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下,幾道人影漸漸清晰。
墨帆的身影當先出現,祁恒呐呐的望著這一幕,激動緊張的渾身顫抖。他的身上多處傷口,鮮血覆蓋住他的臉,隻有那依然冷峻的雙眼,令人膽寒。
身後,顧以南與白玨扛著一人,渾身血染,鮮血從發絲上不斷下落,令整片空間多了一絲刺鼻的血腥味。這人搭在顧以南肩頭的手裏,握著一片衣角。
墨帆身體一顫,嘴裏溢出血來,隨即嘭地一聲倒地!
顧以南與白玨了沒好到哪裏去,祁恒失聲吼道:“救護車!!”
幾個男人同時栽下,身後商貿城轟然傾塌!
當救護車將祁墨與墨帆帶走,原地留下處理殘局的祁恒和顧以南。祁恒望著麵前火海,顫抖地問:“夫、夫人呢?”
顧以南顫抖著手,在身上摸了半晌。他手上全是血,他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睛裏不知是血絲還是血,他的聲音發著顫:“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顧以南問他:“有煙麽?”
祁恒將煙遞給他。
點燃了煙,顧以南說:“我們衝進去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祁墨,後來在亂石堆裏有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如果不是他拉著墨帆,也許他們一個也出不來。
祁恒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來。
事情,已經失控了。
當火焰撲滅,祁恒隻在那一堆亂石埋沒的地方,找到了一具被砸得骨肉模糊的屍體。
祁墨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終於醒了過來。
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祁恒站在床前,輕聲道:“少爺,感覺如何?餓嗎?要不要……”
“她呢?”祁墨嗓子喑啞,僅僅兩個字,卻說的極為艱難。
祁恒顧左右而言他:“少爺,墨少爺已經康複了,司小姐也沒有大礙。對了,小少爺說他打算息影,讓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他徑自說著,不敢去看祁墨的臉。
然而祁墨卻一直盯著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麽固執的抿著沒有顏色的唇。
祁恒轉身去倒水,手動不停的哆嗦。
他聽到祁墨在身後說:“她……葬在哪裏?”
祁恒手一鬆,玻璃杯落地,碎了一地。碎玻璃在燈光如同琉璃一般閃著光。
早就知道躲不開,可是祁恒還是想瞞他一時是一時。卻也知道,隻要他睜開眼睛,這事情根本無法瞞過。
他緩緩轉身,輕聲說:“在半月墓場。”
祁墨拔了周身針管,祁恒過來想要阻止,他一把推開他,將他推的幾個趔趄撞到牆。祁墨冷著臉卻是唇角微顫,穿著薄薄的病服便跌跌撞撞衝了出去。
墨帆就站在走廊外,他倒地時他伸手扶住他。說:“我帶你去。”
祁墨死死地揪住他胳膊上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看兩人離開,追趕上來的祁恒心急如焚的道:“少爺你剛醒,還不能下地,你這樣會很危險……”
“滾開!”話沒說完被祁墨一聲低喝打斷。
祁恒靜了片刻,知道他是什麽性格便再不開口,去把車開了過來。
車子平衡的行駛在道路上,祁墨依然背脊挺直,他望著前方,放在膝上的手青筋畢現,紮過針的血管表皮,鮮血早已經凝固。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在某個路口車子轉彎時,他的身影晃了晃,墨帆默默的將他扶了下。
祁墨說:“沒事。”
一行三人誰也沒有再說話。這份死寂一直持續到半月山下。
從山下望去,鬆柏整齊,墓碑成林。
祁墨下車的時候跌了一下,狼狽的滾落在地。祁恒轉開眼,不忍看這麽脆弱的少爺。
墨帆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山腰,每一步都重若千鈞,仿佛有誰拉著腳踝一般。兩人拾階而上,途中祁墨休息了幾次,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死死的抿住冷硬的唇,眸中痛色令人無法直視。
終於到了那塊墓碑。
碑上卻沒有名字,沒有照片,沒有墓誌銘。隻有一塊青灰色的石碑,冷冷的佇立著。
墨帆說:“屍骨模糊。”
他的話向來簡潔,卻也刺人。
祁墨身體輕顫著,瞪著那墓碑,沉沉地開口:“為什麽她會死?我已經接住了她。”
墨帆道:“所有人都說那是她,DNA檢測過,確實是她。但是我不相信。所以這裏沒有刻名字。”他看著祁墨,一字一頓道:“七重門無孔不入,DNA檢測也完全可以作假。”
盡管所有人都說他是自欺欺人,可是總有那麽幾個人,不相信這個事實。
容七不信,簡瑜不信,祁墨……
“那就把她找回來!”祁墨沒有再逗留在這裏,微風吹起他的衣角,帶來他與風聲合在一起的聲音:“我不相信她會死。”
他抱得那樣緊,用盡全力將她護在懷裏,不可能他活著,她卻屍骨模糊。他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他相信楓蕘。他布下這麽大的一局,把他和她推到決裂的地步,那麽一個重視的人,楓蕘不會放棄。
他還沒死,楓蕘不會讓她死。
隻要他活著,他的弱點就不會消失。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
司落孑然一身,穿著黑色連帽衫,行走在無人的街上。
穿過公園,走過小巷,最後停在一處舊公寓外。
她徑自來到其中一幢樓房,步行走上七樓,停在一處門口。那牆上不知道是哪個調皮的孩子用紅色油漆畫了大大的鬼臉,加上那微弱昏黃明滅不定的燈光,格外詭異陰森。
她敲了敲門,那叩叩的響聲在走道裏格外突兀。
門開,一人站在門口。見是她,恭敬的讓開。
“她真的死了嗎?”司落一進去便開門見山的問。
房子是複式樓層,楓蕘從那走起來咯吱作響的樓梯上走下來,反問:“誰?”
“沐清歡。”
楓蕘歎息了聲:“是啊,死了。”
“你怎麽舍得?”
“怎麽舍不得?”
司落噤聲。想從他臉上看出情緒來卻是無果,她徑自坐到客廳的沙發裏,臉色是大病初愈後的蒼白。剛才開門的那人已經倒了杯水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