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後來秦麗穎的舅舅和外婆來了之後,看見了白月茹尷尬的不得了,連連道歉,秦麗穎又恢複到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頭至尾耷拉著腦袋不說話,貓貓道:“你現在裝什麽可憐呐,你不是很凶的嘛!在班級裏說我媽那些話怎麽當著我媽的麵不敢說呢?”

月茹狐疑道:“究竟是什麽?”

秦麗穎的外婆和舅舅怕節外生枝,趕緊壓著秦麗穎的腦袋道:“道歉,快點給我道歉。”

秦麗穎哭著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既然如此,周老師便趕忙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秦麗穎你以後記住了,不可以再胡說八道,這裏是學校,不是菜市場,說話都是要負責任的,方妍你也算了,好嘛?聽老師一句話。”

“好吧。”貓貓就算再不服氣,最後還是沒辦法,隻能不追究。

回家的路上,她一個人氣衝衝的走在最前麵,月茹跟在後麵,追著她問:“你幹什麽,氣哼哼的,怎麽了?跟我生什麽氣?我又沒有惹到你!”說著,自顧自的嘀咕道,“跟你爸一個德行,一有什麽事就拿我出氣。”

路燈下,貓貓的眼睛裏有淚珠,月茹問的時候,啪嗒一聲掉下來,她恨恨的用手一抹,轉過頭來嚷道:“都怪你,都怪你,怎麽跟你沒關係!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媽!”

接著斷斷續續的啜泣起來:“要不是你不自愛,今天跟這個男人講話,明天跟那個男人搞不清楚,能被秦麗穎說嘛,現在全班同學都以為我有一個亂搞的媽,背著我爸爸在外麵有男人,你讓我以後怎麽做人!!!吳曉穎說一次已經夠煩了,現在再加上秦麗穎,以後誰還相信我?我真是討厭死你了!”

月茹心裏很難過,她咬著唇,伸手想拉貓貓,卻被貓貓一掌拍開,道:“你髒死了,你不要碰我,你永遠都不要碰我!”

月茹壓著淚意道:“你怪我?你全都怪我?要不是為了你——”說著,她的聲音沙啞起來,“要不是為了你,我能被人家威脅嗎?你現在全都怪我?要不是為了你,你爸爸當年會把我打成這樣?”說完這些也不管她了,自顧自回家。

然後換成貓貓跟在她身後,月茹也沒有回頭察看她,全當沒有這個女兒。

沒多久,貓貓覺得自己這樣對媽媽說話實在是很不對的,她看到媽媽的背影佝僂著,肩膀聳動,好像在哭,她心裏很難過,她其實也不想說這些話的,但是氣急之下,脫口而出了。

這時她無比後悔,衝上去拉住月茹的手,道:“媽媽——!”

“走開!”月茹甩掉她的手,“你不是嫌我髒嗎,討厭我嗎,不要我做你媽嘛,你跟著我幹什麽,滾!”

貓貓‘啊’的一聲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跟在月茹身後回了家。

靜江在家裏等著知道貓貓對月茹說了這番話,氣的把貓貓打了一頓,貓貓指著靜江:“你憑什麽打我,都怪你!要不是你在秦麗穎麵前跟媽媽吵架被她看見了,她能到學校去亂說嗎?我被你們害死了,以後人家會怎麽想我,人家背地裏怎麽罵我你們知道不知道?我怎麽有你們這種爸媽!人家都是一個勁的幫著孩子讀書,我就整天要處理你們這點破事!沒有一天安生過!”

靜江怒的要抽她耳光:“我可以說你媽,因為她是我老婆,但是你憑什麽說她?!你是她生的,她就是再不好,我告訴你,都不許你這麽跟你媽說話,要是再讓我知道一次,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靜江撂下狠話,怒氣衝衝的把她鎖在屋裏,當天晚上罰貓貓不許吃晚飯。以至於第二天來上學,貓貓的眼睛都是腫的,估計是哭了一夜。

她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訴她。

我覺得我總算是知道了秦麗穎為什麽到我家來哭訴的原因,因為方妍無意中撞見了她媽媽,她心裏總有被害妄想,覺得方妍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所以到處胡說,於是想盡一切辦法把方妍拉下水,對方妍的家裏人進行各種編排。這樣她們就是一樣的人了,一樣不堪,誰也不比誰強。

我回去把這件事對我媽說,我媽恍惚了一陣道:“天哪,難怪那個女孩子怎麽趕也趕不走,神神叨叨的哭個不停,敢情是個神經病啊!”

我笑道:“您不是還挺相信人家的嚒,讓我不要理方妍。”

我媽臉上過不去,咳嗽了一聲道:“這不是為了你好嘛,我們借住在這片地方,亂的要死,媽也是怕你搭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道:“方妍不是這樣的人,以後你見了她你就知道,我說不清。”

我媽問:“你跟她很要好?”

