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跳上圍欄邊緣,人高手長的他將寫著兩人名字的紅布條掛在稍高的枝頭,當有風襲來,那布條隨風微漾,緊緊纏繞在一處。
紅豔豔的光芒將整片空間映成喜慶的紅色,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很快,祁墨綁紅條的工夫,沐清歡已經被擠到人群外圍去了。
遠遠地,隔著一片人海,眺望著鶴立雞群般的祁墨。
他是如此的耀眼,不論站在哪裏,都是別人關注的焦點,舉手投足都是令人無法忽視的貴氣。
她何等有幸,能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經曆這麽多日子。
又是何等不幸,這一切隻是她一個人沉醉的美夢。
祁墨掛好紅布條,一轉頭便不見了沐清歡的人影,笑意盡散。他四下一掃,得虧他站得高,遠遠就看到了正望著槐樹這方的沐清歡,灼灼燈火中,她一臉的溫柔繾綣的笑。
祁墨心裏頭咚咚咚幾聲狂跳,有若被什麽東西敲擊了一般。他撥開人群衝到沐清歡身邊,一把將她摟時懷裏。
“祁墨?”沐清歡不禁後仰,抬頭望見了半空裏飛起的孔明燈,連忙推開他:“看!有人放孔明燈!”
祁墨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沐清歡一直在逃避他的觸碰。她總是在他碰她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將他推開。可這是為什麽?
不等他想清楚,沐清歡已經朝著廣場方向而去。
沐清歡在人群裏穿梭了一會兒,下意識伸手往後一撈,卻撈了把空。一回頭,祁墨還站在原處,孑然一人,神情隱在陰影裏,看不清切。
沐清歡一愣,卻什麽也沒說,轉身再度沒入人群。
祁墨怔在原地,默然良久。
廣場上有很多人,路旁的燈是仿古建築,卻不是很明亮。一眼望去,全是散發著昏黃燈光的孔明燈的火光,掛在夜幕之上,如同遠近大大小小的星辰。
沐清歡看了看旁邊的人,大家都寫了什麽‘我們永遠在一起’啊,或者‘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或者‘我愛某某某,嫁給我吧’類似的宣言,看得沐清歡這個旁觀者都熱淚盈眶感動到不行。
想當初,她也是有過少女的,也曾期待著某天跟某人到這種地方,一起寫下所謂愛的誓言,也天真爛漫一把。
但是現在麽,她看了半天,想不到要寫下什麽話。
把祁墨一個人扔在那條街上,也不知道他氣死了沒。想到他發怒的樣子,沐清歡反倒笑了。嘖,自己真是越來越爛了。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走過來,狐疑的盯了她半晌,說道:“大姐姐,你不會放嗎?媽媽說很簡單的,我教你吧?”
沐清歡笑道:“好呀。”
小女孩認真的給她講解,小臉認真,說得很仔細,聲音清脆像銀鈴聲。怎麽看怎麽歡喜,沐清歡問道:“那你有什麽願望?我們寫在上麵好不好?”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啊了一聲,道:“那我就祝大姐姐快快生個小寶寶!”
沐清歡噗了一聲,頓時啼笑皆非,真是童言童趣。然後又聽小女孩說:“偷偷告訴你哦,媽媽現在有了小寶寶,每天都很高興呢,爸爸也很高興。媽媽說,小寶寶是我們家的開心果,大姐姐你要快快生個小寶寶哦。”
沐清歡笑得眼角泛淚,這小丫頭實在太可愛了。
她提筆在燈罩上寫下一行字,卻不是小丫頭說的話。
“願有生之年,覓得真心一人。”突然身旁傳來祁墨低沉的嗓聲,嚇得沐清歡手裏的筆脫手而出。
她猛地轉頭,聽見小女孩說:“大哥哥悄悄站在這裏好久了哦……”
正在這時,有一個年輕的少婦把小女孩叫走,她揮揮短小的手,一臉笑意的跑開了。
祁墨在沐清歡身邊蹲下,從她手裏拿過筆,在另一麵寫道:願有生之年,沐清歡變聰明。
沐清歡:“……”
祁墨一言不發的點燃了火,兩人扶著燈,看著它慢慢地騰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沐清歡以手作簾,望著夜空,嘖嘖驚歎:“這些要是落在電線杆上,會不會引起火災啊?”
祁墨扭頭看她。
她嘿嘿笑了兩聲,繼續望著天空。
祁墨伸手把她的臉扳過來,讓她看著自己。沐清歡瞪著一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祁墨臉上劃過一絲尷尬,把她的臉又推了回去。
“……”真是什麽毛病?
沐清歡腹誹著,伸手揉著下巴,恍然聽到身旁的他說:“沐清歡,你願意這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麽?”
“……什麽?”沐清歡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不由得望向他。
祁墨望著她,幾乎一字一頓的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輩子都是夫妻。”
沐清歡愣愣的望著天空,看著隨風飄來飄去的孔明燈,有什麽濕了眼睛。
這樣的話,何其動人!
可是她想起的,不是過往兩人的相處,那些事情她已經想得夠多了。此時此刻,看著祁墨,她想的卻是前些天她不小心的聽到的那番話。她抹了把臉,笑道:“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啊?”
祁墨望著她,眼神中有些不解。
沐清歡笑彎了腰,笑得前俯後仰,連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祁墨臉色漆黑:“你笑什麽?!”
沐清歡仍然笑。
太可笑了不是嗎?
明明就是利用,還說什麽一輩子在一起的話。明明她就要提出離婚了,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居然會有一絲絲的動搖?
沐清歡用手指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笑望著祁墨,道:“咱們之間是契約啊,你忘了麽?你知道一輩子多長嗎?一輩子要經曆多少事情你知道嗎?交易而已,不要當真。”
當真就輸了。她這樣警告自己。
祁墨勃然變色,在那一層憤怒之下,還有著不易察覺的難堪。
“隻是……契約?”他眸光如刀,盯住她的笑臉,有一種想要把這張笑臉撕爛的衝動。
平生第一次表白,被拒絕的徹底。不僅如此,她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帶著嘲諷的意味一點一點剝削著他的理智。
是誰在溫情相擁時說過‘我愛你’?是誰用一雙誠懇的眼睛望著她,請他信任?又是誰,在無數個日子裏,慢慢的滲進他的心裏?
可是現在,她卻用一句‘隻是契約不要當真’來打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