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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吹噓自己本事大的人大概也沒想到居然就成了,連忙千恩萬謝地站到旁邊候命。其餘的人見攬活無望,感歎幾句也就散去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很冤大頭?”陳一鑫見天草四郎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便主動問道。

“屬下不敢妄自揣測首長。”天草四郎連忙躬身應道:“不過這些人吹噓的本事未必管用,多半是唬人的。”

“這我當然知道,如果管理長崎港的官員會為了這麽幾錢銀子就折腰,那未免也太離譜了。”陳一鑫笑著應道:“這種牛皮,不用戳它也是破的。”

“那首長你為何……”天草四郎這下是有點糊塗了。雖說海漢的確是不差錢的主,但也不該刻意去揮霍浪費這種不必要的開支。隻是這種話就帶有指責的味道,他作為一個下屬可不敢用這種語氣去評價自己的上司。

“這隻是向本地人表明一個態度,我們有錢,而且願意用錢來作為交換條件。”陳一鑫解釋道:“如果我們宣布要打探一些消息,而你手上正好有這些相關的信息,聽到有我們這樣的冤大頭,那會不會來試試看呢?”

“原來如此!”天草四郎恍然大悟道:“這就是千金買馬骨啊!”

陳一鑫並不在意花這點小錢來換取本地人對自己這幫外來者的另眼相看,哪怕這種態度可能並不是懷著完全的善意。考察隊在長崎能夠停留的時間有限,沒有辦法慢慢玩一些套路,隻能以簡單直接的方式來搜集情報。當然具體的操作會有安全部的人員負責,倒無需軍方過多插手,陳一鑫隻要把把關確定一下工作方向就行。

陳一鑫點點頭道:“本地有不少從大明來的商人,應該也會有漢人向導,你記得雇一個。”

天草四郎連忙應下了,他知道陳一鑫並不是擔心語言不通的問題,而是不會完全相信本地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

“還好老子已經入了籍,不然首長連我的話也不會信了。

”天草四郎當下也隻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起碼陳一鑫現在對他還是比較信任的。至於原來的國籍,天草四郎並不是很在意,他現在可是以自己的海漢身份為傲,甚至連日語都不太說了。

相較於舟山和濠鏡澳,長崎港的規模顯然要更大一些,而街頭也能看到更多元的文化,隨時都能看到各種膚色各種人種,甚至比三亞港的外國人比例更高。向導知道這隊人是從大明來的,所以特地給他們介紹一間漢人開設的客棧。

天草四郎向掌櫃詢問了剩下的客房數目,一聽還有十幾間,便索性包圓了。他們這支船隊有兩百多號人,除去輪流在船上值守的幾十人之外,至少也還有一百多號人要上岸住下,這可不是幾間房就能塞下的,就算是能睡十多人的大通鋪也得要開個十好幾間才行。

不過這地方來往的船隊不少,像這種一支船隊兩三百人甚至更多的狀況也時常發生,客棧掌櫃還幫忙聯係了不遠處另一家客棧,代訂了幾間大房,讓這批客人分別住下。

陳一鑫本以為在這地方不會有人來拜訪自己,但他們住下來沒過多久,居然就有人登門了。

“在下李子安,鎮江人士,聽說有海漢的朋友到了,特來拜會!”

這人見到陳一鑫之後,便主動自我介紹。陳一鑫見他一身綾羅綢緞,腰帶上還鑲了一方色澤純淨的玉石,想來應當是富商之類的人物,便也上前見禮,讓隨從沏茶招待。

“在下前月在招商會期間曾去過舟山定海港參與競買專營權,不過陳首長倒是第一次碰麵,幸會幸會!”這李子安說話也是極為俐落,不等陳一鑫發問,便主動說出了自己如何與海漢搭上關係。他在舟山招商會上見過錢天敦和石迪文,此時一見陳一鑫,俱都是一樣的寸許短發,一般的自信神情,便知他可不是普通的海漢歸化民,而是貨真價實的真·海漢人。

