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傑不作正麵回答,問道,“能搞到煤子嗎?”

“亞傑,你又不是不知道,新來的總監督抓得嚴,嚴禁吸煙。這也是上頭的精神。還是把煙戒了的好。”

“安平,你定要想法子搞支煤子來,那怕就是煙屁股蔸,我他娘的尅死了!”

“先不談煙。先談談你是怎的弄得自己睡刑床的?”

龍安平緊緊盯著劉亞傑那雙淡黃無神的眼睛。因為睡刑床的嫌犯,一般是判了死刑以及嚴重違反監規監紀的。那麽,劉亞傑到底屬於哪一類型呢?

劉亞傑喘著粗氣告訴龍安平,他之所以睡刑床的緣由,原來他那天毒癮又發作了,又找不到煙屁股解解癮,中午時分,趁號號們休息之際,他瘋一般地衝向水泥門牆之牆頭角。那牆頭角相當的鋒利,當他撞上牆頭角時,以致頭皮撞裂達五六寸的口子,鮮血汩汩地往外流,當時人就暈死了過去。幸好獄醫值班,為他止血打了針。這可是典型的自殺行為,不把他劉亞傑睡刑床又把誰睡刑床?!此刻劉亞傑頭皮上像蜈蚣一樣的疤痕與血痕還清晰可見。

劉亞傑反過來問龍安平,為何到了這禁閉室的?龍安平歎息了一聲,道,“此所謂時也、運也、命也!”

劉亞傑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是水販子水了你?”

“也許是,也許不是。追究這些又有何用?!‘寶劍’背了,胸骨估計也碎了,又關禁閉號的,追究也是白追究了的。”龍安平頗為寬容。

“安平,這兒用不著慈悲心態。這兒冇得一個好東西,特警課真冇抓錯人,包括我在內。你是逆天犯,與我們這些流氓、法盲、文盲不同,有些事你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號子裏的事你最好少摻和,你有錢呷肉、冇錢呷漂。反正呷漂也死不了人。”劉亞傑仰靠在刑**,有氣無力地數落著。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喘息一下子。

看著劉亞傑這副模樣,龍安平感到很不舒服。就在這時,鐵門上的小風窗開了,一名特警課警員對劉亞傑說:“劉亞傑,你老婆已寫了《離婚協議書》,請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龍安平幫著把《離婚協議書》拿過來遞給劉亞傑,劉亞傑無法看《離婚協議書》,隻好請龍安平讀給他聽。沒等讀完,劉亞傑已是痛哭流涕,龍安平怎麽勸也不中用。

那警員頗不耐煩地催問劉亞傑簽還是不簽?劉亞傑哭聲中連連說,“不簽、不簽、不簽,堅決不簽!”

龍安平隻好將瓊嫂寫的《離婚協議書》代劉亞傑遞還給那名警員。那名警員說聲,“不簽由不得你”,“砰”地一聲狠狠地將小風窗關上。

劉亞傑終於止住了悲聲,可那淚還在流。淚聲中,劉亞傑斷斷續續地說,“我那婆娘的心真他娘的狠,怕老子判無期徒刑,現在就鬧著與我離婚。咯板姆的,女人的心海底針,比毒蛇還毒!安平,你

還冇結婚吧,還是不結的好,省得結了又離,離了又結,咯板姆,真傷心啦!”

“亞傑,我也不知命運將把我拋向何方?我哪裏還有什麽心事去想去奢談幺事愛情婚姻家庭?!不瞞你說,我已給葉迪寫了分手的信,恐怕她已收到了。”龍安平邊踱步邊聊著。他不能不想他的迪公主,他在心裏說,“迪公主,為了你的幸福和美好的未來,我隻好斬斷情絲了!”

“安平,你很明智。可我離了瓊子就無法生活下去。我說句最不濟的話,我他娘的已失去了男人的尊嚴與人格。”說至此,劉亞傑住了嘴。

樓道上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龍安平趕緊坐好。聲音從鐵窗飄下來,清晰入耳,“龍安平,你怎的到禁閉號來了?”聽聲音知道這是總監督在巡查第一大牢。龍安平心頭一熱,知道這位黑皮膚、麵孔冷峻如包公的總監督,辦事極為公道,忙答道,“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冇給新兵旦子開庭走過場!”總監督神情嚴肅地道:“好,我馬上調查!”

