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方妍一直覺得小白菜不夠勇敢,就單在她父母離婚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她的母親或許是被冤枉的,也或許值得同情,但她的父親作為一個讀書人,應該不會空穴來風,更何況逼得讀書人扇了她媽一個耳光,那是不是也該好好思考她作為妻子本身有值得檢討的地方?畢竟一隻碗不響兩隻碗叮當,方妍就從她爹媽那吵架的模式來看,從來就說不清誰錯誰對,因為這一次方靜江大概是對的,到了下一次就輪到方靜江無理取鬧了,反正吵架這種事誰也別推說全是對方的錯。
當然,這些都是方妍作為旁觀者的猜測,她不能告訴小白菜怎麽做,隻是方妍認為,小白菜作為目擊者,她心裏必須是有一杆秤的,在到了將近20歲的年紀,大家都不小了,小白菜該做的不是自殺,整天垂頭喪氣,當務之急是要調和她父母的矛盾,實在不行了,鬧到非要離婚的地步,那她才隻有認命,然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是小白菜不論是在家庭這一方麵,還是學習這一方麵,沒有一樣是做成的。
頗有點爛泥糊不上牆的意思。
方妍對她,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對她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堅強的,要知道大部分人遇到挫折,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自拔,不是每個人都是你,方妍。”
方妍道:“我當然清楚,可是世事殘酷,沒有人會為弱者擦眼淚,這個世界隻屬於有企圖心的人。”
她說的對,沒有好好調整自己的小白菜每天隻顧著擦眼淚的結果就是在會考之中失利,最後去了立信會計讀大專,而方妍認為要不是她的母親太作的話,小白菜本來是有機會考上本科的,起碼二本不是問題。
一個孩子就這樣活活的被耽誤了,偏生她媽媽還覺得完全不是問題,女兒為她犧牲是天經地義的。
這讓方妍覺得不可思議,又有點氣憤。
因為沒有人的一生注定生來是要為別人陪葬的。
若是方妍的話,她是絕對不能允許任何人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甚至幹預她的人生的,所以她和白月茹始終沒有化幹戈為玉帛,而她對小白菜母親的反感也是在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情裏產生的。
當方妍告知小白菜,她的父親要求很簡單,隻是想見一見她,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時,不得不說,小白菜應該是動心了。因為一,她父親願意支付撫養費,哪怕小白菜已經過了需要撫養的年齡;二,也願意把房子賣了然後與她母親兩個人平分,但是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他想看到女兒的時候,她的母親能夠讓他看一眼。
這要求並不過分,小白菜的母親不能剝奪孩子的父親探視孩子的權利。更何況小白菜的父親從始至終沒做錯什麽,在後來也一直讓步。
可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回去小白菜把事情對母親和盤托出換來的結果竟然是小白菜在飯後給方妍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小白菜的母親一把將電話搶了過來,直接對著聽筒怒氣衝衝的吼道:“你是方妍嗎?我知道你是,我是李靜的媽媽,我有話跟你說。”
方妍愣了一下,隨即禮貌道:“哦,你好,李靜媽媽。”
話音剛落,事實上結尾幾乎是被截斷的,李靜的母親就迫不及待的說:“我告訴你,我們家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是什麽人?關你屁事!你居然挑唆我們靜靜去找她爸爸,你安的什麽心呐!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到你們學校去找你們老師。”
方妍氣的無話可說,她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潑婦,無理取鬧,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怯場,直接道:“李靜媽媽,你得講道理,講道理你懂嗎?我沒有讓李靜去找她爸爸,但是李靜爸爸自己打電話到我家裏來了,我總不可能把消息隱瞞在這兒不告訴她,她有知道的權利,至於她到底去不去,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沒辦法左右,也沒本事左右。”
李靜的媽媽頓時奓毛,吼了起來:“我跟你說,我就是不許她見那個王八蛋,不行!你不要再說了,也不許你傳話。”
“怎麽可能呢?你有本事自己去和她爸爸談判讓她爸爸別再打電話來我家呀,那樣我也不用做現在你眼睛裏的壞人,說實話你們家的事,誰愛摻和進去?還不是你們大人沒搞清楚!扯到小孩子頭上已經是不對,現在還扯到外人頭上,您覺得您辦事像話嘛?”方妍一針見血,也不是省油的燈,“現在還要我隱瞞消息?我告訴你我辦不到,她爸打電話來,我就會一字不漏的轉過去,除非他不打。當然了,您要真有本事,別和我來扯皮,您去找她爸,要不然就看住您女兒,讓她別去見她爸,您自己家裏的事兒都搞不定,您和我電話裏廢什麽話?再說,至於您剛才說的要去找老師,那您盡管去,我倒要看看我們老師會不會為了你們家這點破事來打擾我。反正這又不是我們家的醜事,你愛找誰找誰去。”
“你——!”李靜媽媽氣的在電話把吼變成了咆哮,“我告訴你,我不許你和我們李靜來往。”
“好啊,你跟她說啊。”方妍反唇相譏。
李靜媽媽簡直快要氣死了,男的或許治不住她,但論嘴皮子,方妍吵架從來沒輸過。最後是小白菜看不下去了,從自己的母親手裏搶過聽筒,道:“媽,你幹什麽,你發什麽瘋!我和同學說話你怎麽能插嘴呢,你太過分了!”
