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不明白,如今才知道,這是心痛的感覺!

鬱苡薇被製住,夠不到手機,不甘心地道:“我不過是說真話!”

“真話?”鬱紹庭漆黑的眸底猶如暴風雨驟臨,加重扣著她胳臂肘的力道:“你這真話恐怕沒人喜歡聽。”

鬱苡薇臉色慘白,也不打算要手機了,轉身就要小跑著回屋子裏去。

結果,手臂被扯著,不等她叫喊,人已經踉蹌地被拖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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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在鬱紹庭出去後就一直注意著外麵的動靜,透過窗戶,她瞧見鬱紹庭拉著鬱苡薇出去了……

正欲追出去看看,鬱老太太切了水果從廚房出來,瞧見起身的白筱:“去哪兒?”

“紹庭呢?剛不還在嗎?”老太太環顧了一圈,都沒找到小兒子。

鬱景希看看白筱,又看看奶奶,啃著一塊哈密瓜,很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這時,蘇蔓榕也從樓上下來,白筱隨便找了個借口:“他出去接電話了。”

白筱的手機響起,是鬱紹庭的號碼,她走出餐廳,不等那邊開口,先緊張地問:“你在哪兒?”

“過會兒讓小陳送你們回去,我有點事要處理,先走了。”

他避重就輕的回答令白筱更擔心:“什麽事?我剛才看到你把鬱苡薇帶走了。”

“……回去後早點休息,不用等我。”他突然變溫柔的語氣,阻斷了白筱的追問。

掛了電話,白筱還是不放心,跑出院子,卻沒找到那輛賓利歐陸。

白筱想了想,在進去前還是給他發了條短信:“你自己注意安全,開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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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摘下藍牙耳機,丟進儲物格裏,順帶著把格子合攏。

車子駛出了大院。

鬱苡薇從車窗外收回目光,冷嘲熱諷地挑眉從後視鏡裏開車的男人:“小叔真夠體貼的。”

鬱紹庭眼皮也沒抬一下,伸手,轉開了後視鏡。

當轎車開上高架時,鬱苡薇才有些不安,不複剛才的囂張,扭頭,“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要回家去!”

鬱紹庭不回答,一路把車開去了江邊,解開安全帶,下車,繞過車頭,副駕駛座車門被拉開:“下來。”

鬱苡薇坐著,不動。

“下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鬱紹庭就這麽立在她跟前,她終歸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車。

“你以為把我這麽拉出來就能改變她離婚的事實?你阻止得了我這一次,攔不住第二次第三次!”鬱苡薇冷笑,“小叔,我也不明白,她有什麽好的,你喜歡她什麽……”

話還沒說完,一個手機被扔到她的腳邊,鬱苡薇低頭,正是她的那部手機。

“既然你想打電話給你爺爺,我給你這個機會。”鬱紹庭語氣不善。

鬱苡薇不相信鬱紹庭會這麽好心,狐疑又警惕地看著他。

鬱紹庭走回到車邊,靠著車門,點了根煙,沒抽:“現在把手機撿起來,撥誰的號碼,我都不阻止你。”

夜風瑟瑟,鬱苡薇一邊透過煙霧看著男人並不友善的神情,一邊彎下腰撿了手機,攥在手心,牢牢地。

就像鬱紹庭說的,他沒有阻撓她。

鬱苡薇找到鬱戰明的號碼,撥了出去,“嘟嘟”聲在寂靜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清晰。

“薇薇?”那邊接通了,是鬱戰明本人:“有什麽事嗎?”

鬱苡薇張嘴,卻發現嗓子跟堵住了似地,而那如芒在背的滋味令她心跳打鼓般加速。

鬱紹庭是沒有說話,但他始終盯著她。

“我……我……”原先組織好的言語,這會兒都說不出口。

電話那頭的鬱戰明問她怎麽了,鬱苡薇咽了口唾沫,聲音幹澀:“沒什麽,就想問問爺爺你吃飯了沒。”

指間的煙燃到盡頭,鬱紹庭扔了煙蒂,朝著她走過來。

手機被拿走,這一次,鬱紹庭沒收起來,而是隨手就往江裏一拋。

“我的手機!”鬱苡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機噗通一下落入江水裏,追了兩步。

“下次別說我這個做叔叔的沒給你機會。”鬱紹庭的聲音強硬又冷漠:“現在,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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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紹庭沒有送鬱苡薇回軍區大院去,而是將她帶去了一間公寓。

藺謙早就等在那裏,鬱紹庭指著鬱苡薇,話是交代藺謙的:“明天開始找人看著她。”

不需要太多說明,藺謙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鬱苡薇意識到鬱紹庭打算軟禁自己,轉身就想跑,卻被藺謙攔住,氣憤地嚷道:“我要回家!”

