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畢生夢魘

他回到家,陸母一見他就是可勁兒地問葉初曉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沒把之前差點流產的事告訴她,隻應付著說好全文字小說。

這時,老爺子也從東頭的屋子裏出來了,他於是支開母親,走過去:“爸,我回來辦點事。”

兩個人眼神一交匯,老爺子點點頭:“去那邊說吧。”

走到那邊的樹下坐著,四周姹紫嫣紅開滿了花,一片繁華,陸正南伸手撣了撣芍藥的葉子,輕聲說:“他弄了個度假山莊的項目。”

老爺子沉沉一歎:“之前的那些事,我也不是真不知道,就想著……終歸都是自家人。鑫源那邊,投資了多少項目,次次都是失敗,這次又……”

“您也別多操心,我那邊還能頂一陣。”陸正南笑笑,給他拍去肩上落著的花瓣好看的小說。

老爺子卻急得擺手:“哎,不行,你那邊發展到今天不容易,這邊被他們折騰空了也就算了,不能拖累你。”

“咱爺倆兒說什麽拖累?”陸正南伸了個懶腰:“再說呢,我可不比您,我年輕著呢,千金散盡還複來嘛。”

這一番話,他說得有氣魄,可老爺子卻仍舊心中酸楚:“是我連累了你啊正南,原本讓他跟小曼結婚,進公司管事兒,我也就是存了補償的心,但是……那罪過,不是簡簡單單就補償得了的,我該受罰,可你別……”

“爸。”陸正南伸手按住了他的肩:“父債子還,天經地義,這多的話我說了也矯情,咱們別計較這個,就當我這個不孝子,給您補敬點孝道。”

老爺子再說不出話來,隻望著這個從小就跟他頂著幹,可到了最後關頭卻又成為自己的主心骨的兒子,眼角濕潤……

陸正南是晚上的飛機,臨走時陸母又弄了一大堆補品要他拿著,絮絮叨叨地吩咐這吩咐那。

“行了媽,”陸正南無奈:“您兒媳婦孫子都好著哪,我們那也不是窮鄉僻壤,是大城市,要什麽買不著,還得費勁巴拉地從北京往回運。”

“誒,這可是我到處走街串巷尋齊的,你能有那功夫,有我這經驗。”陸母可不管,硬是塞進他行李箱,他隻得帶上,走出門的時候,聽見陸母還喜滋滋地說:“等一段我也過去,親自看著。”

陸正南無語,迅速閃人。

可他沒想到,她說的“過一段”,竟來得那麽快。

就在周末,陸母竟然就到了古城,直到下了飛機才打電話給陸正南,說給他們個驚喜全文字小說。

這可真是驚喜。陸正南放下電話直歎氣,葉初曉過來問他怎麽了。

當得知陸母過來,葉初曉心中也有些忐忑,但還是催著他趕緊去接。

陸母這是第一次進雲水閣,那天陸正南悔婚之後,她也來找過一次,可保安沒讓她進門,想想前麵的事,心裏難免還是有氣的,不過一想著葉初曉肚子裏的孩子,氣又消了,隻顧著高興。

葉初曉和米粒兒在門口接,一見她,米粒兒就喊了聲“奶奶”,但陸母壓根顧不上她,隻應了一聲,看都沒看她,便拉著葉初曉問長問短。

陸母對米粒兒的敷衍,葉初曉看在眼裏,有絲不舒服,但老人畢竟是千裏迢迢來看望自己,也不好多怪,還是熱情地請她進去坐。

“哎,你不用招呼,這是我兒子的房子,也就是我自己的家。”陸母擺擺手,完全是主人架勢,上下兩層樓都巡視了一遍,對裝修頗為挑剔,覺得這顏色也不好,那裝飾也不對。

葉初曉倒沒往心裏去,但陸正南卻有點不悅:“媽,這房子是初曉裝的,哪有什麽不好,我看著樣樣都好。”

