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方妍的得意讓秦麗穎很不舒服,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憎恨方妍,就連包括我在內,都忍不住想,是不是方妍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秦麗穎的事才會讓她如此記恨在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中傷並且欺負方妍?否則這一切都說不過去。
直到一件事的發生,那件事使得秦麗穎從此以後成為了很多人的噩夢,唯恐避之不及。
事情是這樣的,貓貓家後麵一條弄堂住著一個殘疾少女,她天生聾啞,是打娘胎裏就帶出來的病,她姐姐的耳朵不好,說話也吞吞吐吐的,她媽媽為了這個原因就決定再生一個,結果誰知道第二個孩子比第一個孩子的毛病更加厲害,耳朵聾的從小需要助聽器輔助,至於說話那經常咿咿呀呀的,說不清楚。所以弄堂裏的大人小孩都叫她‘小啞巴’,她爹媽一開始把她送到了聾啞學校,學了兩年之後才‘放出來’,靠打手勢和一些稀裏糊塗的音節與人溝通,不過貓貓對她還不錯,她挺癡纏著貓貓的,為了和她溝通,貓貓還特地學習了部分的手語。
這個女孩兒叫做蘇旖旎,在三年級的時候轉到了彩虹路小學,由於她的特殊,老師特別叮囑要好好關照她,但她隻有和貓貓在一起有安全感,記得有一次區裏的電視台來采訪,學校當然不能放過這麽好的做宣傳機會,於是安排班裏兩個‘好學生’,假裝教蘇旖旎讀書寫字,一邊讓教育電視台的攝製組在旁邊拍攝。
但是開頭拍了才不過幾秒鍾,蘇旖旎便開始瑟瑟發抖,因為她對路紫辰和吳曉穎都不熟,尤其是吳曉穎一直陽奉陰違,當著老師的麵照顧她,背地裏老是欺負她,蘇旖旎不喜歡她實在是很正常,攝影當然就繼續不下去了,老師無奈,隻得去把貓貓叫來,最後這個攝影就變成了方妍帶著蘇旖旎兩個人一起看書寫字,貓貓也是頭一回上電視,特別緊張。好在一切順利,很快就結束了。
秦麗穎為了這件事特別不忿,無端被搶了鏡頭的路紫辰和吳曉穎當然更不忿,於是在兩人的慫恿下,秦麗穎決定以後也要和蘇旖旎做朋友,從此便天天跟在她們兩個身後一起回家。
有時候蘇旖旎也問貓貓:“你為什麽老不理秦麗穎?”
貓貓低著頭,臉沉浸在一片陰影裏,半是難過又半是堅定的說:“每個人都隻有一次機會,假如那個人背叛了你,傷害了你,那麽她的機會就沒有了,我不會再給她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說著,她做了一個‘背叛’的手勢,問蘇旖旎,“你懂嗎?”
蘇旖旎茫然的搖搖頭,貓貓笑了笑,說:“不懂也好,有些事不懂挺快樂的,我也想像你這樣,什麽都不懂,多好。”
但是蘇旖旎到底是個孩子,而且是個特別單純的孩子,在她的世界裏,由於她的殘疾,大家都讓著她,且讓著她是應該的,所以秦麗穎在請她吃了一次棒冰之後,她就和秦麗穎成了好朋友。
貓貓沒有阻止她們的來往,但是有秦麗穎在,她必定不會加入。
有一次,在貓貓不在家的情況下,蘇旖旎無聊就想起了秦麗穎,便到她家去她玩,結果他們家的門沒鎖,蘇旖旎就自己走了進去。
屋子裏黑黢黢的,還彌漫著一股濕氣,濕氣中又夾雜著濃重的中藥味,蘇旖旎突然有點害怕。但她想要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她剛一轉過身,抬起頭就看見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盯著她,而且嘴唇塗得血紅,唇膏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子底下,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嘴裏念念有詞道:“哈哈哈哈哈有人來了哈哈哈哈來和我玩兒了哈哈哈。”
蘇旖旎‘啊——’的大叫一聲要衝出去,那女人居然還拉住她的胳膊,一個勁的嚷道:“陪我玩嘛,陪我玩嘛,不要走!”
