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荒山野嶺裏邊來挖洞,陳安可不覺得是在挖豬獾、狗獾之類擅長打洞的野物。

洞道很深很直,斜著往裏看進去不過四五米的樣子,就黑乎乎的了,隻夠一個人蹲著鑽進去。

洞壁有密密的挖痕,並用鏟子鏟過。

野物刨出的洞道,可不會那麽規矩。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盜洞。

招財湊在洞口邊,嗚嗚地凶叫著,足以說明那黑娃子就在裏麵。

陳安揉了揉招財的腦袋,讓它止住叫聲,防止驚動藏在裏麵的黑娃子。

宏山、甄應全以及駱祥文等人也湊了過來,小心地往洞口看了看,也是眉頭緊鎖。

為防止意外,陳安趕忙招呼幾人退往一旁。

駱祥文看過那洞口後,卻對洞口外麵的那些泥土有了興趣,抓了一些在手裏搓撚著,還湊在鼻子邊嗅了嗅,肯定地說道:“這就是個盜洞!”

“你啷個曉得?”齊庚好奇地問道。

駱祥文得意地一笑:“你也不看看我是幹啥子的,好歹也在派出所混過不少時間了,抓過偷屍賊,也審過偷屍賊,是個盜掘別人祖墳,被那一族的人發現,堵在洞裏差點被打個半死的老頭子。

我就是從他那裏問出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按照他的說法,這種泥土就是古人造墓用於掩埋的三合土。”

江習也聽到了有意思的東西,很有興趣地追問:“啥子叫三合土?”

駱祥文解釋道:“就是一種用木炭、白泥膏和石灰混合而成的一種土,蓋房子砌石牆的時候,也會用石灰、河沙和泥巴混合而成的東西,也叫三合土。

所謂的白泥膏,就是一種白色的黏土,我們這邊的山裏也有不少地方有,但是以景德鎮那邊高嶺的白泥膏質量最好,所以也叫做高嶺土。景德鎮之所以陶瓷聞名中外,就是因為土好。”

這一點,陳安知道,他自己蓋石房子的時候,沒有水泥,用的就是自己配製的三合土來作粘合劑。

卻聽駱祥文接著說道:“偷屍賊在決定打探洞之前,也就是下洛陽鏟之前,還有一個觀察過程:就是如何從地表植被判斷地下是否有古墓,這是偷屍賊必須學會嘞。

你們想,青山處處埋屍骨,總不能隨處打探洞吧,要是像勘測隊那樣在外邊隨便動土,那不早被人發現抓住了,還能容你去‘探地雷’?

他們在這方麵的絕招不少,其中一絕就是看——觀草色泥痕。

雖然隻有短短的五個字,但其中的技術含量卻十分豐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和掌握嘞,要給師傅提包好幾年。

被抓到送到派出所裏邊來的老頭,是北邊過來的,也是個師傅級別的人物。

體力不行了,如果是以前,他一晚上就能搞定,但現在,廢了不少力,還沒能撬開,隻能第二天再來。

他還想著,已經過了年好幾天了,該上墳的早上回去了,結果嘞,再去就被人堵了。我們這邊上墳的習慣,和他們那邊不一樣。

按照他的說法,觀草色,就是觀察地表的植被生長情況,如果附近的地上植被生長不好,草色枯黃,就要注意了,如果地下有古墓,特別是秦漢以前的大墓,往往都會出現這種情況,如果當地正是古代墓葬區,這判斷基本上就不用懷疑了。

看看周邊這片地方,雜草、小樹,遠沒有周圍林子裏邊那些長得好,按理說,沒有大樹遮陰,應該會更茂盛才對,可情況恰恰相反,長得半死不活嘞,還有,別的樹林裏邊都有積雪,偏偏這片沒得啥子遮擋的地方,反倒沒有積雪,早早地就化了。

曉不曉得是啥子原因?”

他見陳安、宏山和甄應全都很有興趣地看過來,說得很是興奮。

這兩天跟著攆山,可是一直是陳安他們三人在跟他們三人說道,這也不許,那也不讓,難得有在三人麵前顯擺的機會,一股腦地往外倒。

齊庚衝駱祥文翻了個白眼,催促道:“不要賣關子,趕緊說!”

駱祥文笑得更得意了:“為什麽不長草或是長不好,那是因為古人尋找墓穴和造墓的技藝很高超,一般古墓所在的地方,地下水的位置很低,一般情況下,地下水和雨水都很難滲進去,另外就是與封土有關了。

古人將棺材埋葬的時候,並不是用普通的土,而是用的三合土,由下向上,由裏到外,一層層覆蓋、回填,還要夯實。

這種土非常板結,根本就沒有啥子肥力,土中的水份很低,一般的雜草很難在這種土上生長。

多少年過去,以前堆成堆的古墓,早已經成了平地,甚至在上麵種了地,但在墓地及周邊,不管春夏時節,也不管雨季旱季,莊稼就是不長,最終成了沒人願意耕種的荒地。

古墓上邊不長莊稼不長草,還有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墓中過多地使用了朱砂、石膽、雄黃、礬石之類的有毒的東西,古時候不是有人特別喜歡服用一種叫五石散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仙丹。

這東西,按照那老頭的說法,實際是壯陽的**,服用後渾身發熱,有反應,所以,服藥以後,要吃冷食,光腳地板,披頭散發嘞,就是為了方便體內的毒氣散發,名叫行散,尤其是帝王,就喜歡搞這一套。