被他這一搶白,陸母心裏不高興了,但也不好全顯在臉上,隻幹笑了兩聲,過後很長時間都沒怎麽再說話。

背地裏,葉初曉埋怨他:“你也是,媽要說就說唄,幹嘛惹得她生氣。”

陸正南聳聳肩,不置可否。

吃飯的時候,陸正南習慣性地給葉初曉先盛了碗湯,陸母看似坐著沒動,眼角的餘光卻盯著他的手,一直到看著那碗湯放到葉初曉的麵前。

葉初曉發現了這個細節,忙將湯又奉給陸母:“媽,您先喝好看的小說。”

陸母這才臉色稍霽。

吃完了飯坐著看電視時,陸正南削好的蘋果,又是遞給了葉初曉,陸母再次不快。

葉初曉暗中歎了口氣,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婆婆和兒媳,是永遠的情敵。

晚上回到房裏,葉初曉點點陸正南的額頭:“你呀,也不知道討好下媽。”

陸正南無所謂:“我打小就不細心,她又不是不知道。”

問題是現在有了對比,他對媳婦兒越細心,當媽的就會越不開心。

在葉初曉的再三叮囑下,第二天他總算記得舀湯的時候也給陸母舀一碗,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陸母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懷孕的葉初曉,所以倒也沒顧得上老和陸正南生氣,隻指揮著保姆熬這燉那,給葉初曉補身子。

她對自己好,葉初曉很感激,可是她對米粒兒的態度,卻又確實讓人不敢恭維。

米粒兒畢竟年紀小,所以常常會撒嬌,要媽媽抱,可每到這時,陸母就會讓她下來,說怕她壓著葉初曉的肚子。

米粒兒跟著向老師學跳舞,總是需要音樂的,陸母卻嫌吵,非要讓她們去旁邊的小屋子裏關著門練。

而且陸母來了幾天,從來都沒抱過米粒兒一次,米粒兒叫她奶奶,她有時候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愛理不理。

米粒兒這孩子本來就有些敏感,某天晚上,悄悄問葉初曉:“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

葉初曉隻覺得心酸,卻又不能對孩子直說,哄著她睡了,自己一個人坐在**發怔全文字小說。

陸正南這兩天忙著度假山莊投資的事,而且家裏還有陸母幫著看護,所以回來很晚。

十一點多才到家,卻看見葉初曉還沒睡,走到床邊坐下,捏了捏她的臉:“說了要早點睡,又不聽話。”

“中午睡多了,這會兒睡不著。”葉初曉笑了笑,不好把陸母的事說出口,怕引起矛盾。

但陸正南還是發現了葉初曉眼裏的悵然,皺了皺眉:“怎麽了?”

“沒事。”她搖頭:“你也累了一天了,去衝個澡睡覺吧。”

可陸正南並未就這樣被搪塞過去,看了她一會兒,低聲問:“是不是跟我媽吵架了?”

“沒有。”她否認得太快,讓他愈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她怎麽回事兒呢?你對她還不夠好啊?我找她說去。”

說著他就要往房外走,葉初曉忙拽住他:“你這個急性子,我們哪有吵架,就是……”

“就是什麽?”陸正南不放鬆地追問:“有什麽話就說出來,你別悶在心裏自己忍著,你知不知道這樣我看著有多著急。”

葉初曉歎了口氣,終於把米粒兒的事隱晦地說了一遍,又趕緊替陸母解釋:“她也是忙著我的事,所以……”

“她那個人我了解。”陸正南冷著臉:“她就是嫌米粒兒不是我親生的。”

葉初曉低下頭去,她又何嚐不明白陸母的心思,可如今情況就是這樣,誰也沒法改變。

“算了,睡吧。”她扯扯他的衣袖:“我也困了,想要你抱我睡全文字小說。”

他知道她是怕自己去找母親理論,便也順著她,去洗澡回來,抱著她入眠,轉過臉看著靠在他另一邊胳膊上的小米粒兒,更覺得心疼。

次日早上,趁米粒兒去上學,葉初曉在書房看設計圖的時候,陸正南下樓去找陸母,一起去了花園。

“幹什麽啊,我廚房裏還忙著呢。”陸母不耐煩。

“媽,你是不是對米粒兒不好?”陸正南問得很直白。

陸母一下子愣了,隨即沉下臉:“不好?怎麽,誰跟你告狀了?”