蘇旖旎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秦麗穎家的家人聞聲趕來,把這個女人給拉走,蘇旖旎才順利脫了身,但回到家之後就一直哭個不停,醫生檢查說是嚇到了,她爹媽問她她又說不清楚,蘇旖旎的媽媽隻能去找貓貓,貓貓又不在,去外婆家了,直到一天一夜之後,蘇旖旎在爹媽的陪同下去了學校,指著秦麗穎的課本,邊做手勢邊說道:“秦麗穎,害怕。”
老師蹙起眉頭,把貓貓給叫了過去,問她知不知道秦麗穎家是怎麽回事,貓貓坦白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小的時候我還和她一起玩兒,那時候她還來我家裏吃過飯,我奶奶特別照顧她,因為我奶奶說她沒有爸爸,挺可憐的,但是我們對她這麽好,她還背地裏老胡說八道,跟我爸媽怎麽怎麽樣,還說我打她,老師,你上次也看到了,是她打我,所以我就不和她玩了,他們家的事兒我就知道這些。”
老師問:“那你去過她家沒有?”
“有。”貓貓點頭,“有一次中午吃過飯說好一起來學校的,但我左等右等她不來就去她家找她了,當時家裏門沒鎖我剛要推門進去,一個女的就推門出來了,看著像是秦麗穎的媽媽,我就喊了一句‘秦麗穎媽媽好’,她媽什麽反應都沒有,秦麗穎和她外婆趕忙衝出來了,把我往門外推,我就跟秦麗穎走了。”
老師的眼睛一亮:“是不是就是那時候起秦麗穎老欺負你的?”
貓貓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好像是,但又不敢肯定,隻道:“大概吧。”
老師對蘇旖旎的爹媽說:“你們放心吧,我今晚就去家訪一次,務必弄清楚這件事,說實話,秦麗穎這孩子的情況我還真不了解,每次家長會都是她舅舅來,說是她爸爸沒空,我以前沒想那麽多,現在看來是疏忽了。”
“那真謝謝你了。”蘇旖旎的爹媽一個勁的鞠躬,貓貓則牽著蘇旖旎的手回了教室。
當天晚上,這位姓周的上了年紀的老教師便在下學後以家訪的名義去了秦麗穎的家。
奇怪的是,當秦麗穎的老婆來開門的時候,竟然沒有要請老師進去坐的意思。
周老師便愈加奇怪了,她幹脆站在門口不走,和秦麗穎的外婆有一句沒一句的瞎扯,直到老外婆麵皮撐不住了,歎了口氣,終於把老師請進了家,道:“周老師啊,我們家裏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我不想請你進來喝口茶,實在是……唉,家醜不可外揚,希望你能理解。”
秦麗穎已經回來了,站在臥室裏的一角,冷冷的看著周老師,她雖然不知道老師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猜測多半和蘇旖旎脫不了幹係吧。
她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氣呼呼的跑開了,也不打一聲招呼。
秦麗穎的外婆眼裏開始泛出淚光,給老師斟了一杯茶道:“周老師你別介意,這孩子的脾氣是很古怪的,可誰要是攤著她這麽個事恐怕都會有點怪癖的吧,我們也希望她能開朗一點,喏,以前老方家和我不錯,方家奶奶讓她家的孩子陪著麗穎玩兒,但是…唉,後來恐怕還是處不到一起,這孩子好像跟誰都有仇似的,就是看不得人家好,以前有一次故意把老方家孩子的衣服用剪刀給剪壞了,還好老方家的沒跟我們計較,其實我們做大人的也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可這不是我們想就能做到的。”說著,起身攙扶了周老師的手道,“我也說不清,我帶你去看吧,希望周老師你不要害怕。”
