,由貴行負責廣東全省的代理代銷,槍炮軍械、精鹽,由貴行負責福廣兩省的代理代銷。在這個協議的框架範圍內,我們不會將相關商品出售給其他商行,直到協議到期為止。另外在那之後,貴行也擁有同等條件下的優先續約權,我們可以通過協商來繼續延長這些代理代銷的協議。”
雖然施耐德話裏有很多生僻的詞語,不過李繼峰大概還是理解了七八成,當下點頭沉聲道:“這樣便是最好不過。”
其實關於雙方所達成的一係列貿易協議,李奈今天已經原原本本地對李繼峰複述過了,並且還出示了雙方簽署的書麵協議。不過出於謹慎考慮,李繼峰還是必須當麵再確認一下,以確保“福瑞豐”在這幾項商品的銷售過程中不會受到來自其他競爭對手的攻擊。
李奈之所以在勝利港的貿易談判中一直沒有對穿越集團的商品進行大幅度的殺價,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出於李繼峰的授意。在他看來隻要能保證自身獲得的利潤足夠豐厚,貨物進價高一些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一轉手就能成倍地賺回來,壓價壓得狠了,說不定海漢人就會另謀出路,再去尋找別的代理人。
雙方雖然簽署了代理代銷的書麵協議,但真要說起來這玩意兒是沒什麽法律效力可言的。李奈在海漢人地盤上的所見所聞,已經讓李繼峰明白《大明律》在那個地方是根本行不通的,真要是海漢人單方麵撕毀協議,連打官司都沒地方告去。而且在李繼峰看來,這個協議本身也存在很多的漏洞,比如代理權的時間限製,以及商品種類的限製。李繼峰注意到對方特別指明了“福瑞豐”所代理代銷的隻包括“現有”的這些商品,這就是說今後海漢那邊新出的東西,哪怕隻是玻璃製品改個樣式,香皂改個味道,按照海漢人的解釋那就是屬於代理權之外的東西了。如果雙方合作得不夠愉快,那麽海漢很容易就能以十分“合理”的方式拋開“福瑞豐”另尋出路。
李繼峰覺得這是因為李奈年輕無知,在簽署協議時被對方鑽了這些空子,若是自己親自去跑這一趟,斷然不會隻達成這樣的條件。不過李奈的表現已經可圈可點,這次出訪除了擴大原有貿易規模,增加貿易商品種類之外,還打探到了不少海漢人的內情,功勞同樣不容忽視。再說這些協議並沒有給“福瑞豐”造成任何的實際損失,隻是增加了未來控製市場的難度,李繼峰倒也不好因此而責備李奈。
事已至此,李繼峰也隻能先維持現狀,看看海漢人的需求,然後再設法深化雙方的合作關係。李繼峰在商場上打滾了幾十年,見識可比李奈多得多,一看海漢人賣的那些東西便知道挖到寶了,若是能拴住這個財神爺,“福瑞豐”在今後幾年裏真的可以賺個盆滿缽滿。但若是拴不住,市麵上很快就會出現競爭對手,將“福瑞豐”擠到旁邊去。
但要做到這點,李繼峰首先得先摸準了海漢人的脈,特別是這次來廣州考察的兩個海漢人。李奈可是專門強調了施耐德在海漢人中的地位所有的進出口貿易都是這位看起來文縐縐的施先生在作主。生意上的事情,隻要施耐德點了頭,那基本就成了。
對於李繼峰的試探,施耐德其實也心裏有數。當初的代理代銷協議就是他親自草擬的條款,這中間門門道道的東西他豈能不知?“福瑞豐”想要跟穿越集團保持貿易往來很容易,隻要老老實實的當代理商,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但想要把穿越集團拴上,那可不是施耐德願意看到的局麵。
之後李繼峰又在言語間試探了好幾次,施耐德滴水不漏地應付過去,什麽都好說,想要重新談代理協議那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