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部在三亞新城所規劃的商業房產其實遠遠不止“三亞‘花’園”一處,之所以會引起民眾的普遍關注,主要還是因為“三亞‘花’園”對普通民眾來說堪稱天價的發售價格。(更新最快最穩定).訪問:。就算是最便宜的‘花’園洋房,一戶也要當八戶歸化民安居房的價格了,普通民眾雖然買不起,但難免會也會議論一下。不過好在本地歸化民都享有一定的生活保障,並沒有被壓榨得難以存活的狀況,因此民間倒也沒因此而出現什麽仇富的情緒。

除了“三亞‘花’園”這種高檔商住小區之外,建設部當然也沒有忘記為數不少的普通外來打工者,以及一些主動遷入三亞地區的富戶。外來打工者多數是各路海商的下屬人員,需要常駐在三亞地區,據民政部和商務部的統計數據,目前由外來客商派駐本地的各種掌櫃、管事等等,已經多達二百餘人。而從崖州下屬各縣,甚至是北邊的儋州等地因為各種原因打算遷來三亞定居的富戶也為數不少,這些人本身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對於居住環境也有一定的要求,畢竟住在商站客棧這種地方並非長久之計,終究還是得買套房子才行。

建設部針對這一部分短期內還不會主動加入歸化民籍貫的消費群體,推出了價位在500到800元一戶的商務公寓。不過這種房子其實在房屋質量上並沒有比歸化民購買的安居房好很多,隻是戶型麵積稍大一點的筒子樓而已。但對於急著在本地找到固定住所的外來者而言,並沒有什麽可以挑選的餘地,要嘛買這個‘性’價比不算高的商務公寓,要嘛就繼續住旅館和商站。

除了經濟上的考量之外,這類針對外來者規劃的居住區也有政治方麵的原因。將外來者的居住地集中到一起,這是執委會一早就定下來的製度,以便於有關部‘門’進行登記和監管。

民政部早在去年就已經開始針對歸化民推出了戶籍登記製度,對民眾進行登記造冊,逐步完善政務體係。而隨著三亞地區的日漸繁榮,外來人員也逐漸增多,本地針對歸化民所製定的法律法規並不完全適用於外來人員,這就要求相關部‘門’必須要加大對外來人員的監管力度才行。而要達到這種效果,效率最高的做法就莫過於限製外來人員的活動範圍,特別是他們的住處和工作地點。

軍警部拆分之後,警察司被納入新成立的司法部,但其編製並沒有得到太大的增加。執委會將大部分的資源都撥給了軍方,以至於警方經常會出現捉襟見肘,時常還需要在某些公眾場合借調民兵或者民團的人協助維護治安。而建設部推出的這個外來人口集中居住的方案,簡直就是幫了警察司的大忙。

當三亞新城因為房地產的興起而逐步熱鬧起來的時候,在兩江領域的上遊,距離海岸約莫十來裏地的近海平原地區,農業部所組織的大型農場開發也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

按照農業部的規劃,這片水利資源非常豐富的地區在未來的兩三年中將進行持續開發,以千畝為單位,大麵積地推廣糧食和經濟作物的種植。而麵對這種集體農場式的經營方式,受到衝擊最大的便是本地的一些中小地主階層。

由於海漢人給出的報酬更高,待遇更好,不少原先為地主做事的長工甚至佃戶,都辭工投了海漢。一些隻有少量田地的農民,也選擇了將地出售給海漢,然後進入歸化民體係做工,這樣所能獲得的報酬甚至遠遠超過了他們自行耕種田地所得。這導致很多地主家***現了勞動力短缺,田地大麵積拋荒的狀況。而海漢人從安南大量運來優質稻米,又大大地拉低了本地市場上的米價,讓本地種糧的大戶們幾乎無利可圖。崖州官府也在通過各種方式向地主們施壓,希望他們能夠“主動”地把名下土地出售給財大氣粗的海漢人。

但在這個土地為本的社會當中,仍然有不少人並不願意出售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土地資產。對於這種狀況,執委會也是早有預料,並沒有對這部分人實施強製‘性’收購,而是采取了放任的態度——你不願賣地,那就守著地皮等死吧。

不管是開墾田地還是興修水利,農業部治下的集體農場都有著普通地主遠遠不能比擬的優勢,動輒調動上千人出工,而且農業部在此過程中使用了大量的人力機械工具,使得工作效率遠勝同時代農民的零散勞作。如果地主們打算種點糧食自己吃,那估計是夠用了,但想要往外賣的話,卻絕對賣不過生產成本極低的集體農場。而且除了糧食之外,現在崖州地麵上的絕大部分生活物資都由穿越集團直接或者間接地進行供給,不跟穿越集團合作的人,甚至連食鹽都很難買到。因此在農業規劃區中雖然還有不少的地主存在,但他們現在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活生生就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土地上。

