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懷高興地去敲開沈亞的門,才敲了一下,門就開了。接著我就看到了歐陽晴。她臉上帶著的笑意,在看到我的時候,卻僵住了。

然後我就看到她手上拿著的檢查單子。

沈亞要當爸爸了。

剛才她一定以為,回來的是沈亞,才會開心地衝出來開門。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麽是絕望的滋味。

我跑到了江邊,一頭就跳了進去,我並不是要自殺,我隻想在江中哭,這樣別人就看不到我的眼淚了。

可是我忘記了,我根本不會遊泳。

心裏的難過,讓我忘記死亡正在向我逼近,直到江水灌入我口裏,鼻子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了身處的險境。

一個路過的警察救起了我,把我送到了醫院。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睡在了三年前,被沈亞撞到的那天所住的同一間病房裏。

難道這就是天意?我與沈亞之間莫非要從這間病房中開始,也要在這裏結束嗎?

李傳趕了過來,把我的頭抱在他的懷中,心痛地說:“傻瓜,你已跳了兩次珠江了,圖那江水甜啊?”

我忍不住一笑,馬上回想到第一次跳珠江的情景。

應該是四年前,我剛來廣州的時候。

那天因為實在弄不清楚東西南北的,在北京路的時候與潘瑤走失了,左拐右轉的,就走到了江邊,江邊當時很多要在拍照。

在一棵大榕樹下,一個專門擺攤拍攝的檔口特別多人,我當時其實不想去湊熱鬧,隻是想上前問個路,祖上傳下來的方法,就是人多好辦事。有那麽一大圈人,難道還會沒人為我指路嗎?

可惜我忘記了祖上傳下來的還有另外一個版本,那就是“人多手腳忙”。

我正走到旁邊,城管就來了,原來圍著的一大堆人一哄而散,在我還沒明白是什麽回事之前,就被一隻不知道從哪伸出來的手臂給甩進了江中。

我生性怕水,換句潘瑤的話說,我這隻旱鴨子一旦掉進了水裏,不出三十秒肯定死定了。

本能之下,我拚命在江中伸出雙手抓東西,最後還真讓我抓到了一根救命繩子,就死死地抓著不放。

後來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眼開眼看到手中抓著的東西,卻是半截領帶。

潘瑤看到我醒來,首先大笑了起來,我莫明其妙地舉了舉手中的領帶,她看到居然笑到倒在病**。

接著我就看到了李傳。

李傳倒是苦瓜幹似的臉,他手上拿著另外半截的領帶。他看了看我,第一句話就是:“我發誓以後再也不係領帶了!”

我在眼前兩人身上看來看去:“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你這家夥,人家好心跳下去救你,你倒好差點把人家勒死在江中,要不是另外兩個人下去把你們帶上來,嗬嗬,蘇若,你啊臨死之前還當了回殺人凶手。”

“我——”

“我什麽我,你上來後還死抓著人家的領帶不放,要不是旁邊有人有剪刀,你啊,嘿嘿。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這小兩口的鬧別扭,鬧得要跳江呢,哈哈,笑死我了。”

我看著手上的半截領帶,愣了一會後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原來當時我抓到的不是繩子!

李傳的臉色幾乎要哭了:“你就笑得出來,今天我本來是要去簽我這份新工作的第一張訂單,現在不僅給你搞砸了,還差點連命都沒有了,沒事你跳什麽江!真是的。”

“真是什麽?你以為我想跳啊,我就是迷了路去問人而已,誰知道會被人撞到江裏了。”

李傳聽完這話後,用一成話來形容就是“落荒而逃”。

李傳聽到了我的笑聲,拍了拍我的頭:“你才像我認識的蘇若,敢愛敢恨敢笑。”

那天我真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在他的懷裏我感覺很安全。

之後,我躲開了身邊的朋友,讓自己一個人在郊區的房子中度過,每天上班下班,兩點一線的,一年多過去後,也就認為,自己已經有勇氣去麵對那段失敗的感情,麵對身邊的人,麵對李傳。

