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南俯首,容七猛地推開他,從容的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歪著頭笑得天真:“顧先生,自重。”

顧以南盯著她看了一分鍾之久,才終於承認,她確實變了不少。連‘自重’這樣客氣的話都說得出來了,他以為她會直接給他一拳呢。

眼角笑意散去,他麵上恢複平靜,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滿懷誠意的道:“抱歉。”

容七搖了搖頭,之後誰也沒有越過那條線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線,彼此固守在自己的位置,默契的守好應該守的本份。

“快糊了,可以起鍋了吧?”容七湊過去看看那已經散發出香味的糖醋魚,提醒著顧以南。

後者熟練的端起鍋搖了搖:“再等等。”

容七嘖了聲,拖長了聲音道:“呦,挺有範兒的嘛,我不是記得你不會這些的麽?”

顧以南自然不會說這段時間他沒幹別的,淨練廚藝了。這還是從祁墨那裏得到的啟發,上次去他那裏,瞧見沐清歡太後似的坐在餐桌上等吃,祁墨奴才似的在廚房裏忙活。問:幹什麽呢?答道:侍候老婆。

再看沐清歡那一派享受的幸福模樣,眼睛裏冒著星星望著祁墨時的樣子深深的刺激到了顧以南。他想,原來男人會下廚還有這麽個好處,怪不得老話說,抓住一個人的心,先抓住那人的胃。

他一直覺得這話說的搞笑,這種抓心先抓胃的說話針對的一定是吃貨吧?可看到祁墨的所作所為後,他開始相信這句話了。尤其是當祁墨把做好的東西端上來那會兒,他惟二的感覺就是:沐清歡口味偏重;我再不濟也比祁墨強。

就這樣,他回去之後,沒事就練練廚藝,這幾個月下來,倒讓他練出一身好手藝。現在想想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若是從前,他大概隻能像根木頭似的坐在客廳裏等投喂,也不至於現在和心愛的女人一起窩在這並不很寬敞的空間裏,像普通小情侶那樣為了吃的彼此合作。

雖然兩人現在不是情侶。

顧以南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無聲笑了下。瞥著一旁聳著鼻子因為美食而揚起的笑,他控製住自己想要伸過去的手,傾身過去。

當熟悉的氣息再度襲來,容七呼吸一窒,猛地抬眼,顧以南的視線卻是越過她看著身後,隨即他手裏多了一個盤子,她頓時鬆了口氣。

鬆完這口氣心頭又湧起些奇怪的感覺,自己這是在害怕什麽?

她認真的看著顧以南熟練的起鍋,洗鍋,炒其它的菜,動作嫻熟而從容,灰色的毛衣袖子卷起來,露出有力的胳膊,平常不沾陽春水的十指,此時正揚著鍋鏟,不慌不忙聚精會神的炒著菜。

咚!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胸口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的聲音,喉嚨裏像緊張似的堵住,視線觸到他英俊的側臉時,全身毛孔倏然張開,她沒來由的一陣不知所措,抹了把臉,轉身衝進洗手間。

咣地一聲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顧以南收回幫意裝出來的專注,盯著自己手戒指沉思。

容七雙手按在盥洗台上,心跳如同擂鼓,她狠狠的往臉上潑了幾捧水,冰冷的水像針紮般刺入骨頭裏,冷得她渾身一顫。她連忙開了熱水,重新洗了一遭,折騰了半晌,這才覺得渾身放鬆。

她盯著鏡子裏的自己,任水珠淌過下巴,滴入衣襟裏。鏡子裏的這張臉對她來說仍有些陌生,她已經快記不得自己原本長什麽樣子了。

“容七,又犯傻了。”她輕輕對自己說,揉了揉臉,露出一張灑脫的笑臉,直到自己滿意,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顧以南聽腳步聲,轉過去看去,隻見她發絲微濕,笑裔如花,他心一沉,麵上不動聲色:“不舒服麽?”

“沒有,突然有點困,去洗了把臉。”

誰信?!

容七卻不管他信不信,殷勤的給他打下手,聊天也隨意,跟剛才動不動就不自在的她簡直判若兩人。就連偶爾與顧以南視線相撞,她也平靜的好似一汪清泉,不為所動。

“聽說你打算去北宮那裏?”容七隨口問道。

顧以南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嗯了一聲。

“你還真打算去啊?我以為一個七重門已經讓你跟我們一樣都厭倦了那種生活,沒想到你不走尋常路。”想起了什麽似的,她輕笑道:“北宮可不比祁墨,他那個人最喜歡剝削員工了,你去了之後別慣著他,他犯賤的時候該揍就揍,千萬別留情。”

顧以南嗯了聲。

容七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麽了?”

顧以南被她一眼看得心頭火熱,一衝動,便問:“你希望我去嗎?”

“這個……”容七略尷尬的笑笑:“你自己喜歡就行,跟我沒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嗬。

顧以南道:“你若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我也沒什麽事可做,前段時間在祁墨家撞見北宮,聽他有這個意思,我就說考慮考慮,還沒應下來。”

容七沉默片刻,道:“北宮那兒不缺人,他這人就是欠,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到他手裏給他做牛做馬。嗯,聽說顧家有意讓人你當家了,你不考慮考慮回去結婚生孩子麽?還在外麵拚殺……不太好吧?”

“沒有結婚生孩子的對象。”說這話的時候,顧以南盯著容七,目光裏隱含著的東西仿佛要溢出來一般。容七移開視線,調笑道:“顧少爺還缺女人麽,別逗了。”

“不缺女人,可我隻要那一個。”

容七默了幾秒,哦了一聲。

“容七。”

“嗯?”

“咱們再試試吧。”

“……”

容七沒有回答,顧以南也沒有一直等她的回答,他寬慰的笑了笑:“吃完飯有什麽活動麽?”

“哦,等會兒帶著小易去上墳,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容七道。

顧以南奇道:“小易的母親?”

“嗯,他之前是有家的,他媽媽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後來他爸爸欠了賭債跑了,就把他一個人扔下了。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那會兒都快餓死了。這些都是他自己說的。”容七見菜炒的差不多了,走到門口喊道:“小易!帶著弟弟妹妹進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