“你就說是不是。”陸正南的語氣也冷了下來:“對我來說,米粒兒就是我親生的閨女,也就是你親孫女,你幹嘛這麽對她?”

“我怎麽對她了?親孫女?我哪來的親孫女?”陸母氣急,聲音越來越高,還故意衝著葉初曉所在房間的窗戶:“帶著個孩子嫁進我們家,我氣度大,才沒計較,哦,這會兒我貼心貼意地來服侍,還好心辦了壞事了?說我虐待她孩子了?”

“我們倆說話,你這麽大聲地嚷幹嘛?”陸正南即刻製止,怕葉初曉聽見了。

可葉初曉還是聽見了,呆怔在電腦前。

“得,我不幹了,我走,你們愛怎麽著怎麽著去,省得我一片好心腸,還被當做驢肝肺。”陸母氣衝衝地解下腰間的圍裙,扔到地上,進屋收拾東西。

葉初曉忙從樓上下來,過去連連道歉:“媽,對不起,我不是……”

可陸母不理她,把櫃子抽屜翻得山響,將東西一件件扔進箱子。

葉初曉趕緊按住箱子,小心地賠笑臉:“您別走啊媽全文字小說。”

“別走?這有我呆的地兒嗎?這是你家,我是外人,打一開始我就不該來,來了妨礙你和你孩子的幸福生活了。”陸母越說越陰陽怪氣,陸正南也徹底惱了:“成,那你就回北京去,各過各的日子,還能安生點。”

兒子這一趕,陸母頓時覺得失了所有的顏麵,哭著吼著就出了門。

葉初曉急得直跺腳,讓陸正南去追。

陸正南到底還是去了,卻不是追,而是送,直接將陸母送出了雲水閣。

“你這個沒良心的,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以後生了孫子我也不會再來看……”一路上陸母都在罵,但陸正南繃緊了臉不作聲,打電話叫秘書訂了機票,然後找了個車直接讓把陸母送往機場。

等他回到家,葉初曉知道陸母走了,又氣又慌:“你怎麽辦事兒的啊,這以後可怎麽相處?”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陸正南摟著葉初曉的肩膀安慰:“以她的個性,隔得遠了還能相互留個情分,在一起住久了隻會矛盾更大。”

事已至此,隻能補救,可過後葉初曉打電話去北京,陸母要麽接起來冷冷地說兩句就掛了,要麽就幹脆不接,讓葉初曉無計可施。

但陸正南並不覺得這是多大個事兒,反而讓她別管,而這段時間他也確實很忙,她不好總拿這件事煩他,隻能擱在心裏,隱隱擔憂……

陸正南最近,忙的正是度假山莊籌建的事。

他和齊禛雙方,都表現出很大的“合作誠意”,經常一起開會,討論各種細節好看的小說。

但兩人的交往,僅限於會議桌上,私下裏卻並不多接觸。

自上次的事之後,齊禛也不再來雲水閣,而是改為白天去學校看望米粒兒,陸正南也連一句邀請他去家裏的客氣話都沒有再說過。

葉初曉,永遠是他們之間禁忌的話題。

如今,度假山莊的場地都已經看好,可以開始籌建了。

齊禛說承建方由他來找,陸正南沒有和他爭,說全由他定。

主體部分,最終齊禛定了天勝,這是行內有名的一家,沒有大的問題。而到了細節部分,齊禛卻遲遲不拿主意。

秦年到後來便有些著急了,隻得主動去請示他:“齊總,您看這工期也近了,到底讓誰來做?”