“沒事的。”周老師心想,我馬上就要退休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她隨著秦麗穎的外婆向秦麗穎的臥房去。
輕輕推開門,隻見秦麗穎坐在角落的一張小書桌前,手裏拿著剪刀,也不知道究竟要幹什麽,待定睛一看,原來是在剪一隻布娃娃,剪到一半的時候露出裏麵填塞的棉絮,她便改用手擰,直到把整個布娃娃的頭給擰下來了為止。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周老師的視線。
接著,她看向房內唯一的一張大床,果不其然,**躺著一個婦女,這名婦女的五官和秦麗穎十分肖似,估計就是她的媽媽無疑了。
女人的嘴裏不停的哼哼著,似乎神誌不清,最要命的是,她的下半身褲子都見紅了。
秦麗穎的外婆看見了忙道:“啊呀,糟糕,得給她換褲子才行。真是不該這個時候把老師帶來,真對不起,我帶您先出去吧。”
周老師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呆住了,愣愣的點頭道:“不,您不必招待我了,您忙吧,我先走了。”
秦麗穎的外婆送老師到門口道:“她媽媽生下來就是個弱智,後來好不容易給她找了個男人,但是那男人沒良心,把肚子搞大了以後就跑了,孩子也不管。”說道這裏哭了起來,“孩子長那麽大,連爸爸一麵都沒見過,她媽現在就跟神經病差不多,我們怕她出去煩著別人,就用繩子綁起來了,希望老師你不要見怪,也請你……”
“放心吧。”周老師道,“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你們家人還是要監管一下,因為一旦有其他同學找來看見了,真的會嚇到的。”
秦麗穎的外婆一個勁的點頭。
同一天晚上,貓貓也回去問她奶奶了。
她道:“奶奶,你老實跟我說,秦麗穎家裏到底哪裏不對勁啊?小啞巴前天去找她玩兒,結果差點嚇出神經病來了,現在她爸爸媽媽都找到學校裏去了。”
“真的呀?”靄芬挺意外的,隨即歎了口氣道,“唉,她外婆還算是個好人,和我有點交情,有些事我一直沒說,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你知道了也別說出去。”
“嗯。”貓貓答應。
“她媽媽是個神經病。”靄芬直截了當的說。
“啊?”貓貓沒想到,愣了半晌道,“難怪我覺得秦麗穎怪怪的,她有時候會突然發火,上次還咬我了,而且我們對她這麽好,爸爸請她吃飯她還哭來著,結果跑到學校就說我爸爸媽媽在家裏打架,還說奶奶你用針紮她。”
“放屁。”靄芬陡的站起來,她平時不罵髒話,這是最粗魯的話了。
貓貓委屈道:“嚴夢冶告訴我的啊,就是腰鼓隊的那個,住在88號,她告訴我秦麗穎背著我偷偷跑她們家哭去了,還跟人家媽媽說你虐待她,給她吃餿的點心,我氣死了,從此以後就不跟她玩兒了。”
靄芬道:“原來這樣啊,我就說她最近怎麽老不來了,還以為你們兩個吵架了。”
“我才不要理這種變態。”貓貓憤慨道,“她真的不正常的,有時候好好的,有時候突然就發瘋。”
“真的啊?”靄芬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可能是遺傳,也有可能她這是嫉妒,畢竟你有爸爸媽媽,她什麽都沒有不算,媽媽還是個神經病,她媽媽發起病來,撒尿上廁所都不知道的,連‘那個’來了下半身都是血也不知道自己處理,等同於是個廢人啊,所以她外婆常年把她媽媽關在家裏,就怕她出去嚇著人。”
說著,靄芬摸了摸貓貓的頭,“所以你也不要和她計較了,就當她放屁吧。”
“嗯。”貓貓點頭,“我不會和小人計較的,隻要她不再惹我就行。”
“不過…”貓貓不解道,“奶奶你剛說的‘那個’是什麽啊?”