我搖了搖頭:“我跟她連朋友都談不上,不過上次張文靜劃傷了我的耳朵,是她救得我,要不然誰幫我叫醫生,誰幫我找人回家來喊你?”

我媽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原來是她啊!”

“對啊!”

我媽挺感慨的,說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當然我也問了方妍,怎麽就這麽輕易放過了秦麗穎。

她說,你見過朝天吐痰的人能吐到天上去嗎?

我嗝楞了一下。

她說:“還不是最後全吐到自己臉上,人善人欺天不欺,我相信一些東西,我自己也說不好。”她笑著看我,適時風一吹,紫藤花呈波浪向遠處去,天高日遠,雲淡風輕。

大概這就是所說的心有多大,天有多大,但彼時的我,還未找到自己心中的信仰。

同理,那些心中有鬱結和灰暗的人如果不靠自己的能量走出黑暗的怪圈,別人也幫不了她,就譬如秦麗穎。

自那以後,班中的同學見到秦麗穎就躲,我想她心裏一定也不好受,但問題是很多事情都有因果,她這也是自作自受。

即便是知道大家都討厭著她,她還是肆無忌憚的說著旁人的壞話,比如方妍,比如我,比如蘇旖旎,又比如其他人,她似乎就像一隻跳蚤和虱子,在暴露了肮髒的屬性後,幹脆嘰嘰啾啾個不停,明知大家討厭她,還要在乎那一點存在感。

其實我一直很想告訴她,當你拚命扯著別人的褲腳想要把人往下拉的時候,首先你必須自己在下麵墊底,你永遠都在你嫉妒的那個人下麵。那又何必呢?不如自己好好的過。因為在上麵的人是永遠不會拉別人的褲腳,扯別人的後腿的。她不明白,我們大家卻都明白了。

另一方麵,由於方妍總是照顧著蘇旖旎,蘇旖旎的媽媽和方妍的媽媽也熟悉了起來,兩個家長經常在家門口那根路燈的電線杆下麵,等著孩子一起手牽手的放學。

有一天星期五,早上貓貓對月茹說:“媽,今天下午沒有課,中午放學我會和小啞巴從俱樂部回來,你和她媽到俱樂部等我們吧,順便買冰激淩給我吃哈哈哈哈。”

月茹答應了,到了時間點,便和住在家門口的幾個家長一起在俱樂部閑逛。

貓貓和蘇旖旎到了之後,在俱樂部的回廊裏和月茹碰了頭,當時月茹正和蘇旖旎的媽媽在說話,女的在一起話題總是特別多,從買衣服到家裏的老公什麽都能說一通,月茹想反正都在家門口了,貓貓從小都在俱樂部裏玩,就對她說:“你先回去吧,奶奶等你吃飯呢,我和蘇旖旎的媽媽再聊兩句。”

蘇旖旎的媽媽則牽著蘇旖旎和月茹繼續聊天,後來大約過了十五分鍾的時間,月茹再回到家去就不對勁了,靜江正黑著一張臉等著她道:“你去哪兒了?”

“俱樂部呀。”月茹想也不想就答,“等你女兒嘛!”

“那她為什麽先回來了?”

“我讓她先回來的,蘇家的老婆拉著我說幾句話。”

“是嚒?”靜江嗤笑了一聲,道:“行,那我就去問她。”

月茹覺得奇異,攔住靜江道:“噯,你又發什麽神經病啊?”

靜江指著月茹的鼻子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又來找你了,對吧?老規矩,在俱樂部碰頭。”

月茹傻眼,她怔了很久沒想起靜江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等想起來就覺得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她不爽道:“你胡說什麽呀?怎麽又提這事了呢!”

靜江怒道:“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又舊情複燃了是吧?他又來找你說要帶你遠走高飛了?”

如果不是這樣,孫惠茵不會特地打的過來告訴自己今天他們在俱樂部碰麵!

要知道冷凍廠改製,孫惠茵是第一批下崗的,她和自己早就沒有往來了,但是孫惠茵找到他認錯,說知道自己當年錯的很離譜,隻是不管怎麽樣,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因為不想他被蒙在鼓裏,所以找到他來提醒他。且這是最後一次,在冷凍廠瓦解以後,他們就不會再見麵了。

孫惠茵表現的很傷感,令靜江不由自主的想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這不代表他就完全相信了她,而是在暗地裏觀察月茹而已。

他覺得在去接貓貓這件事上月茹有漏洞,為什麽明明說是去接孩子放學,結果卻搞到孩子一個人回到家裏,而她還呆在那個地方呢?

