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上帝和罪惡問題在以下兩章得以獨立分析之後，這個特別假說才能得到更完全的闡述。我們將努力表明規範、自然、人和宇宙人格（the cosmic Person）如何在人格主義的唯心主義中相互關聯以結束本章——把本章歸結為這樣一個人格主義原理，充分的形而上學必須在感覺經驗、價值經驗和人的關聯整體（togetherness）中看待感覺經驗、價值經驗和人。

7a.上帝中的自然過程的內在性。［17］過去的哲學家和神學家常說自然中的上帝的內在性。這種語言蘊涵自然是外在於上帝的，上帝進入其中，或許居於其中。但人格主義得到了這樣的洞見，自然並非外在於上帝的東西，它隻是上帝人格的領域（areas）之一。所以說上帝中的自然的內在性比說自然中的上帝的內在性更合理。

簡言之，反對笛卡兒及一切其他二元論者而讚同懷特海，人格主義者拒斥“自然的分裂”而認為宇宙在本質上是一種存在秩序——一種人格秩序（a personal order）。通常稱為自然和人類機體的存在都是它的部分，而人類和動物意識，在某種意義上在同一種本質上都是人格的相互作用的秩序的體現。自然沒有任何脫離上帝的存在。自然就作為神聖人格的有意識經驗而存在於神聖人格之中。“所有天堂的合唱和地上的萬物”以及不可勝數的有機物和無機物，都包蘊於上帝的統一之中。

7b.自然過程是神聖人類價值實現的工具。由這一唯心主義第一原則，人格主義者可得出結論，自然是服從於價值的。任何心靈中的東西都源自該心靈的終極意義（ultimate meaning），而該心靈的終極意義又源自該心靈以及與之相關的心靈的目的和合理價值。人們容易忘記自然對價值的關係。當物理事件是人類生活中那麽多罪惡的基礎時，自然對價值的關係尤其易被誤解，但從人格主義觀點看，物理事件也是上帝的活動。相信為上帝之善所指導的唯心主義宇宙卻有如許多罪惡似乎是不合理的。在自然中依理性和善的規範行動的上帝如何能推卸對這些自然罪惡的責任？怎麽能把毀滅人類之善的自然過程說成是人類對價值之神聖求索的內在善的工具？

筆者再次提醒讀者，對這一問題的解答在第17章，但那兒提供的解答並不與立即要提出的關於上帝與世間罪惡之關係的一切思考的根本觀點相衝突。當我們思考罪惡時，必須牢記我們所說的“多重意義理論”。［18］值得注意的根本觀點是這樣的：物理事件本身無所謂善與惡；僅當它們表達和影響人格時，才是善或惡的。如此設想的事件沒有價值或負價值。作為物理事件的親吻沒有意義或價值；作為人的經驗的吻才傳遞羅密歐與朱麗葉、猶太與基督之間最強烈和複雜的意義。同一物理事件對不同的心靈容易具有矛盾的意義。對於萬有之源的上帝來講，每個物理事件都意味著法則和愛；對人類來講，很多物理事件可能意味著無法則和恨。至此讀者或已明白我們為什麽把此一事實和可能性稱為多重意義理論。根據這一理論每一由上帝引起的物理事件都傳達價值意義，但同樣的事件也可能傳達多種衝突的人類意義。這便意味著人可以通過那上帝而非他本人才是其形而上學原因的事件而表達自己的目的。

多重意義理論亦可通過謀殺的例子而得以說明。一個邪惡的人殺死一個無辜的人。對於這個惡人來講意味著謀殺自己所憎恨的人，複仇，搶劫或無論什麽別的。他的邪惡意義是真實的；他對謀殺及其後果負有責任，因為他知道謀殺及其結果會怎麽樣，他存心這樣做。然而這同一個物理事件對上帝（如我們的理論所信持的）來講則意味著他的法則、耐心和愛的目的。我們可別忘了這一事實：如果上帝內在於自然之中，那麽謀殺者的手和凶器的每一個運動及其致命結果，直至最微小電子的微妙顫動，都是上帝意誌的行動，而上帝的目的就是最高價值。同一個事件對於人意味著邪惡，對上帝則意味著善，正如兩個人之間的握手可能對一個意味著友誼，而對另一個意味著背叛。多重意義原則可由戰爭得到最複雜、最令人信服的說明，這種物理事件表達了外交家的欺騙，戰士們的愛國熱情，資本家的貪婪，詩人的徒勞的理想化，普通人的恐懼或希望或無助——也表達了至善上帝的悠遠痛苦的目的。

所以，多重意義理論有助於根據人格主義形而上學去理解人類選擇的相對自主性，上帝之命令規範的要求，以及上帝通過自然為人之善的成就提供基礎的一致工作的作用。神聖目的在自然中內在一致地起作用，允許實現潛在的善和惡的有限製的自由是其主要目的。多重意義理論或許不能深入到能解決超越人類控製的自然罪惡問題的程度，但它指示了宇宙心靈與在存在價值經驗中提升的有限的人一起工作的基本模式。自然總該被看作穩步前進的助人類成長的最佳工具。發生於人的事情大部分依賴他們彼此間的合作以及與根據他自己的合理規範和評價規範在自然和人類生命中運作的上帝的合作。

恰是這種關於價值、理想、規範及其與存在之關係的推理模式構成了宇宙心靈是善的從而是值得崇拜的這一人格主義論點的根本基礎。宇宙心靈並不僅是一個最合理地說明如我們所知的關於人、自然以及二者的相互作用的實存事實的假說。它還為我們提供了統一實存事實與價值的最合理的假說。關於罪惡問題還有更多東西需要論述，現在我們有根據稱宇宙心靈為存在與價值的源泉，以及作為宗教崇拜和道德靈感之對象的至善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