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黃長富對童楚輝發話道:“栽脈子,去把龍拐子的被窩拿過來,挨著我的龍鋪!”

悉悉索索的童楚輝顫顫兢兢地抱著被窩走了過來。當他走到龍安平的眼前時,忽地放聲大哭道:“拐子,拐子,莫打我,莫打我,我錯了……”

龍安平一怔,皺眉說道:“沒人怪你……”說著,憐憫地瞧了一眼童楚輝。

“換成是我,幾巴掌呼死你!討賤,鋪好了快給老子滾!”黃長富虎著臉尖聲罵道。

童楚輝抽泣著鋪著被子,那動作很嫻熟,大概被號子裏的號號們**得很熟了。

唉,走過場大概比家裏的父母親所說的話更管用。到大牢裏的少年犯,大概均是一些奇葩吧,有的從未拿過針線的犯子,到了大牢裏後,那縫衣的動作與技術不輸於服裝店的裁縫師。

換個角度而言,大牢也是一流大學,且有人就說過,牢裏坐著英雄漢……

隻是,龍安平不在此列。龍安平隻為了他的情他的愛,隻為了乾坤朗朗,隻為了奉獻他的那一抹心香。

思緒萬千。

不過是一輪幽光。

身心還有些疼痛,龍安平雖是睡下了,但是輾轉反側。他不象黃長富那樣能假寐而不動聲色。不到緊要的關頭,黃長富是不會有所動靜的,他的一慣戰略意識就是以靜製動。這讓黃長富斬獲頗豐。龍安平的身心雖是疼痛有加,但他竭力忍著。雖是離黃長富的龍鋪近了,但也有將近有二尺左右的距離。黃長富是真正的牢頭獄霸,他一人睡的地方,至少可以睡三至四個栽脈子。黃長富不喜他人打擾,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就是天王老子爺也莫想與他搭訕,如若隨便張嘴露齒,隻怕某位的嘴唇會破裂、牙齒會折斷。觀察從細微處著手,龍安平並不笨,因之,在號子裏他也能勉強保全其身。

夜深了,龍安平因疼痛而睡意全無。先頭那些號號們喝上了排骨花生湯後,歡呼欣悅了一番,隻是熱鬧到緊要關頭,黃長富一聲令下,那號號們就趕緊各就各位,全都乖乖地躺下,隻剩鼻孔透氣。龍安平也不例外,與黃長富道聲晚安,也就在自己的二檔的鋪位上躺下了。龍安平覺得奇怪的是,一旦全身鬆馳了下來,身心卻格外的疼痛。當他處於緊張的時候,反倒覺察不到身心的如此疼痛。睡意全無。也有失眠的號號。隻是不敢出聲。望著昏暗的燈光,以及高牆上的鐵窗,悄悄數著一隻兩隻三隻以及N隻綿羊。他曾記起原先有個號號為了打發漫長的時間,出了個一謎語,讓大家猛猜。其印象還有最深刻的是,某個號號為了防打擾睡眠,出了個難題,說是謎語吧,又不是,隻是他讓大家猜。這個謎語大概是這樣的:“三十六支香,分作九個盤子裝;隻準成單,不準成雙!”開始時,眾號號全都挺興奮,以為這個挺簡單的,不屑一顧。可是,等眾號號按所說的條件真正開始算時,全都傻眼了,那“三十六支香……”把眾號號全都難住了

,怎麽也成不了單。眾號號算到天亮時,也沒個結果,倒是那個出謎語的號號美美的睡上了一夜。

今夜大概又是無眠了。龍安平的心中湧動著一縷情思。他想他的迪公主,雖說,他已決定慧劍斬情。但是,夜深人靜,不能不勾起他的磨滅不了的情思。他是為著愛情而存活,他遇上了葉迪迪公主,這本不是他的錯。隻是,斬情後仍覺藕斷絲連。他的迪公主依舊那般鮮活,正在他的心中編織他們曾有的綺夢。

幽光一縷很偶爾的飄了過來,幾乎難以捕捉。躺在不遠處的一個號號悄聲說,那似幽幽殘月光照耶……聲音很細很細,但龍安平還是聽到了。但是,龍安平看不到,也許睡的地方角度不同的緣故罷,那個號號能看到的,他龍安平就沒法看到了。那大概就是殘月吧,因為隻有殘月才會有那種飄拂的絲絲縷縷幽光。

“迪公主,你還好嗎?……”龍安平心裏黯然問道。

看不到月,但有這飄拂的幽光足矣。大抵可以寄托心裏的某種情懷了罷。

迪公主走入了龍安平的內心,想想吧,還能睡得著嗎?為了迪公主的清譽,他龍安平可以和人真刀實槍的動武,至少可以說明龍安平對迪公主確實是情深義重,迪公主超越了他的生命。