“舟山開招商會的時候,我還在福建,也是最近才到了北邊,李老板沒見過我也是正常。

”陳一鑫現在還摸不清對方的來意,隻能滴水不漏地應道。

“原來如此。”李子安點點頭,然後接著說道:“在下早先去舟山的時候,聽說貴方並未開通與扶桑國之間的通商航道,當時還甚覺可惜,想不到才過月餘,就在這長崎港見到海漢帆船了。”

“李老板經常來往這邊?”陳一鑫問道。

李子安應道:“隻是做點小買賣而已,陳首長見笑了。若是陳首長需要在本地采買貨物,在下倒是可以代勞,價格或許還能比市麵上低個一兩分。”

陳一鑫聽他這意思,顯然是對這裏很熟悉了,當下便道:“其實這次隻是來探探路,看看這邊的情況,李老板要是方便,請給我說說本地的情況,有什麽買賣可以做一做。”

李子安笑道:“這還哪需要什麽介紹,海漢貨行銷天下,到哪裏都是受歡迎的好東西,在這扶桑國也是一樣。不滿你說,在下這次過來,便運了一些在舟山采購的貨物過來發賣,船到這裏當天就全賣光了,所有的貨都沒過夜,幾個時辰,近萬兩銀子就到手了,你說賺不賺?”

陳一鑫道:“李老板把這賺錢的買賣告訴我,就不怕我帶著貨過來殺價?”

李子安不以為然道:“如果海漢經商的目光會如此短淺,哪還會專門搞招商會找我們這些行商代為銷售。這天下如此之大,光靠你們自己發賣,很多地方也是去不到的,就算你們與扶桑之間通商,貨物賣過來不也還是得找本地的商人代為銷售嗎?搶在下的生意,對貴方來說不過是左手倒右手,完全沒有意義。”

“李老板倒是看得透徹。”陳一鑫不禁稱讚了一句。與海漢合作經商者都是衝著其中的豐厚利益來的,而能夠把這中間的利益關係梳理明白的人卻不多,這李子安把問題看得如此透徹,也算是有些本事。

“過獎過獎。”李子安抱了抱拳示意,然後繼續說道:“實不相瞞,在下今天冒昧來拜訪,也是有事相求。

這才是要說到正題了!陳一鑫點點頭應道:“李老板請講。”

李子安在長崎經營進出口貿易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與本地各門各路的人物也都基本熟識。但近期西方國家的商人卻聯合起來,要求長崎官方禁止李子安在本地進行貿易。原因跟海漢也有那麽一點點的關係,因為李子安近期在長崎發賣的玻璃製品,極大地影響了西方商人的買賣,原本這門生意幾乎是被他們所壟斷,但海漢貨進來之後,暢銷品一下變成了滯銷品,這種變化讓西方商人們難以接受。他們又不願降價處理手裏的貨物,於是就打算聯合起來抵製李子安。

陳一鑫聽到半截就已經明白了,這是進入日本市場的海漢貨對西方海商產生了衝擊。不管他們從西方運來的貨有多好,其成本都不可能比海漢工業化的生產模式低,再加上運費和工藝開發的能力,對比海漢貨自然沒有多大的競爭力可言。西方貨被海漢貨擠出市場,這種現象已經在大明東南地區出現過多次,市場規律終究不是幾個商人聯合起來就能阻擋得了的。

但海漢貨進入日本市場應該還是近期的事情,所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競爭對手的不滿。而李子安麵對這樣的局麵,也缺乏應對的措施。現在官方似乎也有意要將他驅逐出這裏,這樣一來他在本地經營多年的成果就即將付諸東流了。李子安現在也是屬於病急亂投醫,今天正好在碼頭上看到掛著海漢雙色旗的帆船,當下便一路問到客棧來了。