我一直不敢跟李傳聯係,是怕他看到自己傷心,我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個堅強而有個性的人。

我隻在他麵前掉過一次眼淚。那是在認識沈亞之前,那天他跟我說,他的女朋友就要從美國回來了。

在那麽一瞬間,說不清楚為什麽,眼淚就下來了,心也突然一痛。後來想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接受了沈亞。

那天的李傳看到了我的表情,眼中有點驚訝,有那麽一刹那,麵對我的淚水束手無策。

三天後,我看到了婉平,她的英文名字叫Lily,很性感的一個女孩子。她見到我時候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後上前抱了一下我說:“傳常會談到你,他跟我說如果能有你這樣一個妹妹就太幸福了。”

“妹妹?”我默念了一下,心裏突然有點難過,但是他們在一起,那麽開心,我就知道,我隻能結束我的第一次暗戀。

所以我以為,我隻能做他的妹妹而已。

婉平在廣州待了一個月,然後就要去哈爾濱工作,臨走前那個晚上她給了個電話我,那天她說話語氣有點奇怪,我有點感覺,她是在擔心會失去李傳。

為了讓她安心,第二天我叫沈亞跟我一起到了機場與她道別,在機場裏,我第一次握著沈亞的手。

她看到我們牽手出現,顯得很開心。

在回來路上,一向很善於說話的李傳卻沒有說話,在經過江邊的時候,他下了車,在關上車門的時候,匆匆看了一下我。

沈亞那天顯得很興奮,他把車停在我樓下的時候,很期待地看著我,希望我會請他上去坐坐。

我看著他,心裏有點內疚。

我沒有請他上去坐,在這種心情裏,我怕我會一不小心告訴他我今天約他出來的用意,這個曾經受過愛情傷害的男人,一定會很傷心的。

他離開的時候,很失望,眼神憂傷。

後來無意中,沈亞提起那天的事,他說,其實他是知道當天我是利用他,而不是真正願意牽著他的手。

我有點驚訝,他摸了摸我的頭說,傻瓜,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舍不得放開我的手的,我又何必吃另外一個男人的醋?

沈亞,現在,你是真的舍得放開我的手了嗎?

我站在沈亞樓下,淚水像止不住似的。半個小時前,沈亞一臉開心的拿著一束花,匆匆忙忙地往樓上走,在他臉上,有著一種快為人父的笑容。樓上那窗戶的燈光很柔和,那水晶吊燈是我親自去選的,此刻,燈下的女主人卻已不再是我。

李傳出現在我身後,站了很久,然後走到我麵前,扶著我的雙肩,說:“蘇若,你還要站在這裏多久?為了一個男人?他現在已是別人的父親了,你站在這裏有什麽意義?”

“我不要你管,我喜歡!”那一刻,我心裏空洞得隻剩下悲傷。

“你剛從醫院出來,再站在這裏吹風,想把自己病倒嗎?然後他就會過來看你?你理智點,這個時候如果他離開歐陽晴,回到你身邊,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你以為你還會愛他嗎?”

李傳這話,像刀一樣,割得我心直流血。頭暈得,無力支撐住身體。

李傳把我送回了家,那天他不敢走,坐在廳中,守了我一夜。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正好是婉平休假回來,她在機場一直等李傳來接她,可是李傳一直沒出現。為了這事,本來有十多天休假的她,卻在三天後就回去了哈爾濱。之後的很大一段時間中,她都沒有聯係李傳。

為此,我很內疚,總覺得對不起李傳。所以那天我想打電話給婉平向她解釋,可是拔過去的時候,手機號碼已成空號。

李傳最後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是一年前,他送給我一盤蘭花,對我說,他要走了,要離開一段時間,他想一個人,到遠方,然後找出他心中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的答案來。

我抱著那盤花,看著他走遠,忽然發現,自己眼中含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