對於執委會的政策,其實民眾當中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是不太理解的,盡管這些人大多都是因為遭受了地主階級的各種壓榨而導致了破產,最終才會投靠了穿越集團,但他們並不太認同穿越集團所執行的土地製度和對待地主的態度——畢竟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貧苦大眾心中,都有著或者曾經有過一個地主夢。

這種落後的思想認識並非個別人,執委會和農業部在推廣土地政策的時候,發現基層人員竟然會對自己的工作有抵觸情緒,因為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將‘私’人所有的土地收歸公有,並且今後也無法從集體手中購買到自己‘私’人所能擁有的土地。

對於這種狀況,農業部和宣傳部專‘門’聯合組織了講習班,打算用來培養一些基層幹部,幫助他們理解並執行現在的土地政策。作為穿越集團裏的首席講師,寧崎三不五時地也會到講習班上給學員們上上課,洗洗腦,回答一下他們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寧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寧崎講完課之後,見有人舉手,便點點頭道:“說吧。”

那學員便開口說道:“最近去地主家裏做工作,地主說,我們種自己的地,又沒有招惹過海漢執委會,為什麽一定要想法設法收我們的地?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才好,請寧先生教教我。”

“這個情況恐怕不止你一個人遇到,我想在座的大多數人在工作中都遇到過類似的問題吧?”寧崎看看下麵的學員大多都在輕輕點頭,心裏便有了數,接著說道:“這聽起來好像是一個關於正義的問題,如果我們所做的事情缺乏正當的理由,不符合道義,那麽你們做起來似乎也就沒辦法理直氣壯,甚至不能說服自己去執行上司的命令,是這樣吧?”

“那麽我們今天就不妨‘花’一點時間來說一說土地所有製的問題好了。”寧崎返身在黑板上寫下了“土地”兩個大字:“不管是大明,還是之前的朝代,無論怎麽更迭,發生變化的永遠都隻是社會的上層,就是那些有資格決定土地所有權的人,而下層人民,包括這些質疑你們工作的地主們,其實對於土地所有製都沒有任何的幹涉力,他們不過是這種製度的既得利益者罷了,因此他們一定要維護這種有利於他們的土地製度,反對一切可能剝奪他們權益的政策。”

“我們不妨先來看看地主階級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好了。”寧崎在黑板上寫下“官府”兩個字,然後在其下麵又寫上“農民”,指著中間的空白道:“在官府和農民之間,就是地主鄉紳了。他們在這個社會體係中就是充當著官府和農民的中間,掌控社會的穩定,他們靠著土地進行收租放貸來累積個人財富,以財富來獲得社會地位,壟斷鄉村的手工業和商業,管理著宗族事務和宗教組織,不斷地壯大著自己的力量。而農民呢?我想你們都有切身的體會,一年辛苦到頭,最終隻夠‘混’個半飽,一旦家裏出個什麽事情,就隻能向同村的地主借貸。如果一趕上荒年,往往就隻能把自己的田地抵押給地主來換糧食,還不上債的時候,就失去了家產變成流民。你們當中,應該有不少人都是這樣來到勝利港的吧?”

台下的學員中有不少人都默默點頭,如果不是失去家產,他們又怎麽會流落到勝利港這麽偏遠的地方來做工——當然從現在的生活狀況來看,能到這個地方落腳倒也並非壞事,甚至可以說是自己人生中極大的幸運。

“這些地主在壓榨了你們之後,又幹了些什麽呢?”寧崎在不知不覺之間,便巧妙地把學員們與地主對立起來:“因為他們腦子裏的學識有限,不可能像我們這樣生產出各種各樣的商品來賺錢,因此他們能想到的生財之道就是繼續剝削和壓榨你們,他們不敢揮霍,又不願把錢財變成資本投入到工商業,就隻能用來購買更多的土地,然後通過土地兼並來壓榨更多的農民。”

“就拿我們現在在鳳凰鎮附近開墾的農場來說吧,你們也知道我們在當地組織修建了大量的引水灌溉工程,覆蓋的地區已經近萬畝,以你們的見識來說,這些工程是能夠依靠某一個地主或者某一個村莊就能實現的嗎?”

