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鬼子的陣地裏再沒動靜了,一連的弟兄上去打掃戰場。一片焦土上餘煙嫋嫋,到處是燒焦半邊身子的屍體,被圍的幾百名鬼子幾乎無一生還。一個鬼子麵朝地下撲著,腳上依次殘存的馬靴證明是個軍官。段劍鋒一腳把屍體掀開,一把佐官刀橫切在腹部,刀身上刻著——第55騎兵聯隊副長橫田大佐。
段劍鋒提著佐官刀,春風滿麵地趕去了團指,突擊隊按計劃截斷了突入陣地鬼子的退路,並及時封堵住陣地缺口。
“老黃——!”段劍鋒還沒走進防炮坑就開始嚷嚷,心想要好好訛他一頓酒。
門口兩個衛兵嘴唇動下,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臉上一副死了老子的表情。
“老黃!”防炮坑裏光線昏暗,段劍鋒眯起眼四下掃掃。團裏的長官幾乎都在,圍成一圈木木地站著,幾個軍醫沉默地收拾器械。一圈人回頭看見是老團長,無聲地讓開一條路,露出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人。
“幹啥呐?”段劍鋒心一沉,一把搡開團參謀,跨到擔架前邊。黃景升僵硬地躺著,軍服爛成了布條,那頂鋼盔在邊上放著,上麵一個槍眼,黃景升額頭上也一個槍眼。
段劍鋒就那樣怔著,腦袋嗡嗡亂響,好像剛被一發重炮轟在耳邊。很明顯,黃景升死了。
“老段……”邊上人不知道該說什麽,段劍鋒降職後他們隻能這樣喊他。
“被鬼子狙擊手打的……”
段劍鋒摸摸黃景升額頭的槍眼,又黏又冰。
“老黃呐——!”段劍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爆出淒厲的哀嚎。
“咱們打死了鬼子的聯隊長……這是你要的佐官刀!你他娘的倒是拿著呀——”段劍鋒抓著黃景升的手,使勁把刀往手上塞。黃景升的手臂來回晃悠,怎麽也握不住刀,段劍鋒哭得翻腸倒肚。
一幹人默默退了出去,讓老團長再陪團副一程。
天空暮色深沉,烏鴉四處啄食屍首。鬼子暫停了進攻,明日又會是怎樣慘烈的一天。
天快亮的時候段劍鋒被衛兵推醒,他趴在擔架上睡了一夜,衛兵在外麵站了一夜。
“長官,鬼子又開始進攻了。”
段劍鋒站起來,一伸懶腰,渾身關節“啪啪”作響。
“老黃,我得走了……你先去一步,替兄弟占個好位置,這刀你還拿著!”段劍鋒把佐官刀放到黃景升手邊,退後一步,向黃景升敬個有力的軍禮。
看著段劍鋒魁梧的身形消失在晨霧中,衛兵抬手抹下眼淚,能跟這樣的長官打仗,死了也不冤。
嶽昆侖和一連的弟兄趴在第二道戰壕裏,第一道戰壕那已經和鬼子接火。嶽昆侖四下看看,熟悉的幾張麵孔都還在,狗蛋胸口纏著繃帶蹲在重機槍邊上送帆布彈帶,負責重機槍的班長肩上也洇著血跡。幾仗下來,連裏不見了很多麵孔,班裏也死了幾個,嶽昆侖不知道今天還會見不著誰。
“怎麽趴這?”段劍鋒已經到了。
“團參謀長說咱們連減員太多,讓咱們今天守二線。”一個弟兄回答。現在是團參謀長接替五九八團指揮權。
“放他娘的屁!老子打鬼子從來都在一線!”段劍鋒心裏一股無名火騰騰的。
“都給我爬起來!給老子去一線!”段劍鋒衝上去一通亂踢。
“連長——!團指電話!”通信兵衝段劍鋒喊。
段劍鋒罵罵咧咧地走到電話那。
“是誰讓老子守二線的!?”段劍鋒拿起電話就吼,也不管對方是誰。
“……老段,你消消火,你是我們五九八團的主心骨,你隻要還在,弟兄們的心就定了。”團參謀長也隻能順順段劍鋒的氣。
“老子要是死了,五九八團就不打鬼子了!?”段劍鋒現在衝誰都撩蹶子。
“偵察兵報告,敵寇一股機動部隊往我陣地西麵移動,有迂回繞過我團防區的企圖,團指想讓一連跟上去看看。”團參謀長帶了商量的口氣。
鬼子派出的是一股摩托化部隊,段劍鋒帶著一連順著車轍一路追蹤,追出了十幾裏路段劍鋒感覺不對了。這股鬼子先往西走,在同古西麵繞一個大圈後,奔北麵迂回。北麵是同古防線後方,也是機場的位置。
“操他姥姥!鬼子是想去端機場!”機場隻有五九八團的一營和少量英軍警戒,段劍鋒脊梁一陣發冷,趕緊命令通信兵去師部報信,這邊一連人紮緊綁腿,往機場方向急行軍。
同古城西十公裏,土路上黃沙漫卷,一隊由戰車、摩托車混雜而成的騎兵,由“緬甸獨立義勇軍”帶路,向同古後方的軍用機場撲去。一輛戰車上,一名日軍青年軍官坐得如鐵鑄石雕,剛毅的臉上刻著驕傲與必勝信念,略微浮腫的單眼皮下聚著兩道陰冷的精光。軍官名藤原山郎,出身貴族,是日軍少壯派裏的精英,東京陸軍大學畢業後赴德國進行特種兵作戰訓練,曾在圖普塞塔爾艾普狙擊手學校特訓,德軍二號狙擊手澤普·阿倫貝格爾是他的教官。藤原山郎回國後組建訓練了一支特種分隊,深信憑個人力量也能改變曆史。其屢屢運用特種分隊快速機動穿插、長途奔襲,打擊敵人的指揮所及重要軍事樞紐,並狙擊暗殺敵方指揮官。因其軍事理念和陸軍總部相悖,到現在也還是少佐軍銜,卻深得第15軍團司令官飯田貞二郎的賞識,將其的特種分隊招入麾下,在緬甸戰場任其馳騁。
“少佐閣下,此次遭遇的中方守軍頑強勇敢,是我大日本皇軍入緬北進以來首次遭遇的勁敵!”穿著德國特種部隊作戰服的副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