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聖之沿著幽深暗黑的小道往下頭走,越往下越是陰森寒涼,下頭傳來陣陣的哀嚎聲,也有不停的求救聲。他將外袍解下,隨手交給緊跟其後的錦司,自己則往堂中一坐,闔眼淺歇了會,便說:“將那個廚娘帶過來。”

小荷被拷著扔在了地上,她哭的麵無血色的,方才隻是坐在那裏,便聽見了無數人的哀嚎以及慘叫,血色汙了她的眼睛,眼前耳邊都充斥著各種冤屈叫喚,她顫抖著哀求:“大人,此事真的與小荷無關啊……求您放過我吧……”

“哦?”崔聖之撐頭冷然,“你當初可曾念及小碧與你一向親睦,便放過她呢?”

小荷打了個寒戰,她抖抖索索的抬起頭來,為何……為何這位崔大人似乎很了解自己與小碧之間的事情呢?她當然不曉得,眼前的崔聖之便是在睿王府裏頭潛藏著的上官輕鴻。

崔聖之喚來個錦司,他手裏頭捧著個鐵烙,是方從旁邊的火堆裏頭拔出來的,鐵烙上頭燒灼的殷紅如血。小荷見此情景,頓時嚇的魂飛魄散。

崔聖之輕言慢語的說道:“崔某早就說過,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撬開你的嘴,你真當我的錦示司是空穴來風,不會暗查的機構麽?這天底下還真沒有我查不出來的事情,更別說你與榮華公主私下裏告密的那些小伎倆。”

小荷涕淚橫流,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著,而崔聖之隻是將那鐵烙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還是說,你沒見識過錦示司的手段,想在這裏嚐試一下。”

小荷哭著往前頭爬,一把抱住崔聖之的腿,“大人饒命啊,大人……”

小荷僅僅在這裏被關了一天,四鄰牢中被摧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犯人,已經打擊著小荷的膽量,而她原本就隻是個沒什麽底氣的女人,被這鐵烙一嚇,就已經屁滾尿流的喊道:“大人我全招了行不行,你放過我吧?”

崔聖之一腳將她踹開,旁邊的錦司立刻蹲下來,用白巾擦著他袍子上頭的髒汙,他皺眉說:“我問你,你是何時發現的小碧?又為何要去與榮華公主告密?”

說話間,兩旁錦司手中的刀也一起拔了出來,刀尖齊齊的指向跪在地上的小荷,以免她再度上來髒了崔聖之的衣裳。

小荷哭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惜了,這裏是錦示司的牢獄,而榮華公主即便是從州牧雲王的房間裏出來,也是不可能救她。對於榮華公主來說,交換信息的小荷無非是從她那裏得去了大批銀兩,那也就是銀貨兩訖,根本沒必要管她的死活。

小荷顫巍巍的說著,大約是發生在數日之前——

她和喬大從睿王府裏頭被趕了出來,好些日子沒有著落,也就得想辦法去尋個生路。喬大出了外頭,總覺著自己是被小荷害的,對她始終不給好臉,還染上了賭癮,這讓小荷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也就自己尋摸著想去找個生路。後來將軍府在招家丁小婢,她一咬牙,又把自己賣進了將軍府裏頭。

內院裏頭的廚娘,往日是沒有什麽機會踏進內院去和各個夫人結好的。可那天正好小碧跑進廚房裏頭張羅菜式,她一下子便認了出來。和小碧同僚許久,即便是換了長相,可那身段和走路姿勢是不會變的。

她這才發現,小碧居然也這麽命運巧合的到了將軍府,甚至攀上了將軍這個高枝住在了主院裏頭,這讓小荷積鬱難平,為何她可以得到賣身契,為何她就能錦衣玉食,而自己卻淪落到此。小荷花了很久的時間,暗地裏頭跟蹤小碧。因為她是廚娘,當然可以出外采買,所以有一回,居然跟蹤到小碧站在錦示司外頭,一直追在崔聖之後頭的那幕。

小荷這才串聯起來,莫不是小碧便是崔聖之拜托給將軍照顧的女人。知道了這等關節後,小荷就更加的痛恨小碧,自己未能攀上高枝,可小碧居然一下子攀上了崔聖之與葉隱風兩大權貴。越來越多的嫉恨,令小荷終於忍不住,將此消息賣給了榮華公主。她知道,假若榮華公主知道了此事,小碧定是有去無回的。

小荷說完以後,崔聖之驟然站起,一腳再度將她踹倒。他眸光冷的似是要將小荷撕裂了去,“給我帶下去,嚴刑伺候。”

小荷慘叫著,“大人,你說了要放過我的。”

“放過你?”崔聖之坐了回去,手中接過錦司遞過來的熱茶,“那誰放過小碧和小碧肚子裏的孩子?”

小荷一聽,立時死死的攀住旁邊的刑架,尖聲慘叫著,“大人,求您放過我吧,我也懷了孩子,三個月了……”

小荷哭著說:“我不知道小碧懷孕了,我也是做母親的人了,我就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才賣給將軍府當廚娘的,每天苦累什麽都不怕。我若是知道小碧已經有了孩子,一定不會這麽做的……大人,大人我求你……”

血淚從臉上流了下來,那是她拚命磕著頭的結果,“我死也可以,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給他一條活路大人……”

崔聖之將茶碗輕輕捧在手裏頭,煙氣繚繞,茶香四溢,在這哀聲連連的地牢裏頭,獨有這裏,靜謐如常。四個貼身錦司將崔聖之籠在中心,他隻是垂首不語,小荷不斷的磕著頭,不斷的哭泣著。崔聖之想起了小碧撲向那灘血的場麵,她當時哭喊著,不敢置信著。光影交錯,竟讓崔聖之這往日清醒的大腦,有了一線恍惚。

他們的孩子,便這般沒了。

崔聖之緩緩起身,茶碗磕在旁邊的桌上,他淡淡的說:“將她流放到大漠,錦司二部給我看緊了,誰也不許施救,死活天定。”

若小碧在旁,她聽見小荷三月身孕的事情,定是不忍心讓她慘死,還是遂了她的願吧。崔聖之聽著小荷的痛哭,並沒有因為突然有了活路而欣喜若狂,這條流放之路,恐怕比死,還要艱辛。

PS:上一章因為寫的太急有一句話漏掉,在此補上:旁側的將士們礙於陸雲袖未曾發話,便也不再上前圍堵,但到底因為錦示司今日欺壓到將軍府上,皆都麵色有些不忿。

另:我最近真的是感冒啦,症狀是太陽穴牽扯到眼睛疼的睜不開,才更新的比較慢。大家多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