看著台下的學員紛紛搖頭,寧崎繼續說道:“這麽大的工程,依照慣例,隻能由地方官府來組織實施,但崖城的官府能管嗎?會管嗎?顯然官老爺們並沒有這樣的興趣和動力,以前沒有,以後也不太可能有,為什麽呢?因為這些土地根本不是他們的,所得的利益也與他們無關。豐收了,或許他能在奏折上添一筆,給自己刷一個領導有方的政績,欠收遭災了,也並不會影響到屁股底下的官位。所以這就是一個死結,有土地的人沒有提高生產力的能力,有能力的人又沒有足夠的利益推動,這個矛盾的根源,就還是在土地製度上!”

“你們當中很多人覺得現在執委會的土地政策有問題,無非是想著自己或許也有一天會當上地主。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當不當地主,並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地主所占據的社會財富,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多。”

寧崎看著學員們將信將疑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就還是以鳳凰鎮為例來說明吧,根據崖城官府提供給我們的土地資料,鳳凰鎮現有的耕地當中,有五成的耕地是屬於自耕農,他們占本地居民的數目不足三分之一,另一半的土地屬於當地地主,他們所占的人口比例更低,還不到十分之一。如果鳳凰鎮的農民平均瓜分了當地的所有耕地,就會變得富裕了嗎?並不會。多那麽幾畝地並不足以改變農民的經濟狀況,因為在‘私’人土地所有製的狀況下,生產力是沒辦法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的。對於這個問題有疑問的同學,可以對比一下鳳凰鎮和勝利港地區今年夏收的糧食產量,事實就可以告訴你集體農場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我有三個問題,希望同學們都能認真地思考,找出解答問題的根源。第一,大明的土地製度之下,地主和租種土地的農民之間,到底是誰在養活誰?第二,窮人為什麽會窮,富人為什麽會富?第三,農民到底該不該向地主繳納田租?”

寧崎在黑板上將這三個問題都寫了下來,然後向學員說道:“包括你們在內的很多人認為,如果沒有自己的土地,或是沒有地主肯把土地租出來,那麽農民都得餓死,所以為了生存,就必須得設法購置土地,或是維護現行的土地製度。但事實真是這樣嗎?你們來到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沒有自己的土地,也沒有一直從事耕種,但你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我相信比你們來勝利港之前要活得更像一個人,而不是土地的奴隸!脫離土地會讓百姓餓死嗎?在大明的治下或許會,但在海漢執委會的治下,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因為我們有更好更成熟的社會體係,能夠以社會分工的方式養活更多的人。”

“或許有人會問了,既然海漢的製度可以讓百姓脫離土地而活下來,那麽為什麽還要收購更多的土地?”寧崎喝了口水潤潤喉嚨,看著下麵眼神逐漸亮起來的學員們,接著講述道:“海漢製度的優勢,就是能有效地利用勞動力,以高效的生產方式來進行產出,不管是糧食還是別的產品,我們的生產成本都大大地低於大明。我們的產品正是因此而暢銷,並換回了更多的財富,來為在座的你們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你們現在在勝利港所享受到的生活待遇,過去可曾有過?”

台下的學員集體搖頭,的確他們在來到這裏之後所享受到的一切是以前無法比擬的,執委會所提供的衣食住行全方位保障,讓這些以前連自己家產都保不住的民眾根本沒法再挑剔什麽。這也是正是他們就算沒法擁有自己的土地,也願意留在這裏繼續跟著執委會幹的最大原因。

“但能夠享受歸化民待遇的,終究隻是大明治下的極少數人,而執委會的理想,就是讓盡可能多的國人過上與你們現在一樣的生活,讓所有人都能有衣穿、有房住、有飯吃、有書讀,這個理想實現起來會很難,因為這需要很多很多的財富,多到你們可能沒法理解的程度。要得到這麽多的財富,光靠勝利港現有的這點人手可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們才會不斷地引進移民,擴大我們的生產能力。”“人多了,總是要吃飯的,這裏已經有幾萬人了,這麽多張嘴要吃飯,不可能全靠從島外購買糧食,我們必須得自行耕種才行。而農業部存在的意義,就是要用最高效的耕種方式,以最少的人手和投入來種出盡可能多的糧食。要實現這一點,就必須依靠集體農場才行。我們需要大量的集體農場,來養活日漸增多的人口,而地主階級的存在,就是我們實現大業的一個絆腳石。在他們所擁有的土地上,我們明明可以用更少的人手種出更多的糧食,但偏偏還得忍受他們的存在,這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寧崎用手指向台下的學員:“而你們,就是改變這種可笑現狀的最大力量!你們從地主手中每征收到一畝土地,就能每年多產出幾百斤糧食,養活更多的歸化民,創造出更多的財富來改變你們自己的生活狀況!如果你們想過上更好的生活,那麽首先就好好完成現在的工作,盡可能快地把鳳凰鎮地區的土地都征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