跟著方妍就聽到小白菜和她媽在那頭吵了起來,沒多久,小白菜哽咽的對方妍道:“對不起啊,方妍,讓你受氣了,我媽就這個德行,你別往心裏去,我跟你道歉。”
“沒事。”方妍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口氣挺重的,主要是她為小白菜不值,好好一個孩子,被他們夫妻弄得會考一塌糊塗,因此自己也腦袋一熱。
後來李靜的媽媽還真的去了學校,大鬧學校辦公室,班主任自然也真像方妍說的那樣,沒來找她,不過龔曉萍還是來跟她打聽了幾句,方妍道:“她媽就是一個神經病,我和小白菜打電話的時候,她突然跟餓狼一樣撲過來把電話搶過去罵了我一通,而且吧,是她爸爸打電話到我們家來的,我媽媽接的,她媽居然還警告我,讓我轉告我媽不許我媽媽傳話,太過分了!這本來就不幹我什麽事,更和我媽沒關係,我也沒讓小白菜去見她爸,隻不過轉告了她爸爸幾句噓寒問暖的話,畢竟她爸爸很久沒見她了。這很正常。”
“是。”龔笑萍點頭,“她媽走了之後,李靜的爸爸也到學校來了。”
“真的啊?”方妍問,“我還真沒幫她爸說過一句話,但是我覺得她爸爸既然能從通訊錄裏找到我的電話打過來肯定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我是一個中間立場,我不能讓她去見她爸,但是轉告兩句話又不犯法,她媽整個一個更年期的神經病。她要再打電話來鬧,我就讓我爸接了。”
龔笑萍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妍道,“她媽確實是有點過分,她爸爸也是沒辦法,最後就隻好到學校來找她,小白菜在我辦公室見過,但是奇怪的是小白菜並沒有理她爸爸,我也覺得她爸爸滿可憐的,走的時候,馱著個背,眼裏含著淚,小白菜還是挺心狠的。所以等她爸爸走了以後我就問她為什麽,她說她媽不讓她和爸爸說話,作為老師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但是她媽知道我把她爸爸放進學校來看了小白菜之後,剛才也到學校來鬧了,還去校長辦公室把我投訴了一通。不過你也知道,我們校長比較鐵腕,直接把她媽趕了出去,以後門房間都不會放她進來了。”
方妍同情的看了龔笑萍一眼:“不會吧?她還投訴你?那是孩子的爸爸,人家有權利到學校來看的,她媽要是再鬧,老師你直接就打110唄。”
龔笑萍沒想到方妍也是個冷硬派,被她說的笑了起來,道:“好了,你去做功課吧,你不要讓這些事分心,小白菜是沒希望了,隻能去個大專,你可要扛住啊,我們學校總共有10個名額可以送到外國語大學,現在隻有8個人符合標準,你是分數最高的,看你表現了。”
方妍勉強道:“我盡力哦!”
然而饒是她嘴上說盡力,但是老師們肚子裏都有一本帳,方妍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說這個話的。
首先是在高考的時候,方妍的語文成績近乎滿分,英語更是直接滿分,數學還是老大難,但是方妍每次在特別重要的時候,數學都會超常發揮,因此整體成績非常優異,按照高考的入取分數線,方妍進海城外國語大學的基本上沒有問題。
在海城,曆來有四大名校之說,老一輩人都知道,很多人都以為是複旦大學,同濟大學,財經大學和海城大學,但是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和推移,海城大學漸漸沒落,華師大專業分布太散,作為有外語特長,每年輸送許多外交官的海城外國語大學才是本地人心目中真正的名校,且是一所十分特殊的學校,因為與隻要分數高就能進的那些大學相比,外國語大學還多了一門測試:口語。
方妍在獲悉了自己的分數之後,再比對了自己的專業入取線,知道多半是有戲,隻是信封中另附了一張麵試通知,寫明了時間和地點,方靜江問方妍有沒有把握,要不要再補課一下,方妍說:“我現在整個人的狀態都是高考結束,渾身自由散漫,吃吃喝喝的豬一樣的生活,你還讓我去補課你不是要我的命嗎?算了,聽天由命吧,能進就進,不進拉到。”
方靜江急了,說:“你這孩子就是這麽倔,當時讓你多填兩個學校,你非要英語專業,結果就隻填了外國語和華師大,你這分數要是多填幾個,就算外國語進不了,同濟也行啊,財經也行啊,就算是複旦,一些冷門的專業好像社會學什麽的估計也行,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
方妍苦著臉道:“不是我想不開好嘛,是我清楚自己有多少道行,你看同濟大學出名的是建築,土木工程,量子物理學,複旦新聞係和醫學院分數那麽高,還有財經,進去都是要讀高等數學的,老爸,雖然我覺得大學應該比高中要放鬆很多,但是一想到還不能擺脫數學這個隨時隨地可能摧毀我的萬惡本源,我覺得我還是拚一把好了。我不想那麽高的分數進了一所名校,到頭來因為高等數學不能畢業,多丟臉啊!”