靄芬:“……”
話說秦麗穎的家事本該到此就結束了,沒有多餘的人會知道,因為貓貓除了告訴我之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周老師也隨意編了一個借口將蘇家的家長瞞騙了過去,隻要秦麗穎安分守己就可以了,偏偏秦麗穎心裏氣不過,她覺得小啞巴之所以會發覺她家的秘密一定是受了貓貓的指使,是貓貓讓她去的,然後又安排小啞巴去老師那裏告狀,老師才會到她家去,現在她的秘密已經不是秘密了,以後老師一定會看不起她,等等等等……
她在惶惶不安中過了一個星期,走路一直低著頭,好像地上有金銀財寶似的,而由於她的成績實在太爛,周老師實在看不過去,傍晚自習的時候,一個一個檢查作業,隻要每個人都過關了,大家就可以早點放學回家,可以想見,同學們完成作業的積極性有多高。
但是秦麗穎卻心不在焉,不知道寫了些什麽,總之鬼畫符似的,周老師很火,當著眾人的麵罵她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讓你上課好好聽講,一個字你寫了一個鍾頭,居然寫出這種東西來,明年你們大家就都要寫作文了,到時候你打算留級嗎?”說完,讓秦麗穎又去改,然而秦麗穎又改錯,這就導致全班都看著她,而老師也不能收工回家,周老師當然火氣很大,便有些口不擇言,道:“噯,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東西啊?學習成績就一團亂,成天就知道對著別的同學說三道四的,現在這段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多寫幾次背都該背出來了,怎麽教都教不會呢?中國話你聽的懂嗎?你是不是弱智啊?”
秦麗穎的臉漲得通紅,死死咬住腮幫子像一頭隨時會發怒的野獸,老師也覺得自己口氣過重了,她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很少發火,但這個孩子真是讓人太不舒服了,她一想到秦麗穎在屋子裏把布娃娃的頭擰掉這種舉動就渾身不舒服,難怪以前方妍在她手裏吃了那麽多苦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刻,秦麗穎突然把作業本從老師的手裏搶過來,大吼一聲道:“對,我是弱智,我全家都是弱智,我神經病,你能怎麽樣啊!”然後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把作業本撕得粉碎。
說老實話,我呆住了。
老師也呆住了。
全班同學都呆住了。
唯有貓貓比較淡定,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過秦麗穎這種失控的狀態,但是以前沒人相信她而已,今次秦麗穎克是自己把自己給暴露了。
老師反應過來之後,指著秦麗穎怒道:“你這是什麽態度,給我把你家長叫來!隨便是你外婆還是你舅舅,給我叫來!”
但是秦麗穎完全聽不進去,她轉過身,死死的盯住貓貓所在的位置,惡狠狠道:“是不是你?肯定是你讓小啞巴到我家裏去的,讓小啞巴發現我媽是個神經病你們就高興了,一定到處和人說。”
貓貓無奈的看著老師:“我什麽都沒說啊。”
周老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蘇旖旎也站起來用手指比劃,同時‘啊啊’兩聲,意思是不關方妍的事。
不過大家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裏,重點在除了我們幾個人,沒有人知道她媽媽神經失常這件事。而今全班同學都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中。
秦麗穎發了瘋似的,指著貓貓道:“就是你,就是你!肯定是你!你最下賤了,我們那裏的人都知道你爸爸打你媽媽的事,你爸爸把你媽媽從俱樂部逮回來,因為你媽媽在那裏和別的男人亂搞。”
貓貓‘倏’的一下站起來,道:“秦麗穎,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神經病啊,你扯到我身上幹什麽,我和你有冤還是有仇啊?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你總是這樣!還嫌胡說八道的不夠是不是,非要我爹媽到學校來找你算賬?!我奶奶囑咐我讓你一點,你不要得寸進尺!”
隻是貓貓的話還沒說完,秦麗穎就驀地大哭起來,道:“啊——肯定是你,肯定是你,除了你沒有別人,你們都看我的笑話,你們,你們所有人——!”
說著,她蹲在地上,發了瘋似的扯自己的頭發。
貓貓怒極,對老師道:“周老師,我受夠了,我要叫我媽媽過來。”
周老師點頭,把全班同學散了,唯獨留下方妍和秦麗穎,她要兩家人來,幹脆都在她的辦公室裏把事情都說清楚吧,省的幾個孩子讀書沒心思,說實話,周老師也發現方妍對秦麗穎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月茹那天下午去的時候還以為貓貓又惹了什麽禍,一上去就先把她罵了一頓,貓貓一聲不吭,周老師把眼鏡一脫,擱在桌子上道:“方妍媽媽你別激動,這件事不關方妍的事,是有其他同學在學校傳播謠言,她氣不過和人家吵了起來,非說要找你來一次。”
“什麽謠言??”月茹狐疑的看著貓貓。
貓貓冷著臉,說:“等秦家的人來吧。”
周老師說:“你呀你這個孩子,我發現你呢就是脾氣又臭又硬,這件事要不然就算了?”