“這裏就是你的家。”沙發上的鬱紹庭在煙灰缸裏掐滅手裏的煙蒂,站起來,抬頭,看著鬱苡薇:“過會兒我就通知你媽,至於來不來這裏照顧你就看她的決定。大院那個家,暫時你就不用回去了。”

鬱紹庭走出單元樓,坐進車裏,看了眼手機,上麵有白筱發過來的短信,之前他沒看到。

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回去了……

剛想給白筱打個電話,手機先行響了,藺謙的電話過來:“鬱總,鬱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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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帶著鬱景希回家,坐在車裏,小家夥仰頭問:“爸爸呢?怎麽不跟我們一起回家?”

“你爸爸……有些事情要做。”白筱摟著他:“讓我們先回去。”

白筱想起鬱景希的鉛筆快要用完了,就讓小陳把他們送去商場:“我們等會兒打車回去就行了。”

小陳猶豫,老太太讓他把小少爺跟白小姐安全送回家的。

“我們不知道要逛到什麽時候,你放心,到家我會給伯母打電話的。”白筱不好意思讓他一直等著。

鬱景希也插嘴:“是呀是呀,我們可以自己回去的。”

目送小陳開車離開,白筱才牽著鬱景希進了商場,先去文具區給小家夥買了一些學習用品。

小家夥看著那些鉛筆和本子,懨懨地,提不起一點興趣。

白筱捏了捏他的臉蛋,鬱景希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不太愛學習!

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孩子,白筱如今是充分了解到劣端,哪怕家裏有個李嬸,但李嬸終歸不是家裏長輩,有些話也不好說,而鬱紹庭常年出差在外,放養式教育令小家夥自由慣了,對學習這件事沒認識到重要性。

付了錢,白筱把鉛筆跟本子放進小家夥的書包裏,直起身時看到了不遠處的裴祁佑。

有些相遇不一定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刻意。

白筱不打算跟裴祁佑打個招呼,捏著鬱景希肉肉的手:“走吧。”

小家夥想吃冰糖葫蘆,白筱很爽快地答應了,買了一串蜜棗糖葫蘆,她拿著,偶爾喂小家夥吃一顆。

在商場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車子開在路上,司機突然看了眼後視鏡:“怎麽有輛車一直跟著?”

鬱景希聞言,立刻趴在座位上往後看。

白筱把他抱在懷裏,微笑地對司機道:“可能是同路的吧,您顧自己開著,沒事的。”

話雖這麽說,但白筱心裏清楚,後麵那輛車,是裴祁佑的,從碰到開始,他就一直跟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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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今天下了個班,厲荊讓他過去天上人間玩,他隻字片語後就回絕了。

開車經過淮揚路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軍牌轎車上下來,本能地放慢了車速,直到停下。

白筱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進了商場。

他看到她耐心十足地挑選文具用品,那個小孩自然是鬱景希,情緒不高地跟在她的身邊,望著他們親昵的互動,他隻覺得心頭一片空洞,然後,白筱抬起頭——他知道,她也看到他了。

那一瞬間,恍若夢境,她平淡的目光從他身上滑過,沒有多餘的停留,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裴祁佑不近不遠地看著白筱,沒了湊上去的勇氣,隻能這樣偷偷地看著她,好像,隻要這樣就滿足了。

直到她離開,直到她選擇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他才看清自己對白筱的那份感情。

有些感情,一旦被點破,被承認,會猶如野火殆盡的荒草,又開始滋生,並且迅速地蔓延。

坐在車裏的裴祁佑,看著在小區門口下車的白筱,雙手慢慢地握緊了方向盤,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身影,白筱應該也察覺到了他的跟隨,卻沒有慌張,不緊不慢地拎著書包,牽著鬱景希走進小區。

鬱景希忽然朝他這邊看過來,亦趨亦步地跟著白筱,小小的身子還往白筱這邊擋了擋,像要保護著誰。

望著白筱和孩子消失在拐彎處,裴祁佑往後靠在座位上,抬手,放在胸口位置,隱隱作痛。

以前他不明白,如今才知道,這是心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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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苡薇臉色蒼白地坐在小間輸液室裏,門開了,鬱紹庭進來,身後跟著婦產科醫生。

剛才在公寓,她氣急敗壞地進洗手間,一不留神,絆了一腳,摔倒,流了不少血,有流產的趨勢。

醫生又給鬱苡薇做了詳細的檢查。

鬱紹庭雙手抄袋,站在窗邊,挺拔的身軀修長,在地上落下一片剪影,他穿著黑色西裝,沒有領帶,白色的襯衫在燈光下尤為顯眼,硬生生地紮進鬱苡薇的視線裏。

“沒什麽大礙。”醫生道,“我開點藥,回去靜養一段日子就會好的。”

鬱紹庭衝醫生頷首,等醫生離開,看了看手表,聽到鬱苡薇譏誚的聲音:“小叔看來很著急回家?”