方靜江無語,知道她說的都對,且為時已晚,自己再說什麽也沒用了,還是給孩子一些信心吧。
到了指定的日期,方妍便輕輕鬆鬆的去考試了,走的時候甚至都沒和月茹還有靄芬打招呼。
待到了考場,沒有人在身邊的時候,她才開始真的緊張。
她從來沒有參加過口試,和她一起麵試的大多數都是海城外國語大學附屬高中的,人家高中三年都是在英語老師口語課的熏陶下度過,出口就是一句句流利的英語,大膽自信,方妍卻不是,她在學校除了領讀還沒開口真的實驗過,浦輝高中一路殺到最後一關的就隻剩下她一個了,麵對如此強大的競爭對手們,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但是方妍這個人也很奇怪,你要讓她一個人口試,她或許不行,但是強敵環伺之下,她這個人就會給人以驚喜,出現遇強則強的情況,關鍵也許還是不服輸的性格。
考試的過程是大教室裏兩個口語老師,外加一台錄音機,每個人的考卷和題目都不一樣,拿到考卷的同學先在教室外看一分鍾,一分鍾之後,進教室考試,然後下一個考生在教室外等待,看屬於自己的考卷,等教室裏的那個出來,下一個便立刻上場,也就是說,從考卷拿到手到口試,從頭至尾隻有一分鍾得時間。
這一分鍾裏,考生們必須看完一篇大約三千字的文章。
時間滴答滴答,分秒必爭,方妍拿到的卷子是關於r的,運氣好的是,她一直看美劇,對於外國人的餐飲習慣比較熟悉,餐桌禮儀不說懂10分,至少3分是有的。那篇文章方妍大致過濾了一遍,前麵絮絮叨叨的都是廢話,重點在後頭,這和方妍寫作的習慣一模一樣,方妍在心中不由暗自竊喜,跟著隻看每個段落的首尾幾句,然後中間的再粗略瞄了一眼,一分鍾到,老師收掉她的卷子,她深呼吸一口氣,進了教室。
錄音機裏播放的是她的題目,她根據考卷的內容給出相應的答案。
之後兩個老師會根據學生的資質,當場擬出一個主題,要她做5分鍾的演講。
方妍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但是沒辦法,既然上場,就沒有交白卷的道理,那就隻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把平時聽的bb的文章和美劇裏的句子都用上了,總算三分多鍾得時候,兩個老師跟她說可以了,讓下一個進來。
出考場的時候,方妍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她是第一次考試那麽沒把握,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法正確不正確,發音好不好,總之,四個字:心裏沒底。
回去方靜江問起,她如實回答,方靜江也傻了,道:“以前我們那個年代讀書的時候,隻知道海城外語特別難考,但具體怎麽個操作法並不知道,這次也算開眼了,你真的講了三分鍾啊?”
方妍點頭道:“是啊,不能浪費嘛!我的原則就是哪怕不知道說什麽,胡謅也要一口氣說個痛快,就是那兩個老師一看就很老辣,肯定知道我的小心思。”
方靜江歎氣:“算了,你之前說的,隻能這樣,盡力了,要是進不了就去華師大,也沒什麽不好。”
“可我不喜歡華師大。”方妍撅著嘴。
“為什麽?”靜江不解。
“遠啊……外國語多近啊,咱家過去坐車才兩站,心情好了走回家都行。”方妍痛苦的抱著腦袋,心裏嚎著:蒼天啊——大地啊——!
方靜江也挺惆悵,他想,外語好多占便宜啊,他要是年輕二十歲,他也學外語,那樣他就能在endy的公司當一個正兒八經的職員,而不是司機了,還要受這個正處於更年期上司的鳥氣,唉!
父女倆各有各的煩惱,隻有白月茹局外人似的,對方妍和靜江高興道:“你們知道伐?冬冬讀雅思準備出國賴!”
方妍‘嘁’的一聲:“出國?他不是也參加高考嗎?多少分啊?”
月茹的臉上有一瞬的尷尬,隨即道:“沒參加,他直接出國,說要去英國讀大學,就考雅思了。”
靜江也不買賬,涼涼道:“幫幫忙哦,讀雅思?出國?他老爸還在外麵騙吃騙喝的當詐騙犯,他哪裏來的錢出國啊?!”
方妍和靜江一搭一唱:“當然有錢啦,爸你也別太看不起人了,難道舅舅就不能騙一筆大的給他出國用?”
靜江認真的點頭:“你說的也是。”
然後父女兩人一前一後的出去,到了廚房間互相一擊掌,偷偷笑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