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阻擋住我帝國鐵騎的,是國民黨軍戴安瀾指揮的第二OO師,其曾在昆侖關重創我第十二旅團。”藤原山郎嘴唇翕動,麵部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第55師團對同古進行正麵突破前,他曾向師團長建議,正麵以小股部隊佯攻,師團主力迂回穿插到敵軍防守薄弱的右翼和後方展開攻擊。師團長沒把這個少佐軍銜的青年軍官放在眼裏,對鄂克春陣地猛攻三天,傷亡慘重,遭到軍部嚴厲訓斥後才派出藤原山郎的特種分隊突襲敵軍機場。

“少佐閣下,我們此次的任務隻是占領敵軍的機場嗎?”副官拿著作戰地圖問。

“我們大和民族的武士,要有鷹一樣的雄心和視野。機場的附近就是南陽火車站,火車站不遠處,是敵軍指揮部!”藤原山郎一揮手,鋒利的匕首釘在二OO師指揮部的位置嗡嗡顫動。

同古東麵永克岡軍用機場外,第5軍直屬工兵團一部正在緊張作業,鐵軌被一道道扳起,枕木在路邊堆成了小山。

“長官,上頭讓我們破壞這些鐵路公路,日本人能打到這嗎?”一個工兵手裏忙乎,嘴上也不閑著。

“別他娘的廢話!能不能打到這?打到這就晚了!公路上炸藥埋深點——!”工兵團長李樹正抬頭看看天空,脖子上一塊擦汗的毛巾油漬麻花的。

“媽了個比!這什麽鬼地方!”三月的緬甸炎熱幹旱,還沒到晌午,日頭就晃得人睜不開眼,烈日炙烤著大地,像烤魚一樣煎著一個團的弟兄。

“哈嘍!”長著大胡子的英國少尉躲在陰涼的崗亭裏,向李樹正打個招呼,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娘的,弟兄們大老遠跑來掩護你們逃跑,水都喝不上一口。”李樹正嘟嘟囔囔地朝少尉走去。

“都說你們英國人是紳士,我們替你們打日本人,水都不給我們提供?”李樹正舔舔焦幹的嘴唇,朝桌上的咖啡壺呶呶嘴。

“我們也沒有多餘的水。”少尉聳聳肩,雙手一攤,滿臉無辜的樣子。

李樹正急眼了,伸手就去搶壺,少尉慌忙去攔。李樹正的手指剛觸到壺把,聽見“嘎巴”一聲槍響,三八大蓋才會發出這種聲音。英國少尉身子一頓,一粒子彈從後腦射進,從眼眶穿出。碧綠的眼珠掛在臉上,還帶著對這無禮中國人的惱怒。

“是鬼子——!”正光著膀子破壞道路的工兵發出驚怖的嘶喊,士兵們撒開腳丫子衝機場裏飛跑,子彈在開闊地上追逐、撕裂著他們,情形一片混亂。

“不要亂——!”李樹正朝弟兄們奔去,子彈帶著尖利的呼嘯擦過耳邊。北麵地平線上幾輛鬼子的戰車隆隆疾馳,穿著怪異的散兵搶占了四周的高地,正在朝自己的弟兄點射。

李樹正臨時組織起一些弟兄倉促應戰,大部分工兵亂成一鍋粥,很多人連槍都沒帶,也找不到自己的長官。一輪接火下來,李樹正倒抽一口涼氣。突襲的鬼子人數並不多,頂多一個大隊的編製,可這些穿著怪異的日軍,和他以往接觸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身手敏捷,幾乎個個都是神槍手。才幾分鍾,自己這邊的幾挺機槍就被打啞了,鬼子的散兵協同戰車開始衝鋒。

“請求軍部增援機場!”李樹正衝通信兵狂吼,他心裏清楚,工兵團頂不住這股突襲的鬼子,他更清楚,以第5軍的軍紀,機場在他手裏丟掉的後果。

“長官,我不想死呀……”有膽小的弟兄發出壓抑的啜泣,工兵團並沒有經曆過正麵戰鬥。李樹正環顧下四周,自己的弟兄狼狽不堪,很多還光著膀子,手裏提著洋鎬洋鏟。

藤原山郎的特種分隊一個衝鋒就打散了工兵團,工兵團崩潰了,朝同古方向蜂擁而去,李樹正朝天鳴槍,還是沒擋住山崩一樣的潰兵。此時五九八團一營已經布置好朝北阻擊陣地,迎頭攔住朝機場方向進攻的日軍,李樹正一咬牙,轉身投入了一營的阻擊陣地。

一發發大口徑榴彈精準地打在阻擊陣地裏,鬼子的幾輛戰車一字排開往前碾,碗口粗的樹,稻草一樣被輕易折斷。

“集束手榴彈準備!”一營長並沒有慌亂,二OO師隻有戰死的兵,沒有逃跑的兵。一個班的弟兄提著集束手榴彈,幾挺機槍作火力掩護。

七八名弟兄躍出了掩體,奔鬼子的幾輛戰車迎頭衝上。李樹正很快就痛苦地閉上眼睛,麵對中軍的敢死隊,鬼子並沒有重火力壓製,而是有節奏的點射,一槍一個,命中率前所未見。一個班的弟兄都沒能貼近戰車,全躺在半道上。

“三排準備!”一營長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戰車越來越近,如果讓鬼子的戰車突破臨時掩體,機場就沒了。

這是一次慘烈的屠殺,三排五十多名士兵,頂著密集的彈幕、炮火,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衝擊幾輛裝甲老虎。前麵的人倒下了,後麵的人撲上;手臂打斷的,叼著炸藥包繼續衝;雙腿打斷的,抱著炸藥包往前爬。兩百多米的距離,由這些士兵的身體鋪就,鮮血染紅了前進的道路。

“這是些勇敢的支那人。”藤原山郎目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這些前仆後繼的支那士兵。

李樹正的手指在牆上摳出了血,淚水撲簌簌地砸在地上。這些土頭土腦的農民兵,身軀裏的男兒熱血令他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