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
除夕！
又是一年的最後一天。
除夕夜的年飯，原本餘凡是準備讓趙子衿和穀雨回餘公館的。
隻不過如今季宅中就隻有金寶師娘一人，季雲卿的後輩跟她的關係也不算太好。
自從季雲卿一死，基本都不怎麽理會於她，更別說贍養他了。
至於李士群，有時偶爾來一次，有時很長時間都不來。
再者本身他一家老小全都在上海，除夕之夜自然是要一家團聚的。
如此一來，穀雨無論如何都是陪著金寶師娘過年的。
且不說其他，金寶師娘終歸對他還是有恩的。
將他養育成人，還將他送到日本留學，光是這份恩情他已還不完。
那怕金寶師娘做過很多的錯事，從情感上還是應該要感謝她的。
餘凡提議說，金寶師娘也是親家母嘛，不如就一起到餘公館過年。
說個粗俗一點的話，不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嘛。
但是，穀雨給拒絕了。
對此他是有所考慮的。
總歸金寶師娘的身份很是敏感。
之前季雲卿幹得那些事情都有她一份。
他不想兩人牽扯太深，將餘凡牽扯進那些無畏的事情中去。
不管怎麽說，餘凡是他名義上的嶽父，就衝著趙子衿他也應該保護於他。
或許這也是穀雨的一點點私心吧。
餘凡見此自是不好在繼續強求，反正初二他兩人也是回來的。
往年的年夜飯，都是安排在季雲卿的院子。
他這一死，已經再無往日的熱鬧。
可能金寶師娘也是不想好好的氛圍再睹物思人，就直接做主年夜飯安排在了穀雨的院子中。
原本季宅之中下人加上護衛也是不少，這樣一來年夜飯就擺上了好幾桌。
當然，就算穀雨不在意身份，還是分出了主桌。
如今金寶師娘是這季宅中輩分最高之人，穀雨自是不會托大，主動將她安排在主位之上。
餘下就是他和趙子衿，以及路方遠和李成兩人。
說到他兩人，按理來說也是不該坐上主桌的。
就季雲卿在之時，他們的位置離著主桌都是遠遠的。
不過今兒是在穀雨的院子裏，如何安排都是他穀雨說了算。
就算別人有意見，也不敢提出來。
如今的穀雨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他，這上海地界上誰人不給他幾分麵子？
前天，穀雨見過周佛海之後，沒多長時間他被任命特務委員會主任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聞者莫不是一陣驚訝不已。
就說穀雨如今這年紀，不過就二十出頭而已。
自從回到上海，他的經曆似乎根本不用常理來度之。
先是幫著日本人將軍火運送到九江，成為年末絕對的話題人物。
而後又是沒有等多久，就成為影佐禎昭的特別助理，並且作為他的代表常駐76號。
再之後，就是擔任特務委員會的執行副主任，穩穩壓了李士群一頭。
而後的事情就再清楚不過了。
那怕就算是如日中天的李士群也能與其相比。
上次李士群原本想趁著升任警政部次長，給自己長長臉的。
然而卻是成了一次打臉下場。
幸虧當時親眼所見的人並不多，要不然他李士群的臉就丟大了。
不過事後還是有些風聲傳了出來。
李士群為此還發了怒火。
可能是由於有人刻意的幹預，這些風言風語才慢慢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今，穀雨再次被任命為特務委員會的主任，簡直是驚掉了一地的眼睛。
那些人吃驚的神情，似乎都已經不能用誇張來形容了。
你試著去想想，能以如此年紀身居高位的，上海能找得出第二人？
不敢托大說後無來者，絕對也是前無古人了。
他們完全有理由去相信，穀雨未來一定會前途無量。
穀雨聽到這些言語，不過就是笑笑而已。
正以為這個特務委員會的主任是那麽好當的嗎？
不過就是一場利益博弈的結果而已。
實在是沒有什麽值得好炫耀的。
假如不是因為自己跟李士群是師兄弟的關係，再加上梅機關身份的影響，這個主任的位置，也絕對輪不到他來當的。
對此，穀雨也是深知這一點的。
話題回歸到除夕的晚宴上。
以前晚宴之前，季雲卿都要說上一段話，說動筷子大家再開始動筷子。
穀雨本是想著讓金寶師娘來說上幾句的。
那知金寶師娘直接就推給了他。
還言自己已經老了，老了就該歇一歇了，以後啊這上海灘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說老，金寶師娘還真的不算老。
也就五十出頭而已。
她這麽說，或許也是因為季雲卿的死吧。
見著推脫不過，穀雨隻得第一次行使了權利。
說得話題無非是一些祝福的話語，但凡涉及青幫或者是季宅的，他都是一概不談。
不談這些也是有原因的。
本身青幫的事情，現在穀雨就沒有過問。
再者季宅中的大小事情，都還是金寶師娘打理著。