貓貓道:“我一直忍,一直想算了算了,我奶奶也讓我算了,可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她今天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胡說我媽媽,我怎麽算了?”
周老師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實話,我在這片區也教書很多年了,這裏的孩子比外麵的孩子都要敏感和凶悍,長大以後能成才的少,會闖禍的多,你那麽聰明,我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
周老師苦口婆心。
貓貓點頭道:“我知道的周老師,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和崔老師失望的。”
崔老師是她的數學老師。
貓貓叛逆的那一段時間,學校的老師看到她都頭疼,等到升班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數學老師,別的人看到貓貓都是繞道走,唯獨這個老師和貓貓卯上了,貓貓要是敢睡覺,她就走到她旁邊,讓貓貓的同桌站起來,自己坐下去,直到貓貓醒過來,問她:“怎麽樣,睡得香嗎?”
貓貓下了一跳。
之後貓貓不肯做功課交功課,崔老師就當著全班的麵罵她:“你現在才多大的年紀,就學著這副德行了?以後還得了?你是來學校學習的,這裏不是你自說自話的地方,既然要來,就要守紀律。”
這個老師和周老師差不多年紀,鬢邊都有一些微微的白發了,和那些小年輕不同的是,即便上了年紀,他們仍然有一顆赤子之心。
貓貓見多了來混日子的老師,明白對她好的少之又少,大部分的隻會在她背後說閑話,但是崔玲不同,崔玲道:“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讓人看扁?你就打算一輩子呆在彩虹老街這麽個破地方?如果你執意要這樣的話,我不攔你,你繼續不要做功課,繼續考不及格好了。”
但凡遇上這樣的老師,其實都是幸事,但能夠理解的學生少之又少。
貓貓是個異數。
她當然不是故意要與老師為難,她隻是找不到方法和不公的世界對抗,於是扮演著爛泥扶不上牆。
而在她倒黴了那麽多年之後,終於讓她遇到一個真心為她的老師,她怎麽還會繼續沉墮下去?
所以一到下課的時間,她就拿出數學書和作業本,在教室辦公室門口把崔玲給截住了,誠懇道:“崔老師,我有幾道題目想請教你,之前都沒有人教我。”
那些收了她爸錢的老師隻負責在她的考卷上給她及格,保證她不留級就行,從來沒有真心對過她。
崔玲愣了一下,把她請進了教室,然後貓貓問了幾道題目,得到解答之後,見時間不早了就謝過崔老師,說:“我都懂了,謝謝崔老師,有不懂得地方我會再問你的。謝謝。”說完,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崔玲愣了一下,點頭道:“好的,你走吧。”
周老師,崔老師和胡老師是貓貓在彩虹路小學為數不多的幾個認可的老師,後來十幾年後,貓貓去看那個當年為她擦過眼淚的胡老師,胡老師說:“我不記得自己教過你呀,你不是我們班的學生。”
貓貓道:“不必非要是你們班的學生才能來看你的,胡老師,你對我好過我就會記得。”說著把自己買的禮物送到胡老師手上說,“祝老師你永遠身體健康。”
胡老師笑著推辭道:“沒有誰能永遠健康的。”
貓貓道:“我說能就能。”然後便匆匆的走了,她走的很快,胡老師便隻能硬收下禮物,但時間過去太久了,她是真的記不得自己對貓貓有過什麽恩惠。
而至於後來周老師,貓貓一直沒能打聽到她的下落,隻找到了崔玲。
適時崔老師已經上了年紀,子女都出了國,她住在養老院裏,孤獨伶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得了‘阿爾滋海默症’,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因此認不得來人,貓貓便擰了毛巾替她洗手又洗臉。
崔老師望著她呆呆地問:“你是誰啊?”
貓貓笑道:“你教過我的數學,還罵過我呢,說我要是繼續這麽混蛋下去,將來一定是個女流氓。”
崔老師雖然反應很慢,但還是笑了,問她:“那你後來成了女流氓沒有啊?”
“被老師你攔住了呀。”貓貓溫柔的撫摸她的白發。
真的,那些年,對她好的人,她都記得。
雪中送炭情意深,錦上添花無人記。
貓貓就是這樣一個記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