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最後一個承諾……”司落說:“救我吧。”

第一次,她要一份粥和他的陪伴;第二次,她要和他結婚;這一次,她要自己的命。

沐清歡沒說話。

祁墨從未對她有過承諾,她沒有要挾他的東西;祁墨的痛苦她不曾經曆,她沒有立場要求他放棄他珍如生命的同伴;祁墨的婚姻裏,她是主角卻不是唯一。

她有什麽資格,能像司落一樣,在這個時候去索要他的垂憐?又有什麽理由,在他那裏乞求自己活命一次呢?

有時候,一眼是一瞬。但也有很多時候,一眼是生死。

祁墨說:“清歡,我會來找你。”

沐清歡睜開眼,隻看到他攀爬上繩索,看著她救下司落,看到他一手抱著司落,一手握著繩子跳下去,落地的時候還跌了一下,然後他背上的傷繃開,像血染的花。

那是留在沐清歡眼底心頭,最後一道屬於祁墨的印記……

轟然坍塌的,不隻是堅持與希望,不隻是信任與期待,一腔的支離破碎……無人能懂。

如果早知道會被選擇,她早該學會主動選擇。如果早知道踏進他的世界後是她的天崩地裂,那麽當時,她不會歡天喜地的走進來。隻是……太晚了。

用生命代價也換不來的感情,不是生命太輕,也不是感情太重,一切不過是因為選錯了而已。一個錯的人的身上,永遠不會是對感情,而她就是那個錯誤。

選錯,信錯,期待錯,事事皆錯。

他的腳步聲已經遠去,整個廣場變得死寂一般。燈光漸漸黯淡,卻有轟然一聲巨響聲傳來,眼前景物在坍塌,視線在模糊……一切都像是慢了下來,她仿佛能看到灰塵在盤旋,濃煙灌入鼻腔裏,無法呼吸。

墨帆,你和我都錯了,他從沒選擇過我,從來沒有……

而門外,顧以南與白玨已經趕來,千算萬算,終究是慢了一步。

當巨大的商貿城坍塌之時,祁墨扔過來一人,留給顧以南和白玨的,是一個絕決的背影,一個赴死的靈魂,一句漠然如常的話語:“司落,我不欠你了。”

所有人都不欠,他自始至終,隻欠過一人。

那個人是個大路癡,一條道都分不清前後。總是傻乎乎的撞上來,然後腆著臉來討好他。傷心失望卻強裝毫不在乎,心大的隻需要他一句信任就能敞開懷抱接納他的一切。

他把信任給了同伴,把精力給了仇恨,可是他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東西。

現在,他放下了羈絆,把生命給她。

如果當初不曾相遇,她是百折而不撓的傻子,他是不知****的複仇的機器,她繼續天真的傻下去,他繼續冷漠的活下去。也許她最終會找到一個平凡的男人,會疼惜她,會照顧她,會因她的歡喜而歡喜,她的悲傷而悲傷。

可他終究遇上她了。

不是她的那個平凡的人,給她的也不是平凡寧靜的生活。

耳旁呼嘯的是硝煙與疾風,他看到那道身影如同折了翼的鳥兒一樣自半空墜落,他拚盡全力,衝過去接住她!

“沐清歡,這一次,我接住你了。”

當懷抱被填滿的那一刻,祁墨終於知道,一直以來,他心裏缺少的是什麽。他手指輕柔的描摹著她的眉眼,第一次,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隻有眼前這一個人。生生死死,都不重要了。仇恨宿怨,皆是浮雲。

隻可惜,她睡著了。

爆炸時的衝擊波攜著碎石飛來,他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裏,任周身坍塌碎裂,他為她擋住一方小小而安寧的世界。

“我說的一輩子,還算數。”

“我想和你生許多孩子,雖然我也許不會是個好父親,可我會努力做一個好父親。”

“你還記得古城那夜的花燈嗎?”

“他們說隻要把心愛的人的名字寫在花燈上,就能和那個人一輩子在一起了。”

“你一定會取笑我吧,所以我不能告訴你這個秘密。”

“其實我看到了你寫的是什麽……”

“你說,希望祁墨愛我。”

“其實我……”一顆巨石衝來發,狠狠撞在他的背上,他悶咳一聲,鮮血自他嘴角滑落,他抿著嘴強行咽下,眼前已經看不清她的臉了。

那血滴落在她蒼白如紙的唇上,緩緩暈開,如同漾開的鮮豔胭脂。

他緩緩低頭,吻住那唇,眼睛再也睜不開……

豔紅的火光裏,他與她十指緊扣,就像回到了那個元宵時節,那個喜慶熱鬧的月老祠旁,他握著她的手,燭火明豔,空氣微甜。

她笑裔如化,他溫文爾雅。

像是那個臘八時節的夜裏,皚皚的雪,紅紅的光。她在他麵前低眸淺笑,如同初綻的月下美人,漾起一絲不勝涼風的嬌羞……

他聽見她喚他:“祁墨。”

“祁墨。”

“祁墨……”

“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好。

轟!

商貿大樓,頃刻烏有。

顧以南眼中倒映著眼前通紅的世界,那燃燒著就像一場焚盡所有的紅蓮業火,將那兩人的愛恨,盡數湮滅。

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立了一人,黑衣烏發,峻冷神情。

他說:“墨帆,我們都來晚了。”

墨帆卻衝進了火海!

顧以南將司落推給白玨,失聲叫道:“救人!”

祁恒已經趕了過來,下車還沒站穩,就被迫接住了一個人。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司落。

隻是司落此時,怔怔的望著那片火海。

祁恒看到安然無恙的她,就知道了結果是什麽。他紅著眼嘶聲大喊:“進去救人!”

火光照亮了這一片黑夜,所有人臉上被是滾燙滾燙的,消防車來的迅速,很快撲滅了火。卻撲不止那不斷倒塌的建築。

祁恒早已經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聲音都喊啞了,鞋也跑掉了,衣服早已經破碎,他不知道這有什麽用,隻是哪怕還剩一丁點希望,他也不能放棄。

終於,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塵埃硝煙裏,幾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出現在眾人視線裏。如同夕陽下的黑色剪影,卻在逐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