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由於呂揚平時在單位裏為人行事本就囂張,欺負同事,討好上司,沒少幹兩麵派的事,所以如今落難了倒也沒什麽人發自內心的同情他,相反還編了一首歌:“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左耳,一隻沒有右耳,真奇怪,真奇怪。”

歌曲在單位裏傳唱,大家嬉笑了好一陣子。

月茹得知整件事已經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她去上班的時候了,她起先還想不通大家怎麽瞧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直到書記把她叫進辦公室裏,說:“小白啊,平時我看你很老實,但是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和單位裏的男同事相處小心一點,否則你老公老過來這麽鬧,我們真不知道怎麽辦啊!”

當天書記其實根本就在辦公室裏,但他假裝不在,他的級別比靜江不知道低了多少去,再加上完全不夠人家打的,同事叫他去,他幹脆躲了起來,方靜江惹不起他總躲得起吧!可見當時圍觀的人裏更沒有誰敢插手了,隻有任方靜江將他二人打完之後甩甩袖子走人。

月茹忐忑的不行,但是她對於書記給她施加的壓力也十分不滿:“您這說的什麽話,呂揚給我連續安排一整個星期的夜班沒見你站出來說一句,現在卻說的好像是我勾引了單位裏的男同事似的,你這個書記怎麽當的?我看是能力有問題吧!”

月茹對上頭不滿已久,倘若上級肯早一點幹預,防止她被呂揚騷擾,就不會被靜江抓個現形,靜江也不會來鬧成這個樣子。

不過坦白說,看到呂揚和徐斌的下場,月茹還真是膽戰心驚,這個男人和她同床共枕,她知道他狠,但不知道他原來可以狠到這個份上,她想,除非是方靜江肯讓她走,否則她自己走的話,下場就是一個死。

想到此,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男人果然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當初自己到底看上他什麽了?媽媽說的不錯,他就是一個流氓,她真是瞎了眼了。

同時心裏也委屈,因為同事們用有色眼鏡看她不算,就連本來和她說幾句的女同事見了她也繞道走,唯恐避之不及。

此事看上去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可被傷害了的徐斌和呂揚又怎麽肯就此罷休呢?!

他們少了一隻耳朵,那是身體的一部分,不但要承受肉!體上的疼痛,還要承受多方異樣的眼光,進進出出被人指指點點不算,走在路上還有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們,畢竟是人心裏都會想,誰會無端端的少一隻耳朵?總免不了揣測他們是不是監獄裏的剛放出來的犯人。

呂揚和徐斌心中氣憤萬分,但是打不過方靜江,又鬥不過方靜江,怎麽了?難道就白白算了?

當然不能,他的老婆不是還在同一個單位嗎?既然不能對付方靜江,那就拿她老婆出氣。

所以兩人偷偷的製訂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用來構陷月茹,當然了,這件事中還會有許多陪葬品,但是徐斌和呂揚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仇恨占據了他們的心。要說這些被間接傷害連帶的許多人,那也算是他們倒黴,誰讓他們管不住自己貪心呢!因此就算將來出了事,他們也是活該,不值得同情,徐斌如是想。

他們的計劃是由徐斌提供的。

人總是豬八戒照鏡子,隻照別人的缺點,永遠看不到自己的。

徐斌不想著月茹曾經對他的照顧和友善,也不認為自己在宋猛剛和月茹之間穿針引線有什麽錯,相反,還把這一切的問題都怪在月茹的頭上。

他向呂揚獻計,單位裏的一些駕駛員和車上的裝卸工是‘連檔模子’,也就是搭檔。

他們從倉庫裏把貨色提出來以後,本來應該要送到指定的地點,但是他們在中間過程裏,駕駛員會按照商量好的地點把車停過去,然後裝卸工把車上裝的許多東西拿出一部分來,賣個等候在那裏的商人。

說穿了就是給黑市提供材料。因為那個年代是計劃經濟,連米糧都要憑糧票小本子,買多少斤米就要由工作人員撕掉一個角,更何況供應站的那麽多葷類食品,簡直是供不應求。

放到黑市上去,能賣到很好的價錢。

這是一條供應鏈。

涉及到駕駛員,裝卸工,和那個收貨的老板。

想要抓他們,就要人贓並獲。

於是有一天,月茹照常出車,她其實和這些肮髒的勾當沒半毛錢關係,但是以前宋猛剛到白家去的時候,總是大包小包的提著貨,有牛肚,蹄筋等等……每次菊苼都收了下來,月茹抗議也沒有用,她說的話在家一點分量也沒有,菊苼是個能占多少便宜就一點也不會錯過的人,直到德輝說:“媽,我們家就缺這點兒錢?這種東西我們買不起?你丟人不丟人啊!”

