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雪花飄落,滿城素裹。
都說瑞雪兆豐年,來年應該是個好兆頭。
是?
還是不是?
其實誰也都不會知曉。
此時,在這季宅中的小院中,在這難得的日子裏,隻有難得的歡樂。
是啊!
出了這個院子,誰知道會有多少暗箭,又有誰會知道有多少苦難?
隻是恰好這一場除夕夜的雪,將那些苦痛全都掩蓋了過去而已。
穀雨沒有刻意去提起這些,隻是平靜和眾人聊著天,聽著大家說著各自開心的事情。
金寶師娘也沒有再提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畢竟今天是除夕嘛,再說那些話題就好像有些不太合適了。
這一場難得的除夕宴,鬧了三個小時眾人這才漸漸散去。
原本穀雨是想親自將金寶師娘送回去的,後來被他拒絕了。
穀雨無奈,隻得讓小童將她送了回去。
除夕夜,一般都是要守歲的。
過去季雲卿還在之時,穀雨一般都會拉著穀雨一同陪著他。
師徒倆說說話,聊聊過去,一夜很快就過去。
去年季雲卿一死,金寶師娘一直處於悲痛之中,再加上趙子衿新過門,她是要會娘家的。
因此,去年的春節是在餘公館過的。
送走金寶師娘之後,穀雨讓著路方遠弄了一盆炭火放在正廳中,然後幾人搬了等在圍在爐火四周。
不過幾人也沒聊什麽重要的話題,隻是說著生活中一些開心的事兒。
時間過得很快,漸漸的夜深了,外麵的雪卻是越下越大。
漸漸的已至淩晨,外麵開始有了爆竹聲。
路方遠和李成早就將爆竹搬到了院子中,等待著新一年的到來。
穀雨和趙子衿並肩站在台階上,滿臉笑容的看著兩人忙碌著。
本身兩人年齡也不算太大,對於過年終還是有期待的。
當年還是少年之時,穀雨就帶著路方遠滿院子的亂跳。
特別是一到放爆竹的時候,玩的才叫那個歡啊。
隻不過今天換成了路方遠帶著李成而已。
好像有些事情沒有改變,實則很多事情已經改變。
“雨哥兒,你看到時間啊,我要爆竹在新年的第一時間響起。”
院子中,路方遠喊了一聲站在台階的穀雨。
“好嘞。”穀雨笑笑的應道,“我看著時間了。”
側身而立的趙子衿,眼含神情的望著穀雨的側臉:“又將是新的一年了。”
穀雨聞聲,轉頭而笑:“誰說不是了,還有幾天我們成親就快兩年了。”
兩年看似很短,但實際上也很長。
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們倆幾乎都在一起。
他、她,早已映入到來各自的生命中。
感情純真而炙熱。
他們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愛意。
隻是因為諸多原因,終將一直沒有將愛字說出口。
“嗯。”
趙子衿點了點,有些羞赧的應了一聲。
應了一聲,停頓了數秒,似是無端由的說兩個字。
“真好!”
什麽真好?
或許有穀雨真好。
可也能也是遇見真好。
不管是那種意思,終歸一切都真的好。
如此的當下,能以這種方式一起並肩戰鬥,誰說不好了?
忽而這時,一片雪花飄飄灑灑的,恰好落在的趙子衿長長的睫毛之上。
穀雨正要抬手拂掉那片雪花,很是不開竅的路方遠打破了這短暫的溫情。
“雨哥兒,時間到了嗎?”
聞聲,穀雨無奈一笑。
回頭望去,隻見院子外頭的天空中,稀疏的煙火已經開始漸漸密集了起來,似是新年已經要到來了。
穀雨抬眼看了看時間,還差三十秒,正好可以來得及。
“還有三十秒了。”
“你聽我數到一,你就開始點煙花。”
穀雨笑笑的喊道。
“好嘞。”路方遠朗聲回道。
秒針嘀嗒嘀嗒的轉動著,很快指向了最後十秒。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咻!
嘭!
一到煙火升起,然後在夜空中開出美妙的煙花。
緊接著,滿城的煙花在這一刻盛開了起來。
農曆1941年,終於來臨了。
這一刻,又將是新的一年。
“穀雨,你說今天會是美好的一年嗎?”望著絢爛的煙火,趙子衿滿眼期期的問道。
今年會是美好的一年?
穀雨望著滿城的煙火,並沒有立即回答。
他很想今年又將是美好的一年。
可是往往天不隨人願。
就臘月二十八那一天,他去往周公館送文件時,其中所涉及的並不僅僅隻有汪偽政府和日本的清鄉計劃。
1939年,日軍進攻長沙受阻,損失極其慘重。
日軍高層一直就在謀劃著再一次的進攻長沙。
長沙所處的位置,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
攻下長沙,就可以多方威逼重慶政府。
因此,日軍方麵一直將長沙作為攻擊中的重中之重。
國黨方麵,對此也是十分重視。
軍統戴笠甚至親自下命令讓穀雨搜集有關日軍動向的情報。
然而一整年的時間,雙方基本都是處於對峙的狀態。
除了有些零星的交火以外,雙方都沒有大得軍事行動。
這一年,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過去了。
穀雨曾經也有過懷疑,日軍將會有大的軍事行動。
現在從日方那邊得到的消息,好似日本方麵正是有此意。
隻是具體的情報,暫時並不是太清楚。
想到這裏,穀雨吐了一口濁氣,笑了笑:“應該會吧?”