時間一長,隨葬的還有不少仙丹毒石,毒素散發到地麵,影響植物生長,甚至會把植物燒黃,枯死。

另外,如果在冬天,地麵沒有植被,就要用另一套方法判斷。在下雨下雪天,由於古墓所在的地層溫度與地麵水吸收的速度以周邊不同,別的地方濕淋淋的,這地方確實幹生生嘞,或者是因為溫度的原因,雪早早地就化了。

所以,動了洛陽鏟探洞,如果提出來的泥巴是三合土,就能確定是墓了。

當然,更多的時候,挖出來的是五花土。

啥子是五花土嘞?棺材下葬封土的時候,下邊用的是三合土之類經過特殊處理的土,到了上邊,回填的是原地的土壤,也因挖坑時,不同的層麵的土混到了一起,而形成不同的土色,這種土就是五花土,也有人叫花土,大花土。

你們看這洞口周圍堆積的泥土,有黃有紅,還混雜著不少石子,土質還非常堅硬,就是五花土,有一部分是三合土,這就是偷屍賊挖進墓裏邊搬出來的。”

駱祥文所說的這些東西,陳安、宏山和甄應全都沒啥概念。

但見駱祥文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也覺得是學到了。

江習聽他說了那麽多,笑道:“你龜兒知道得那麽清楚,老實交代,是不是偷偷拜那老頭為師,準備學盜墓了?”

駱祥文瞪了他一眼:“錘子……隻是在審訊的時候,問出來的。這兩年開始,偷屍賊是越來越多了,墓裏邊不是有金銀陪葬嘛,都想往古墓裏邊撈點金銀賺大錢。

你說那老頭,都那麽大把年紀了,還來幹這個,去年所裏邊接到七八個案子,都是祖墳被人掘了的,所以,逮到這個老頭,就問得特別細!

這事兒挺損陰德,我肯定是不會去幹嘞,但是聽上去,很多東西挺有意思。”

齊庚卻笑著說道:“等回到縣城,好好把事情給我們說哈,啥子時候我混不走了,也去幹這行……來錢快不快!”

“廢話,來錢肯定快撒,我聽有人說,前兩年就有人專門收麻錢送到廣東那邊,錢成捆成捆地帶回來……

你娃兒最好不要做這個事哈,文化局的人還來打過招呼,到時候莫讓哥來逮你,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駱祥文這番話,倒是和陳安所了解的那些東西符合。

不得不承認,盜墓確實在未來十數年裏,一直是頂賺錢的行當。

得錢太容易,**力太大,甚至有人不惜和公安對著幹也要弄。

陳安隨口問了一句:“駱哥,那老頭後來啷個處理?”

“能啷個處理,關上些日子,罰了點款,就放咯,難不成讓他在所裏邊養老啊,又不是啥子特別嚴重的事。”

果然,處理的力度不大。

駱祥文吹噓這一陣,算是過足了癮,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鑽進盜洞裏的黑娃子,催問道:“陳安,這隻黑娃子,能不能弄出來?”

陳安還沒弄清楚具體情況,搖搖頭:“我不敢保證,這要是鑽得深,進入墓裏邊去了,可沒得辦法打,太窄了,裏邊又黑,根本就施展不開,先看看情況,能不能弄出來再說。”

隨後,陳安看向宏山和甄應全,說道:“蛋子哥,甄叔,你們端槍準備好,我打開手電筒看看情況,幫我防著點。”

兩人紛紛點頭,習慣性地檢查一下手裏的雙管獵槍的子彈,打開保險,跟在陳安旁邊,往到洞口靠近。

陳安到了洞口邊,拿著手電快速地掃了一下洞內,然後退往一旁。

借著這一閃之機,看到深入洞裏七八米的地方,有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趴著。

是黑娃子。

他在洞口側邊等了一下,見洞裏邊並沒有動靜,也就膽大一些,再次探頭,用手電筒照著往裏麵看。

這次看得仔細,那黑娃子體型不小,屁股朝外趴臥著,也將洞道塞滿大半,隻有頂上,還有兩個巴掌寬的一道縫隙。

宏山和甄應全也湊過來看著,問陳安:“啷個辦?”

“倒也簡單,我給它腿上來上一槍,把它惹毛了,再用槍打死,敢用屁股對著我們,洞道又那麽窄,它要出來,除非是退著出來,根本轉不過身。

打死在裏邊也不怕,就我們幾個人,爬進去用繩子拴著,完全可以拖出來。”

打那麽長時間的黑娃子,陳就沒遇到過這麽簡單的。

“打屁股,怕是不容易打死!”

甄應全有些擔心地說:“主要是屁股那片的皮毛損傷嚴重了掉價。”

陳安笑道:“小問題,瞄著屁眼兒打,打準了,打到內髒上,死得也快得很。對了,以後打野豬之類,也不用老是想瞄著腦袋打,打屁股也要命。”

他說完,將手電遞給甄應全照著,然後將槍端了起來,瞄準黑娃子的右後腿。

但想了想,他覺得還不如直接打屁眼,反正打到那地方,一時半會,黑娃子也死不了,足夠回膽了。

於是,他跟宏山和甄應全說了一聲後,槍口微調,瞄向黑娃子那短小的尾巴下邊,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