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

“啪!”

沒有任何說話,葉文遠隻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通話便結束了。

“竟敢掛我電話?”葉文遠瞪著手機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調出通訊記錄,重拔。結果這次隻連通了一秒,便又聽到“嘟嘟嘟”的急速忙音。

如是這般嚐試了幾遍,最後那邊的座機怕是被擱起了。葉文遠使勁把手機扔進沙發上,對著一室沉寂生悶氣。那天她撂下分手一話,晚上他就找過她,可是她死也不肯接聽電話。他隻當那是小女生耍脾氣,決定給她時間冷靜。

三天過去,打她手機仍是不肯接,他索性打到公司去,誰知又吃了閉門羹。

王麗娜從廚房出來,看見葉文遠陰鬱著臉,於是小心翼翼地把捧著的下午茶放在茶幾上,挨到他身邊一臉討好地笑:“文遠,你今晚想吃什麽?”

葉文遠扭過頭,避開她的靠近。對於這個女人,心底湧起一股沒來由的厭惡。那天她打了郝妙一巴掌,他其實非常火大。不說話不代表她可以隨便欺負他的人,要不是看在她老爸的份上,早把她趕走。

“我的晚餐不用你費心。”葉文遠起身抓走茶幾上的書,打算上。三天以來,她做的東西他踫都沒踫一下,難道還不足以讓她知難而退?

“文遠,你不吃東西肚子會餓!”王麗娜追上去。

葉文遠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我隻是不吃你做的東西!”

“文遠……”

葉文遠望望窗外,用力地吸了口氣,決定下重藥:“你不用再為我做任何事,我不喜歡你,即使你做再多,也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殘忍?”王麗娜的聲音已然顫抖:“我那麽愛你!”

煩!又不是拍文藝片!葉文遠三步拚作兩步衝上梯,把那沒完沒了的哭喊聲拋諸腦後。

三的客房內,郭健行正在閱讀文件,葉文遠走進去在他的身邊坐下,心下浮躁得可以,伸長的腿狠狠地踢了麵前的小側幾一腳。

郭健行微微抬頭,涼涼地瞟了他一眼:“郝妹妹還是不肯聽你的電話?”

王麗娜這個大嘴巴,早就把事情經過添鹽添醋地演說了一遍,郭健行聽罷隻有歎氣。

“誰說的?”葉文遠身子一僵,隨即背過身去,不願承認自己的壞心情,是受郝妙影響。

死鴨子嘴硬,郭健行搖頭,選擇閉嘴。沒事跑來我房間幹嘛?看你能忍多久!

空氣中隻剩下“沙沙沙”的翻頁聲,歲月靜好,這個時候如果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那該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可是偏偏……

“你說,我已經主動找她了,她還想怎樣?”

握著A4的手一頓,看來今天要把這份資料看完的任務要落空了。郭健行把文件疊整齊,再慢悠悠地放回資料袋裏,拎起側幾上的茶喝了口,有點涼,他皺皺眉,放下。轉過頭,迎上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眸。“呃?你其實……有沒有喜歡過人家?”

葉文遠雙眼一瞪:“你說呢?”不喜歡她,會跟她上`床?他從來就不是隨便的人!

可惜後兩句話,被噎在喉管裏。這種話,他從來都不屑說。

“我怎麽知道?”郭健行兩手一攤,樣子無賴:“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蟲,哪會知道你想什麽?”

“你這是明知故問!”

“文遠,喜歡她,很難以啟齒嗎?”

郭健行突然變得非常正經,葉文遠完全被他的話呆住。喜歡她——很難啟齒嗎?

“文遠,你知道嗎?以前你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可是在她麵前,你有了喜和怒。她讓你,變回了一個正常人!”

是這樣嗎?他——變回了一個正常人?

“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但她改變了你,是個不爭的事實!”

葉文遠死死地盯著地上,過了一會,才咬著牙說:“我不喜歡她,會在她掛了我無數次線後,仍然堅持打給她嗎?”

“大哥,喜歡她,就去跟她說呀!她也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不說,她一個女孩子瞎猜會猜錯的!”接收到他狐疑的目光,郭健行拍額。“喜歡一個人,會主動維護她的尊嚴,大庭廣眾之下,她被王麗娜打了一巴掌,而你竟然啥也沒說沒做,換是我,也會氣得半死!”

這個他當然知道。可是……葉文遠不想為自己找任何借口,那天的情況,再鬧下去,他是真的覺得很丟臉。之前被迫到她家吃飯見父母他餘怒未消,再加上媽媽冷冷的一句“這就是你看上的女生”,他心頭一熱,火氣就上來了。

兩個人在一起,為什麽不能簡單一點?媽媽對她的諸多挑剔和不滿,他從沒跟她說過半句,也沒要她去麵對,為何她就非要他去麵對她的父母?