會嗎?
或許吧。
望向夜空,煙火絢麗而燦爛。
這一夜,都在慶祝著新舊交替的時刻。
“方遠,李成,你們收拾完早點休息。”看了一會兒,穀雨衝著玩耍中的兩人喊道。
路方遠和李成聞言跑了過來。
“雨哥兒,嫂子新年快樂。”兩人拱手向二人說著新年祝福,說完還不往將雙手攤了開來。
哈!
見狀,穀雨當即忍不住就是一笑。
這是要新年利是來了。
“哪有這個時候要紅包的,等明兒一早。”
穀雨笑著打趣了一聲,還在路方遠的手心裏拍了一下。
路方遠一見,隻得趕緊咧嘴一笑。
“那雨哥兒和嫂子早點休息啊,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趕緊拉著李成就走。
李成也趕緊道別,和路方遠一同離去了。
“進去吧,外麵冷。”等到兩人一走,穀雨又是對著趙子衿道。
“嗯。”
趙子衿應了一聲,和穀雨一同返身進了正廳。
正廳當中炭火正盛,爐遍擱著一隻小茶壺,茶壺中正正冒著熱氣。
過年,但凡都有守歲的習俗,看樣子穀雨是準備守歲了。
“你要不早點去歇息,我一個守歲就好了?”坐在爐邊之後,穀雨關心著。
“我陪你一會兒吧。”趙子衿道。
“嗯。”穀雨點了點頭。
圍坐路邊,一壺熱茶,時間其實很快就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煙火停了下來,整個城市再次陷入了寂靜中。
夜幕下的上海灘,有人團聚守歲,有人依舊還忙碌著生計。
某一處的街角,一個爐子,幾張桌子,就支撐起了一個宵夜攤。
守攤的老板,是一名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
此刻雖說沒有顧客,依舊在攤前忙碌著。
做生意就是這樣,你要是主動停了下來,可能顧客一來見了,都不一定會坐下來。
不過今天除夕夜,中年男子選擇出攤,好似這個時間選的不是太對。
一般這個時候,都是團圓之時,應該是很少會有人出來夜宵的。
雪,越下越大,將整個城市都籠罩了起來。
不知何時,雪的街道上多了一個人。
這人身穿灰色大衣,脖間係著一條灰色的圍巾。
寬大的帽簷壓得很低,幾乎將整張臉都藏在了其中。
雪夜獨行,身後留下來一長串的腳印。
不過不多時間,腳印很快就被大雪給掩蓋住了。
行走在雪中的哪人,似是毫無目的的行走著。
不多時,看見雪夜中有一盞昏黃的燈光,然後順著方向抬步走了上去。
走上近前,正是那深夜未歸的夜宵攤。
“老板,來一碗混沌。”風衣男子衝著中年老板喊了一句。
“好嘞!客官您請這邊坐。”
老板聞聲,趕緊小跑著上來熱情的招呼著,將風衣男子迎到了屋簷下那張桌子,扯過毛巾趕緊撣了撣飄落的積雪。
風衣男子麵對攤子的位置坐了下來。
“您請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招呼著風衣男子坐下,老板又是極為客氣的說道。
“嗯。”風衣男子應了一聲,“這天有點冷,麻煩你多加點辣子。”
“好嘞,沒問題。”老板恭聲點頭,將毛巾往肩上一搭,趕緊回到攤子前忙碌起來。
風衣男子望了望四下茫茫的大雪夜,將圍巾取了下來擱在了腿上。
瞬即,開始打量著這個不大的混沌攤子來。
一個小推車改造而成的爐灶,幾張簡單的桌子條凳,就支起了這個攤子。
一般像這樣的攤子,其實一個月也掙不了多少錢。
頂多就是能養家糊口而已。
不過,若是不出來擺攤子,很可能連養家糊口的錢都很可能沒有。
唉!
看到這裏,風衣男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都是這場狗日的戰爭啊。
眼前這混沌攤老板是不幸的。
但其也是幸運的。
雖說除夕之夜不能和家人團圓,但起碼還能活著,還暫時能夠養家糊口吧。
如此說來,他同很多人比起來,勉強也可算是幸運的吧。
不多時,老板端著一晚熱氣騰騰的混沌走了過來。
“客官您慢用!”
“謝謝。”風衣男子客氣的回了一句,“瞧你這也是挺辛苦的。”
老板咧嘴一笑:“為了養家糊口嘛。”
說了一句,老板似乎是想說些其他話題的,隻是忽而自嘲一笑,說了一句客官慢用,就轉身忙去了。
風衣男子也沒再多問,隻是對付起麵前的混沌來。
“老板,來一碗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