護士替她插好點滴的針頭,收拾了出去,輸液室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鬱紹庭掃了鬱苡薇一眼,藺謙配好藥回來,他才交代:“你等會兒送她回去,別再出什麽差池。”

盡管病房裏開了暖氣,衣著單薄的鬱苡薇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鬱紹庭看著鬱苡薇,有那麽一刻,想到了往事——

他十歲那年,跟路靳聲他們幾個,把一幫高年級的孩子堵在巷子裏打架,當時他頭破血流,鬱戰明氣急敗壞,不但沒送他去醫院,還揍了他一頓,最後是回家來的鬱政東,把這個頑劣的弟弟背去了醫院。

盡管他不喜歡這個侄女,或者說,他本就天性涼薄,對其他人沒有過多的感情。

但鬱政東一直是他敬重的大哥。

離開前,鬱紹庭讓藺謙去跟護士拿了一床被子。

薄被蓋在身上,鬱苡薇坐在那裏,窗簾沒有拉攏,透過窗縫,她瞧見了已經到外麵的鬱紹庭,他坐進車裏,沙灘金的賓利歐陸掉轉車頭,駛出了醫院。

冰冷的身體逐漸回暖,她靠著椅子,想到不要自己的裴祁佑,閉上眼,身上的被子帶著消毒藥水的味道,可是,她卻仿佛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還有男人清冽的味道,跟她剛才在鬱紹庭車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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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輔導鬱景希做完功課,又幫他一起刷牙洗臉洗腳,伺候著小家夥睡覺。

不知為何,鬱景希硬是要拉著她一起睡。從回來後,鬱景希就寸步不離地黏著她,生怕她消失了似地。

白筱靠在床邊,身上搭了一角被子,給他講了睡前故事,講著講著小家夥就睡過去了。

俯身,親了親那軟軟的臉頰,白筱躡手躡腳地關了燈,回到主臥。

已經晚上九點多,白筱一直注意著樓下的動靜,但沒等到鬱紹庭回來,她想起鬱紹庭明天要出差,閑著沒事,就去試衣間,拿出拉杆箱,開始替他收拾要帶去換洗的衣服,還往裏麵塞了幾盒藥。

關於暫時不舉辦婚禮隻領證這件事,白筱已經跟外婆說了。

老人家歎息,卻沒其他意見,隻是囑咐她以後要照顧好鬱紹庭父子倆,好好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姻緣。

來之不易……白筱也覺得她跟鬱紹庭能在一起來之不易。

白筱睡得迷迷糊糊,隱約間,聽到了水聲,然後,她的腰上多了一隻手,人被擁入一個濕re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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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筱醒過來,手往旁邊一摸,鬱紹庭不在,床單涼涼的。

清醒後,記起今天外婆要回黎陽、鬱紹庭要出差,白筱連忙起床,洗漱完匆匆地下樓。

因為是周末,鬱景希正坐在客廳地毯上看動畫片,看到東張西望,一邊摸著“肉圓”的背一邊老神在在地說:“別找了,爸爸跟外婆早就走了。”

白筱沒在車庫找到賓利歐陸,就知道鬱景希沒騙自己:“那怎麽不叫醒我?”

還是不放心,白筱給鬱紹庭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已經上了高速,哪怕她也想送,也追不上了。

“爸爸後天上午就回來了。”鬱景希在一旁道:“讓你別心急,下午還是趕得及的。”

白筱聽懂了他的意思,悻然地紅了臉,誰心急了……又不是她急著去領證。

說完,小家夥起身,趿著拖鞋跑進了廚房,很快,端著一碗銀耳紅棗出來,擺到白筱麵前。

“餓了吧?先吃早餐,然後我們去市場買菜。”

白筱吃了一口,這才發現李嬸好像不在,鬱景希坐在她旁邊,抱著“肉圓”:“李嬸的孫子生病了,她回家去照顧了,所以今天和明天,家裏就你跟我。要是你不想做飯,我們也可以去奶奶家吃。”

白筱當然不會跑到大院去蹭飯,吃完早餐就帶著鬱景希去買了菜。

兩人大包小包拎著回到家,白筱就接到藝術中心打來的電話。因為要照顧鬱景希,白筱已經辭掉周末這份工作。

藝術中心那邊之所以打電話給白筱,是因為他們新聘的小提琴老師發生了車禍,不能帶兩個學生去參加一個活動,希望白筱能幫幫忙,今天以藝術中心小提琴老師的身份帶學生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