以他的身份來說這些事情，恐怕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既然不太合適，那就最好不要提這些話題。
因此，穀雨刻意的就不去提及此。
說道季宅的這一攤子，包括青幫的那些事情，金寶師娘原本是想讓穀雨去接手的。
之前也有跟他提過那麽一嘴，隻是穀雨一直不曾回應，還故意將話題扯到了一邊去。
如今季雲卿已經故去那麽長時間，原本他手裏的很多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除了原本穀雨就管著的碼頭那塊業務以外，吳四寶又趁機搶奪了一部分生意。
本身其就是金寶師娘提拔起來的，金寶師娘都對此沒有說啥，其他人自是也不會多話。
再者說他們手中的生意，好歹還能跟以前持平。
說其他的，那就真是沒辦法說了。
金寶師娘想著，總不能看著季雲卿創下的基業，就這麽被毀了吧。
一直以來，心裏還是想讓穀雨接手的。
所以，她心裏一直都有兩個最大的願望。
一是穀雨和趙子衿趕緊抱小孩。
二來就是這個事情了。
隻不過偏偏天不隨人願，如今是一個都沒有達成。
就說生小孩之事。
你說金寶師娘催了多少次了？
催了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可結果了？
先是趙子衿受傷不適合懷孕，一拖就拖了近一年多時間。
再者又是穀雨為了糊弄他，又整出他身體有問題來。
這些日子以來，金寶師娘為此更是操碎了心啊。
你說別家像穀雨這個年紀的，誰沒有抱上幾個大胖小子的。
偏偏就他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咳！
他身體何時能夠恢複啊？
愁啊！
真是能將人給愁死。
正在惆悵間，穀雨端起酒杯叫上了趙子衿一起向金寶師娘敬。
“師娘，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我祝你心想事成，身體健康。”
“師娘，我祝你越長越年輕，越來越美麗。”
前者是穀雨道祝福詞，後麵一句是趙子衿的祝詞。
聽著穀雨的祝福詞，金寶師娘當即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還心想事成？
我想抱孫子，你能讓我開年達成這個願望嗎？
真是的。
想到此，金寶師娘就是忍不住白了一眼穀雨。
“還是我們子衿嘴甜。”
明顯金寶師娘有些偏心，隻誇趙子衿，不誇穀雨。
其中為何，穀雨自是心知肚明。
他也是沒辦法啊。
那事本就是為了蒙騙於她的。
自是趙子衿不可能有懷孕一事的。
隻是這些事情，永遠不可能言明，隻能繼續瞞下去。
為了瞞住金寶師娘，穀雨也是受了不少罪。
一天到晚不是各種補品，就是各種中藥。
他都快感覺渾身冒著一股子補品和中藥的味道了。
心中雖有無奈，他還是得繼續裝下去。
每每那些東西都是被他一股腦兒的吞了下去。
有些清晨起來，他都覺得鼻尖一陣濕熱。
流鼻血了。
他身體正常得很，平常又沒有地方可以發泄，自然是補得太過了。
就他那使用的壓製燥火的辦法，短時間或許還能湊效。
但是時間一長，根本就管用了。
鼻血該怎麽流，還是怎麽流。
天天看著穀雨這麽遭罪，趙子衿也是心疼不已。
你說她不愛穀雨嘛？
實際上誰都看得出來她眼中濃濃的愛意。
相信穀雨也是能夠感受到的。
然而。
不是穀雨他無動於衷。
隻是覺得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
所以，那怕是兩人成親了很長時間，他們二人也隻有夫妻之名，並沒有夫妻之實的。
說到底啊，兩人中間那層窗戶紙，並沒有真正的破開。
趙子衿雖然接受過西方的教育，但她骨子裏依然還是保持傳統的思維。
穀雨雖說不傳統，但也不至於那麽開。
再者說，當下這種情況，他也沒有時間顧忌那些情啊愛的事情。
日寇不除，何以為家！
就是在這各種因素的摻雜下，兩人一如既往的蒙騙著金寶師娘。
不得不說，他們演的太像了，她也竟是沒有半點懷疑。
心裏不懷疑，但心裏也是有些不甘就是了。
穀雨見著金寶師娘故意冷落自己，也隻是笑笑幹了杯中酒。
今天是中國的傳統佳節除夕，一家人在一起自然就是應該高興的。
何必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畢竟在這混亂的上海灘，能享受到這一點點短暫的寧靜，也是極為不容易了。
因此，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珍惜。
這年代兵荒馬亂的，誰知道明早醒來，又會看不到誰。
說不定是自己也有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