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意義(或者是快速猜中價值估量的等級製,據此,一個民族,一個社會,一個人賴以活了過來,這是對描述這些估價,對價值權威與現實作用力權威關係的“預知本能”):這曆史意義,為我們歐洲人作為要求我們特色的東西,對我們引起了有魔法和異想天開的半野性後果,歐洲由於階層和種族民主主義的膨脹而陷入其中,——首先,19世紀認識到了這種意義,成了這個世紀的第六感官。任何形式和生活方式彼此交織的文化的曆史,由於那種在我們這些“現代靈魂”中的混合而湧流出來。於是,我們的本能到處都在後退,我們本身成了大混亂的品類——最後,如前所述,“精神”就在這當中看出了便宜。我們肉體和欲望中的半野性,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找到秘密出口,就像從來沒有占領過一個高貴時代一樣,首先是通向未完善的文化迷宮和在世間時而存在過的半野性的出口;而且,隻要迄今為止人類文化的最可觀部分還是半野性的,那麽“曆史意義”就意味著為一切感官和本能所用,為審美和一切味覺所用:因為,以此它立刻就會證明自身是一個不高貴的感官[37]。譬如,我們再次享受荷馬:因為,也許這是我們最最幸運的便宜了,因為我們通曉品嚐荷馬史詩,而高貴文化之人,過去和現在都無法輕易地掌握(譬如,17世紀的法國人,如聖—埃福萊蒙德[38],他指責他的廣泛精神,甚至還有伏爾泰的尾聲)——幾乎不允許他們去享受荷馬。這個十分肯定的、張口就可以說出的肯定和否定,說來就來的厭煩,在涉及一切陌生種類時的遲疑退縮,對生動的好奇和那種對任何高貴易於自滿自足的文化的、惡劣意誌的、非審美的膽怯,不敢去承擔嶄新的渴慕,即對自身的不滿,和對異物的讚歎:因為,這一切決定了,他們對世界上最美好事物而言都處於不利地位,這些東西不可能成為他們的財產,或者他們的獵獲品——對這樣一些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比曆史意義和低三下四的無政治權利的平民式的好奇,更不可感悟的了。莎士比亞,令人驚奇的西班牙——摩爾——薩克森的綜合審美者,也毫無二致。一個老雅典人出於與埃西庫勒斯[39]的友誼而為此笑了個半死,或者令其作嘔:但是,我們——卻正是接受了這種粗野的斑駁陸離的五光十色,這最柔弱、最粗糙、最藝術的東西的雜湊,態度變得誠懇而親昵。我們正好把他當作是自己保留下來的藝術的狡猾,並且讓我們少受逆向蒸汽和英格蘭庸眾鄰居的幹擾,有點像那不勒斯的科爾索島:因為,在那裏,我們同我們的所有感官,心甘情願地、受了蠱惑一般地走我們自己的路,盡管庸眾宿營地的陰溝是空的。我們是“曆史意義”之人:因為,我們本身擁有我們的美德,這是無可爭議的——我們無欲無求、無我忘我、謙虛、勇敢、充滿自我克製、充滿犧牲、客客氣氣、耐性十足、很會奉迎——總而言之,我們也許不很“香甜可口”。最後,我們要承認:使我們“曆史意義”之人很難把握、很難感覺、很難回味、很難追求的東西,使我們根本認為是偏見和幾乎是敵對的感覺的東西,正是每種文化和藝術中的完善之作和接近成熟之作,是事業上和人身上的高貴,如平湖般的目光和滿懷喜悅的自滿自足,是所有自我完善了的事物表現出的榮光和冰冷。也許,我們的曆史意義的美德,正處於與善良審美,起碼也是最佳的審美的必然矛盾之中,而我們恰恰能夠模仿小的、短的和最低級的幸運場合人的生命的聖化,就像它們在這裏或那裏會驟然光芒四射一樣,隻是在我們當中表現得很惡劣、遲疑、帶有勉強:因為,那種目光和奇跡,在那偉大之力自願站立在高深莫測和無邊無際之物麵前的地方——那裏由於突然的抑製和石化,由於站在一塊尚且抖動的地麵上,而出現了一種細膩快樂的充盈。尺度,對我們來說是陌生的,我們得承認這一點;我們的欲望,正是無限之物和不可測之物的欲望,就像跨在狂奔的駿馬上的騎手一樣,我們在無限之物麵前撒開了韁繩。我們現代人,就像半野蠻人——首先我們同樣也居於絕大多數——處於危險之地,半野蠻人也處在我們的極樂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