齊禛慢悠悠地簽著文件:“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不過你得花點功夫去把人給我找來。”

“哎,您說。”秦年忙答應。

齊禛拿過一張空白的文件紙,寫下一個名字和一行地址:“年代久了,也興許這人搬家了,你在周圍多打聽打聽。”

“那這……要是遇上重名的呢?”秦年有些為難。

齊禛垂下睫毛,眼底似劃過一道暗光:“那你就問他……認不認識葉初曉?”

秦年一愣,想要再問,卻見齊禛又開始埋頭批文件,再無說話的意願,不敢多言,隻好退出辦公室。

花了兩天時間,下了飛機又轉長途汽車,秦年才來到齊禛說的那個地方,是個江邊的小城市。

然而果然如齊禛所料,那人已搬家,再去問周圍的鄰居,提起此人都是一臉避忌,說不知道搬哪兒去了全文字小說。

秦年不得已,隻好又托了層層關係,找到當地的公安局幫著查,最後才知道這人不久前剛從監獄釋放,再通過跟他一起出去的獄友,終於在一間破落的出租房裏找到了他。

“你是葉磊嗎?”秦年問他。

“老子不姓葉,姓石。”他喝得醉醺醺的,伸手將秦年搡得差點撞在門上:“找老子幹什麽?”

秦年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滿臉凶相,從右邊顴骨到下巴還有一道舊刀傷的人,居然就是齊禛要找來承包工程的那個人。

遲疑了一下,他小心地試探:“你認識葉初曉嗎?”

“葉-初-曉-”那人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眼中突然發出異樣的光,然後猛地一把揪住秦年的衣領:“你是誰,是她什麽人?”

這就沒錯了。秦年鬆了口氣,卻又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我不是她什麽人,是我們老板讓我找到你時,問這句話。”

“你們老板又是誰?”石磊繼續追問。

秦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齊禛。”

石磊眯著眼,想不起這個名字。

秦年將自己的衣領從他鬆了些力道的手中抽出來,退後兩步,離他遠一點,才說:“你跟我回去吧,齊總找你,是想要你承包工程。”

“承包工程?”石磊如同在聽笑話:“你看看我這個樣兒,像能承包工程的嗎?”

我看也不像好看的小說!秦年在心裏回答了一句,但這畢竟是齊禛要找的人,他不敢怠慢:“跟我回去吧,齊總真是這麽吩咐的。”

“也行。”石磊想了想,流裏流氣地點點頭:“反正我現在連飯都快吃不上了,跟著你去碰碰運氣得了。”

秦年不想跟他說太多,即刻催著他啟程。

當他們回到古城,秦年打電話問齊禛該怎麽安排,他隻是說了句:“先找個地方讓他住下,置兩身好點的衣服,我回頭再見他。”

秦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一切照辦。

一直到第三天,齊禛才通知秦年,將石磊帶到一個飯店包間。

石磊進了飯店,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著周圍豪華的裝潢之後不禁咋舌,一直到了三樓的vip包間門口,秦年止住腳步,做了個請的手勢:“你進去吧,齊總在裏麵等。”

說完他便走了,石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從來都膽大包天的他,此刻竟有點忐忑,遲疑地抬起手敲門。

“進來。”裏麵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石磊恍惚地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卻又怎麽都記不起來。

他推門進去,裏麵並未開燈,隻有遠處的床邊,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拉開一道縫隙,透進來的白光,映照著一個人的側影,看不清麵容。

呆站了半晌,他想開燈,可就在這時,隻聽得“唰”地一聲,半扇窗簾被滑到一邊,那個人的臉也清晰起來。

“是你!”石磊驚愕地大喊,拳已攥緊,因為劇烈的憤怒,而使劃著刀疤的臉,顯得更加猙獰。

“是我。”齊禛淡定地一笑,緩緩地走到他麵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