德華在一旁哼的一聲冷笑,他總是陰惻惻的,像個幽魂。

菊苼才訕訕的,從此以後再也不收宋猛剛的禮了。

但是收過一次,單位裏便有風吹草動,人家知道白月茹並不是全無破綻的,那天和她搭檔的裝卸工小羅是個近40歲的中年女子,聽說要獨立撫養一個兒子,錢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她在之前試圖接近過月茹好多次,都被月茹打哈哈蒙混過關,這一次她是鐵了心一定要將月茹拉下水,否則今天這一票就要錯過了。

月茹在開車的時候,小羅就一直哭哭啼啼的向她訴苦,說自己的兒子得了尿毒症,隔三差五的要做透析,孩子沒有爸爸,她隻有拚了命的掙錢。

月茹也有孩子,聽了心裏很難過,她想,假如自己和靜江分手的話,她一個人帶著貓貓,日子絕對不會比小羅好多少。因為貓貓也是一個病秧子,一有風吹草動的就生病,不過好在小病不斷,大病倒是沒有,不像小羅的兒子得了尿毒症那麽慘,那是一輩子的事兒,小羅的兒子這輩子恐怕廢了不算,命也不會長。月茹挺同情她的。

小羅見月茹有所動搖,當即就說:“今天我說好了要帶他去透析的,可是家裏沒人,一整天我都要幹活,請的假已經滿了,再走開就算是曠工了,可我的兒子怎麽辦?!”說著,又哭了起來,“他是我的命,我無依無靠,現在隻有他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真的也不想活了。”

她說的情真意切,月茹也跟著紅了眼圈,動容道:“你真是的,你怎麽不早說呢,你早點告訴我,我們出車的時候就路過你家一趟,把你兒子接出來送到醫院。”

小羅等的就是這句話,趕忙一臉感激的看著月茹:“真的嗎?你真的肯幫我這個忙?”

月茹歎了口氣:“大家都是作媽媽的,我不是個好媽媽,經常打孩子,我事後也後悔,為什麽不和她好好說呢,可當時就是腦子一熱,惡話就出口了,一邊也動手了,孩子哭,她傷心,我心裏更疼,有時候想想,我老公罵我罵的也挺對的。你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到你家繞一趟,你把孩子安頓好我們再走。”

“多謝多謝。”小羅雙手合十,一個勁的朝月茹拜著。

後來,月茹把車停到了廣中路,小羅說她的家就在那裏。

車子一到,小羅便急急忙忙心急火燎的下去了,這期間,月茹就在車上看報紙聽音樂,大約二十分鍾以後,小羅回來了,嘴裏不停的道謝,同時塞了一個袋子到月茹的手裏。

月茹莫名奇妙,心想是什麽呀,當即打開一看。

竟是一袋子的蹄筋!!

也就是自己現在這輛車後麵裝的東西。

月茹道:“這我不能……”

話還沒說完,小羅就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少這麽一袋,沒人會知道的,你拿去吧,就當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在我們單位做的,哪個人下班不拿一點兒回去,沒事的!就我們這種死工資夠養活誰啊!”

小羅說的頭頭是道,但月茹是個老實人,她還是搖頭道:“不,我真的不能拿,這事兒我…”

小羅也不理月茹,徑直往她車子的抽屜裏一塞,道:“走吧,我們還要趕到財經大學呢,晚了回去怕有破綻。”

月茹隻得繼續上路。

就這樣,她和小羅搭班了好幾次。

在那之後,同樣的事情也發生過幾次,月茹總是在小羅‘所謂’的家門口把她放下,然後十來分鍾後,她就會回來,跟著同樣是塞一點東西給她,隻是月茹從來沒有接受,一直放在車子裏。