說實話陳一鑫並不想管這種閑事,日本目前執行的閉關鎖國政策本來就極為不正常,不能以常理來度量這裏所發生的事情。李子安的遭遇雖然值得同情,但硬要說跟海漢有關似乎也說不過去,畢竟把這些貨物運來日本發賣是他自己的決定,而非海漢給他的指令。李子安頂多也就是跟海漢簽署過專營權的協議,所以才能從舟山島成批買到海漢貨物,但這專營權可不包含武力保護之類的內容,而且協議上的專營地區也肯定不是隔著一片大海的日本長崎港。

李子安把原本該銷往大明某地的貨物運到日本來賣高價,也就是鑽了海漢在專營權經營上的空子,不過這空子本來也是海漢有意留出的,不然以往哪會有海漢貨賣到江浙這些地方來。鑽空子不是問題,畢竟利益當先,想多賺點錢也正常,但出了事就想尋求海漢的庇護,這可就有點超出海漢的能力範圍了。目前與海漢簽署各種專營協議的商人數以百計,要是出了事都來求海漢幫忙,那還真是護不過來。

但登門是客,陳一鑫也不好直接拒絕對方,便出主意道:“西方商人能夠要挾官方,估計也是拿了好處,要不你掏點銀子出來買個平安?”

李子安道:“在下不是財迷舍不得花那幾個錢,但就算能暫時買通官府,那幾國的商人卻不肯放過在下,遲早也還是會再出同樣的事情。”

陳一鑫笑道:“難道你是想把他們全部都從長崎趕走?”

李子安正色道:“如果能做到的話,多花些銀子,在下也是願意的。陳首長,這長崎港可是扶桑國唯一的對外貿易港,要是能攬下這一國的海上貿易,你想想會是什麽局麵?”

壟斷一國的外貿市場,這種事就算是在海漢扶持的安南國也沒有實現。不過日本的情況的確比較特殊,就隻有長崎港這麽一處法定的國際貿易港,壟斷這裏就幾乎等於壟斷了全日本,而後者所能帶來的利益之大,的確是很難讓人拒絕的。

陳一鑫笑了笑道:“所以你其實是想借助我們的武力,把這裏的他國商人全部趕走,然後打著我們海漢的旗號整合這裏的明商,最終達成壟斷的目的?”

李子安臉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尷尬:“陳首長這說法太偏頗了一些,在下僅僅是出於自保的目的,隻是這些西番欺人太甚,若是不給他們一些教訓,隻怕記不了幾天就故態重現。在下吃點虧倒是小事,但這些西番將海漢貨堵在扶桑國之外,卻是傷及貴方的利益了。”

陳一鑫道:“我們的貨能不能進扶桑國,那是我們的事,如果我們想進,那不管是這些西方商人還是長崎港的官員,統統都攔不住我們。但如果你想借助這件事利用我們來掃除異己和競爭對手,我覺得你可以放棄這種想法了。我們隻是來這裏看看,並不打算要對付任何人。”

李子安的表情越發難看了:“那如果有人欺負到貴方頭上呢?”

陳一鑫麵無表情地應道:“誰惹我,我就揍誰,道理就是這樣。不過我動手的時候,一般會連著從中挑事的人一起揍。”

陳一鑫已經察覺到了,這個主動找上門的李子安可並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前麵先是一番套路拉近關係,然後迅速賣一波苦情無限喊苦博取同情,最後再誘之以利,扯著自己跟著他的思路走。如果是頭腦簡單點的人,很可能就被他東繞西繞的給繞暈了,最後說不定就會答應他一些事情。且不說這李子安的話是真是假,可信度有多高,就算全是實話,陳一鑫也不會為了一介商人改變此行的計劃,去實施一些超出此行自保所需的軍事行動。

不過陳一鑫也不得不承認李子安的想法還是有一些**力,以海漢的實力,要安心驅逐這裏的外國商人,的確是有機會辦到的,就連他所說的壟斷一國貿易也有可能實現。然而這並不是船隊此行的任務,而且這李子安的可信度也有待驗證。在陳一鑫看來,這個人心機太重,並不值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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