“愛情裏應該是平等的,你別總是裝酷,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女孩子呀,其實很好哄的,買一束花挑一份小禮物,說幾句甜言蜜語,就對你死心塌地啦。”

就這麽簡單嗎?

“還愣著幹嘛?去呀!”

被郭健行推了一把,葉文遠抓起車匙便衝了出家門。

四驅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開了一段時間才找到一家花店,葉文遠呆呆地坐在車上,遲疑了很久還是沒行動。從沒哄過女孩,像傻子般捧著花去找她,不是很丟麵嗎?

片刻,他終於厚著臉皮下了車。

五點三十分,喜相逢陸續有人離開。六點,她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在門口。六點十分,有人鎖門了。

她今天沒上班?葉文遠懊惱地捶了方向盤一下,迅速把車頭調往她家的方向去。

冬日的天空黑得早,這個鍾點人們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也去了吃飯,昏黃的燈光照著馬路兩旁,映得長長的街道有幾分冷清。

四驅車緩緩地駛過好福氣麵館,放眼望進去,有四五桌坐了人,隔著玻璃間牆的廚房冒著白色的煙霧,偌大的店內,隻見郝福胖胖的身軀來回穿梭。

已經前後走了幾遍,就是不見她小小的身影。她今天不在店內幫忙?葉文遠把車停住,拿起手機,拔出寫著她名字的號碼。

得到的回複依然是關機。

他扔下手機,隔著車窗望向麵店,小小的招牌上五彩的燈珠分外耀眼。葉文遠認得這串燈珠,是平安夜那天他們在超市買的。

那個晚上,他們過得很快樂,第二天他離開的時候,她還哭得像個淚人兒。

葉文遠往椅背一靠,閉上眼,腦內盡是她的一顰一笑。

一陣喇叭聲在身後響起,驚醒了他。緊接著有輛公共汽車繞過龐大的車身,在前麵停了下來。

原來他的車占了公車道,葉文遠打著火往後退了幾米。才停定,便看到期盼已久的身影從公車上跳下來。

幾天沒見,她的背影看著單薄了不少,葉文遠捏緊拳頭,決定今天一定要中止這場磨人的冷戰。

郝妙這些天表麵上很正常,對著誰都嘻嘻哈哈,可是她知道,自己過得並不好。盡管“分手”二字說得很瀟灑,但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是哭著醒來。

看著手機上未接來電裏那排相同的號碼,她問自己,以後真的不再理他了嗎?好幾次,她差點就心軟,摸著綠色的小鍵,多想聽他的聲音。然而閉上眼,那天的情景曆曆在目。她最愛的父母,受盡侮辱,被掌摑的半邊臉,仿佛還在火辣辣地痛。

不可以!

她站住,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輕輕吐了口氣。頭昏昏沉沉的,身體像掛了鉛,在外麵跑了整天,超累。

“郝妙。”

誰叫她?看,她肯定太累,所以出現幻聽了。

“郝妙!”

聲音清晰了許多,郝妙渾身一顫,倏地轉身。

他站在路燈下,背著光,看不清表情,風把他的長發吹得淩亂,他沒理會,隻定定地看著她。

沉默,還是沉默。郝妙麵無表情地瞅著他,仿佛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過了一會,是他先沉不住氣。“你沒聽我電話。”本想表達得委屈一些,可是從他嘴裏吐出來,反倒變成指責。

郝妙眼睛也沒眨一下,隻是靜靜地,靜靜地站著。如果他稍細心點,就會發現她的瞳孔裏沒有焦距,視線穿透了他的身體,直視著前方。

“關於你被打一事,我非常抱歉。我……”此刻,葉文遠才發現自己嘴拙,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話才能哄她開心。

“葉文遠,”郝妙這時平靜地開口:“我已經和你分手了。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你生氣是正常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問題不在那,反正……”郝妙抬起頭,努力把要湧出來的水液倒回眼裏去。“反正,我們不適合,你回去。”

她轉身就要走,手臂驀地被攫住。

“我已經來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她輕挑嘴角,自嘲道:“不用道歉……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太天真,以為真的遇上屬於她的王子,以為她喜歡他,他也會回報同等的愛。

“你非要這樣說話?”葉文遠收緊力度,好不容易抑壓下去的怒意悄然升起。這叫以退為進嗎?

“如果承認錯誤還不能讓你高興,那我很抱歉。”她的眼睛始終看著他,那兩抹黑如若琉璃般水透,清澈,不帶一絲它意。沒有愛,也沒有恨,如斯淡然。

葉文遠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自己的手中。他的手指,正一隻一隻地被慢慢扳開,繼而推掉。有個東西猛地在心底剝落,他說不清是什麽,隻能愣愣地,看著她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