終於有一天,當小羅下車和等候在那裏的一個老太婆交易的時候,被早就埋伏的警察一舉擒獲了。

那個老太曾經在他們供應站幹過看門的,退休以後,就在自己家門口開了一個店,隻有熟人才知道,隻有熟人才能進去,賣的都是從供應站偷出去的各種葷食,有火腿肉,豬肚子,蹄筋等等,種類繁多,漸漸地有了一定的聲名,警方在查黑市時查到過許多大頭,但這個老太一直沒抓住,要不是供應站有內部人員舉報,警方可能繼續被蒙在鼓裏。

至於這報案的是誰,當然再清楚不過了,無非就是呂揚和徐斌。

當天,一幹人等全被抓緊了警察局,月茹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警察問她什麽她就老實回答,靜江來接她的時候,氣的直指著她的太陽穴道:“你——我真是被你氣死,你是豬腦子嗎,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都是屎啊!這種事情你也能做?”

月茹辯解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她其實到現在還不是太明白。

後來警察告訴她:“在你車子上搜出許多蹄筋,證實就是供應站倉庫裏丟失的,由於倉庫裏一直丟失貨物,剛開始數量還比較小,你們單位也就算了,漸漸的數量實在太大,你們單位便在暗中調查部署很久了,跟我們備了案,給了幾個懷疑對象的名字。”

“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月茹不解道,“那蹄筋是小羅硬要塞給我的,我沒要,所以才放在車子上的。”

“哦,關於這個。”警官道,“就是這個小羅指證你的,她說你為她提供了交通工具,她每次銷贓,都是你開車送她過去的。”

“什麽?”月茹氣的差點暈過去。

“不是這樣的呀!”月茹急的哭了,“不是這樣的,小羅說她兒子得了尿毒症,要去做透析,我每次開車路上放她下來一次都是去讓她看看兒子好不好,她一個人住,和老公離婚了,很可憐的,我同情她才停車的。”

警察邊搖頭邊歎氣:“她是離婚了,也的確一個人住,不過她的兒子由老公撫養,而且也沒有得你說的尿毒症。”

“什麽!”月茹隻覺得頭暈眼花,跌坐在椅子上,繼而捂住臉哭了起來。

同時,小羅除了白月茹,一共還咬了17個人出來戴罪立功,其中也包括宋猛剛。

這就是呂揚和徐斌的計劃,不管白月茹和宋猛剛是否真的有什麽,反正他們是因為這兩個人才被方靜江整的沒有了一個耳朵,所以一個計劃一次性幹掉這兩個人。

可他們低估了方靜江,靜江雖然是氣,可再氣白月茹也是他老婆,他總是要救她的,所以通過集團終於將這一夥人全從警局裏撈了出來,女的勞教半年,男的送去監獄坐牢一年,唯有白月茹一個人,工資連降兩級,兩年沒有獎金。

除此之外,還要開大會批評。

方靜江是領導,整個集團超過一萬人,他是要坐在主席台上,坐在司徒青雲手邊的,司徒體恤他道:“要是覺得丟臉就算了,別去了。”

靜江硬著頭皮道:“越是這樣越要去啊。”

司徒歎了口氣道:“我說一句你不要不高興,咱們是不打不相識,吵完罵完還是兄弟,我跟你說,你呀,就是娶錯了老婆,你的這個老婆呀,這種行徑,無異於往你身上潑糞!”

靜江歎了口氣,沉吟半晌,學著貓貓的口吻道:“可是怎麽辦呢,她是我老婆呀。”

司徒也沒什麽話好說,搖了搖頭,一幹領導一個接一個的上了主席台。

大喇叭裏開始播報會議流程,一條一條過,講到供應站的盜竊案:

“經警方調查,供應站共有男女18名參與盜竊公司財物,其中王某某遣送至青浦勞教所勞動半年,羅某某送至青浦勞教所勞動半年,宋某某至大場監獄服刑一年……還有一名女駕駛員,因涉嫌提供交通工具,扣除兩級工資,兩年獎金。”

人人都知道這十八個人是誰,之前早就在黑板報上貼過公告了,唯獨白月茹一個人,隱去了真姓名,隻說是某女性司機,情節不算嚴重,但誰人不知道那是白月茹,是方靜江的老婆?!

可以想見,整個大會過程中,靜江可謂是如芒在背,但他總算是挺住了,下了台以後,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