第二天,禁閉號的鐵門又一次開了,邱陵與猛寶一前一後的走進來。邱陵戴反銬,猛寶戴順銬。邱陵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龍安平,猛寶則一聲不吭地坐下。

這一天,禁閉室的鐵門響得夠頻繁。拿劉亞傑的話來說,這禁閉室今天的鐵門是專為他開與關的。當然了,沒有他劉亞傑,獄醫會閑得蛋疼。那一刻,劉亞傑臉上那番神情頗有幾分得瑟。

隻是,劉亞傑沒想到邱淩與猛寶進禁閉室後,禁閉室又要改天換地了。

總監督與袁管帶走了進來,臉上有幾許歉疚之意。龍安平見二人朝自己走過來,一時間心裏也沸騰開了,不知又有何事發生。他做不到象小Q那樣隨遇而安,他對他自己熟悉了的窩多少有些依賴。他也怕變動。然而,總監督臉上的歉意愈來愈濃,他在龍安平身前一尺左右停駐,開口道:“龍安平,差點誤會你了。要不是黃長富和你那探花……咳咳,哦,要不是黃長富,這個這個,嗬,說明情況,我們還真的把你作牢頭獄霸收拾……”

袁管帶憨厚的笑笑,走過來拿著鑰匙替龍安平解除手銬。邊給龍安平取下手銬邊說道:“冇想到你咯個被誤會了的反麵教材還是一個講文明的典型,該表揚表揚才行。”

總監督兩手叉腰,象是對龍安平說,又象是對袁管帶說,口氣相當溫和:“是典型就要表揚,還得獎勵。”踱了幾步,象是有什麽重大決定似的,手一揮,爽聲道,“袁管帶喔,晚上壓一鍋排骨花生湯獎賞獎賞咯個龍安平!”

“龍安平哪,這可是總監督給你的特殊照顧,昨日誤會的事,你就莫放在心上,號子裏也還需要象你咯樣的講正氣的好典型!”袁管帶的臉上竟然浮現一抹說不清的紅暈。

龍安平無話可說,隻得“嗯”了一聲。

“回原號吧……”看龍安平的手銬已

取下,總監督微微點頭發話道。

“回原號子後,莫要有幺事想法,同船過渡,五百年所修。得饒人處且饒人……”袁管帶叮囑道。

“嗯……”龍安平又隻得“嗯”了一聲。

在即將跨出門檻的一刹那,劉亞傑狂呼道:“龍安平,老鄉,晚上遞點花生湯過來,咱饞了,解解饞……”

“嗯,好的……劉亞傑,你多保重……”龍安平回頭看了一眼劉亞傑,抱抱拳,便徐步走向自己的號子。

袁管帶打開15號監室鐵門,龍安平慢慢地走了進去。

見到黃長富,龍安平一把握住黃長富的手,哽咽道:“黃拐子,謝謝你……”

黃長富亦很激動,忙說:“咯小事一樁,謝幺事,人冇受損就好,回來了就好……”

其實龍安平能從禁閉室回到原號子,有黃長富的功勞,但他不知道他的表兄探花郎高守仁已來三河郡第一大牢找過監獄長、總監督以及袁管帶,他的表兄而且在星級大酒店請他們撮了一頓,花費也不算少。自然,龍安平環境的改善並不全是黃長富之竭力促成。

扶著龍安平坐下。黃長富細細打量了一眼龍安平,細聲細氣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莫要感謝我,說句落脈的話,猛寶與邱淩都冇得環境,把你搞走了,我就得呷漂,這劃得來?再說了,你龍老弟也好相處,不象猛寶、邱淩冇得一點人脈不說,還不知好歹,搞走他們,我心裏也省了輕。”

龍安平明白黃長富話裏的意思,也明白黃長富說的是心裏話,因為,龍安平不是他的心腹大患,對他黃長富構不成威脅,且對他隻有助益。黃長富告訴他的,乃是他的經驗之談,夠龍安平學富五車的了。龍安平也不作別的想,到了原來的號子,心裏頭仿佛也有了個歸屬感,臉上就有了那麽一絲笑顏,接道:“黃拐子,我知道你是為的我好。”

黃長富搓搓兩手,顯得有點興奮,道:“我最恨那種小人,自己冇卵用,還背後搗鬼。人嘛,總要圖點念想,一個人太不地道了,又有咯幺意思?!我在號裏強是強霸一點,但也有個哈數,不象猛寶、邱淩一點哈數都冇得,你說那個服他,鬼服他。我咯號子,我咯地盤,我作主,不允許他娘的無謂的胡來。規矩要講,人也得要做。我看哪,猛寶與邱淩完全有點不識黑,他們是坐幺牢哦,完全學不熟!”

這可都是黃長富掏心窩子的話。

龍安平聽罷,點點頭,隻是不往心裏去。這些話對他龍安平無關緊要,他不是來損人利己的,號子裏的打家劫舍於他沾不上邊。在號子裏所有想當牢頭獄霸的犯子,無非就是為了一個財字。

黃長富與龍安平輕鬆且愉悅的交談,引得眾號號特幺的向往。他們心裏也在想,也在惦量著,咯個逆天犯回來了,可能就是15號號子的二檔。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