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兒看著還亮著的燈,重又打開了那本畫冊。

“何助理說,小哥哥的胃病好了許多,這可是個好消息,我要再接再厲。”

“何助理說,小哥哥還在外邊應酬,回來,估計就遲了。

好擔心他的身體,他本就胃不舒服,千萬要少喝點酒。

隻是我發出的信息,他依舊沒回。”

“最近這些時日,他越來越不愛回家了。算算日子,又快過去小半個月了。

好在每日送過去的飯菜,何助理說,他會吃完。

這便好。”

“爺爺打來電話問我這兩日過得好不好。

我很想告訴爺爺,我過得,不太好。

我的婆母,一直不讓我叫她母親,小姑子也很是不待見我。

爺爺,我覺得,我還是個外人,融不進他們的圈子。

爺爺,你說,當初,我是不是不應該來這裏煩他?報個恩,咋就這麽難啊。

不過,我不能在爺爺麵前抱怨。

我選的生活,哪怕是跪著,我也要走完。

其實,我要的不多,就是想著每天能多看小哥哥一眼。

畢竟那年,是他將我從那大山裏背了出來。

若不然,我也會和父母一樣,留在那處黑暗窒息的黃土裏了。”

“今天,是XX年一月十六日,天色是陰沉的,猶如那年深冬的海邊,陰冷,潮濕。

晚間,我做了許多好吃的,也給何助理打了電話,希望小哥哥能回來陪我吃頓飯。

我的生日,我從不在這裏過,因為,他不記得。

他的生日,這幾年,我會為他親手做生日蛋糕,也會親手為他設計禮物。

可他,從沒回來過。

那些禮物,既然沒人要,我便也扔了。

今日一大早,爺爺的祝福隨著晨起的太陽,送至我的耳畔,心裏。

好巧,我陰曆的生日,和那年的那個日子重合在了一起。

我給爺爺說,今年,我想留在這裏過。

爺爺叮囑我,說我是臘月生人,怕冷,冬季裏,讓我一定要注意保暖。

還說,晚間要記得吃長壽麵。

他在家裏和張伯幾人,也會吃,為我慶生。

是啊,從小我就很怕冷的。

可那天看見他漂浮在海麵上的身體,我依舊義無反顧跳下去救了他。

等看見他手掌處的朱砂痣,我欣喜若狂。

天哪!我居然救了他,救了我的小哥哥了!

知道嗎?我找了他好多年了。

爺爺說,知恩要圖報,哪怕是今日我也救了他一次,但沒有他,我根本就不會有活著的機會,更別提去救別人了。

所以,我想好好保護他,對待他。

隻是他對我,並不是那麽熱情,好像也並不需要我對他的好。”

“已經過了十二點,他依舊沒有回來。

幸虧蛋糕不大,我自己便吃了,隻是吃了兩口,突然就吃不下了,便就扔了。”

......

“今天,他突然回來了,隻是身後,還帶著一個人。

那人,我沒見過,很年輕,長得也很好,但沒有小哥哥帥。

他啊,可是我心目中第一好看人。

剛好我熬了海鮮粥,看見他吃,我就開心。

最近,他好像很忙,很少回來。

我想去公司看看他,可他老說,讓我盡量少出門,無事,也不要去找他,我便也歇了這個心思。

這裏,隻要他能記得不時回來看看,我便知足。

隻是,那人拿出了針管,說是要我的血,去救人。

嗬,救人啊,小哥哥發話了,我便選擇了順從。

我不想惹他不開心。”

......

“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再冷硬的心腸,也都能被我捂化的一天。

可是我錯了。

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外邊,還包上了冰霜。

可那冰霜,隻是針對我的。

報紙上,那個陌生的女人依偎在他的懷裏,笑得一臉燦爛,他也笑。

原來,他也會笑的,隻是不會對我笑。

婚姻是什麽,我懂。

可除了那張紙,我們,也就是熟悉的兩個陌生人而已。

但好像現在,我成了那個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小哥哥,我不會對你說任何抱怨以及不開心的話,但當刀子插在我心窩處時,我依舊會覺得疼,很疼很疼的。”

.......

“爺爺也看見了報紙,打電話讓我回家。

我說,好。

有些恩情,花費幾年的時間也該報完了。

隻是心裏,有些難受。

小哥哥,你說過,等你安排好一切,你會回來找我。

可我在那醫院裏等了你三天,你也沒來。

我好失望。

因為,一直到我離開時,我也沒能等到你,也不知你的名和姓,更不知你來自哪裏,在哪裏生活。

甚至,我隻清晰記得那顆朱砂痣,我連你的麵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終於遇見你,我以為上天給了我恩賜,讓我了結以前的夙願。

隻是一切,都和我期待中的結局不一樣。

也許命運使然,我們之間,隻能有邂逅,不會有結果。

小哥哥,欠你的,我還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要離開你了。

因為你的眼裏,根本就不會有我,現在,我也不欠你什麽了。

有些事,也該結束了。”

“殘陽落寞西歸,浮生半寄浮萍。

回眸孤影兮兮,怎奈心意難平。

憶往昔,半是留戀半是荒唐。半是火焰,半是寒涼。

雲低孤雁遠,寒風瑟瑟鳴。

盼歸人還處,隻餘空燭伶。

夢婆娑,淚已幹,腸斷舊時憶,無人共與情。

對酒當歌,心宿萬千,伊人在何處,歡笑如麗鶯。

守卻殘燈孤夢,聆聽寒風嗚咽,月朦朧,酒不醉人愁更濃,對月,到天明。”

(自創,暫取名為,醉伶仃。)

顧婉兒哭著,哭得泣不成聲。

最後的詞,寫滿了簡真對哥哥的絕望以及一個人守候另一個人孤身至天明的孤獨和悲涼,這也是她留在畫冊裏的最後一篇圖畫和墨筆了。

畫上的女子,一手執著酒杯,清冷的月亮被雲朵半遮著,發著慘淡的光。

月下的女子與之遙遙相對,成了這世間相互取暖的兩個渴望得到溫暖和關懷的物體。

看著,就讓人覺得心碎。

那落款,是前一年的十二月十二日。

距離她的生日,沒幾天了。

可就在她不久後的那天,她給穆羽聶,捐了骨髓,為了她的爺爺,為了從這塵埃中解脫,她再一次選擇了妥協,淪為被他人報複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