月茹回答了他,他又不信,隻有氣的七竅生煙,罵道:“你腦子有病,真的有病,你是自己要戴綠帽子,別把我扯進去,行,你要問就去問,隻要你不怕丟人,你就去找蘇旖旎的媽好了。”

靜江哼的冷笑:“你都不要臉我還要什麽麵子?”說著,就衝了出去。

月茹攔都來不及。

後來靜江找到蘇旖旎的媽媽,顧明貞還假惺惺的為難道:“這個話你讓我們怎麽說呢,大家都是一場鄰居呀!”

假如說靜江心底有一缸醋的話,那麽這缸醋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徹底打翻了,他整顆心都浸在一汪醋裏。

他盯著顧明貞追問,顧明貞道:“我隻能說,之前我還和月茹一起去的俱樂部,但是走到半途她就自己走開了,沒和我一起,我等到我女兒就帶回家來了。”

“那你有沒有看到其他男人?”靜江咬牙問。

“這個我沒看到怎麽能胡說呢。”顧明貞笑道。

靜江回到家把門嘭的一聲關上,月茹嚇得渾身發抖,眼淚徑直掉了下來說:“你是不是又要打我了?”

靜江深吸一口氣:“我打你幹什麽,我就來問你實話,你跟我說實話不就行了。”

“我沒有和誰約會,你說什麽我不知道!”月茹無奈的不得了。

貓貓被奶奶關在屋子裏,怕她出去受到牽連,但她在裏麵聽見外麵傳來的聲音心裏是真難受。

靜江在氣頭上是不顧一切的,他道:“你滾,你給我滾!”

“為什麽又要我滾!”月茹用手背直抹眼淚,“我真的沒見過什麽男人,你每次發火都要我滾,我都嫁給你了,你要我滾到哪裏去!”

“滾啊!你給我滾!”靜江拖起月茹,一直將她往門外推搡。

月茹在自家門外徘徊隻會流淚,卻不肯離去。

貓貓打開鎖,衝了出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臉漲得通紅,怒氣之下,急的用雀巢咖啡的瓶子朝母親擲過去。

那個時候很流行用吃完的咖啡瓶裝水,靜江丟出去的這一隻瓶子裏麵滿滿的足有一千多毫升的水,最重要的是,如此的衝力之下,再加上厚重的玻璃,一下子朝月茹打過去,月茹又不是個靈活的,直接抬手去擋,好死不死就打在了月茹的手肘關節上。

月茹疼的眼睛都紅了,疼的整張臉都擰起來。

靜江愣在那裏,他不是有心傷害月茹的,他隻是下意識抄起什麽就丟過去,他以為她會閃躲的,所以趕忙跑上去,但是月茹氣的推開她,哭道:“你不要碰我,我恨死你了。”說完,用一隻手捂著手肘,轉身跑了。

她直奔醫院,被告知骨折了,整整吊了三個月的繃帶。

貓貓氣急敗壞,對著她爸拳打腳踢,像一隻發了瘋的小獅子。

靜江冷靜下來,手腳發抖,問她:“你看到蘇旖旎的媽媽和你媽媽在一起了嗎?”

“在一起啊。”貓貓道,“你為什麽不先來問我呢?有什麽事情說話不能解決要靠動手的?你還嫌媽媽被你打的不夠,你要她死在你手上是不是?”

“可是人家媽媽不是這麽說的。”靜江道。

貓貓狐疑:“為什麽?”

她不知道顧明貞為什麽撒謊,但是她道:“我看到她和媽媽一起聊天的,媽媽本來要帶我回家的,她硬拖著媽媽說再聊一會兒,媽媽才讓我先回來,當時蘇旖旎也在,如果不信,你可以趁她媽媽不在,再去問一次小啞巴。”

靜江歎了口氣:“算了吧,我相信你。我先去哄你媽媽。”

可想而知,最後月茹自然是被他哄回來了。

每次靜江發脾氣的時候,月茹都恨不得跟他離婚,最好恨不得他死掉好了,可是一旦兩個人吵完,靜江就對她千依百順的,怎麽樣都行,月茹打他都可以,直到打的沒氣了,月茹也找不出什麽辦法來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覺得他們兩個說的直白點大概就是孽緣,走進了一個困局,一個怪圈,也許這輩子都走不出來。

直到她身體不適,靜江背著她在大馬路上狂奔,一個大男人,傻乎乎的一邊跑一邊流眼淚。

月茹說我死了你好好地,再找一個喜歡的,也不用吵成這樣了。

靜江說我誰都不要,我隻要你,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怕你離開我。

我就是怕你離開我。

我的憤怒,我的失控,我的臭脾氣,我的不知所措,我的一切一切的壞的情緒都由你而起,隻是因為我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白月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