在龍安平的記憶深處,他曾為朦朧的情戀寫過兩首詩,此刻記憶鬧騰,不由他不微微坐起身來,就著昏黃的燈光抄寫那兩首詩。心想,有朝一日可否還能給他的迪公主?這還是不去想吧,至少寫寫自己的心吧,至少消磨去今夜的時光吧。

摸摸被子底下,那幾張用來寫交待材料的薄薄的信紙還在,那枝紙包的圓珠筆也在。用紙卷成的圓珠筆雖不好寫字,但總比沒有要強。龍安平已很知足矣。

不敢驚動任何人,隻為著寫心。

微一沉思,那記憶中的詩句就在信紙上悄然顯現。

詩之一

憑欄遠目意悠然,

清影何辜對月憐?

逝水東流晝與夜,

斯人憔悴又經年。

桃源紙鶴雙飛憶,

雲夢玉蝶比翼翩。

惟願從茲攜手老,

紅塵一笑醉嬋娟。

詩之二

偶見佳人小酒窩,

玉顏含笑餘香波。

假如仙釀千年飲,

不醉除非已近魔。

得意蓬萊回眸處,

欣然青鳥喜吟哦。

難得月下羽衣引,

使我今宵漫放歌!

記憶中的熾烈似火,隻是在心中似乎不再燦漫。詩思在靜夜裏綻放,是孤獨的憶念,雖無望殘月相對,但幽光一現,總算是無負那靈心,遙遙波及月亮之上的仙蹤。

蝶化風箏亦關情,男兒癡戀猶癡心;

眼前好景非虛設,帥美相逢月色明。

東都金沙灘醉紅塵酒軒,酒香綿綿沁

人肺腑。仿佛那綿綿酒香有意或無意的渲染,“今天你醉了沒有?……”醉酒與醉紅塵的詩意,相映成趣,似乎形成了買醉的紅塵中人的一道特色風景。

把欄杆拍了,把秋色賦了,把景賞了,把味玩了,把煩惱拋了,把好心情掖了,把青天問了,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斕珊處。

如今,非是好景虛設。

酒酣耳熱,談興正濃之際,姚炳舜借著酒意走了,留下青雲居士皇甫江與從莓聯邦特地趕過來的葉飛羽。葉飛羽何許人也?葉飛羽乃是迪公主葉迪的哥哥,他不能不從莓聯邦趕過來看望他的妹妹葉迪。

姚炳舜的一個跨世紀的國際長途電話,越洋呼嘯,將煩苦之種種與之訴說,使得葉飛羽深感事態之嚴重。於是乎,越洋萬裏,馬不停蹄地乘坐空中客車來到了熱望中的東都。

今夜雖不是姚炳舜作東,然而,青雲居士皇甫江的一番宴請,自是超凡的級別,上得了醉紅塵,當下感歎此是好景非虛設。

葉飛羽起先亦隻是敷衍,極為客套。但青雲居士皇甫江的一番真情表演,漸漸使得葉飛羽慢慢不再設防。

話是人說的,但心聲當是自然流露。

尷尬的是,葉飛羽有可能於此成為說客,他對這一角色並不感冒,但卻又不能不為自己的妹妹迪公主葉迪著想。

瀟湘公子龍安平身陷囹圄,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迪公主對龍安平有心,這同樣是不爭的事實。戀愛自由,這是他在莓聯邦最深刻的體會,他的本意當然是尊重妹妹迪公主的選擇。然而,事態非常,妹妹所要的愛情那真的是超出了常人的境界,的確非常之不現實。那不啻是閬苑童話。人的一生漫長而又短暫,迪公主又能有幾回青春可守?!迪公主若等待龍安平歸來,等得起嗎?

紅酒有些許詩意,不是人醉,是心醉。瀟灑的帥公子葉飛羽雖是著急,但他不是故事的當事人,所以,他也隻能就事論事,隻是讓著急的事兒付與皇甫江。醉紅塵酒軒非是浪得虛名,那情調那柔和而曼妙的琴音,由耳鼓入心,不讓人醉都不行。葉飛羽就在這詩酒琴意中,聽皇甫江的掏心窩子的吐訴,和他對迪公主的那番癡情。

皇甫江善於掌握火候,如果讓他主廚,那他絕對是一個一流的廚師,隻是他是“愛咪爾”集團公司老總的承繼者,不可能再去回爐。

紅酒從杯中漫出,青雲居士皇甫江暫不去管它,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迷醉的眼神看向葉飛羽,神情卻有些迷漓:“可惜了安平老弟,嗬,那麽的有才華……”

輕輕叩叩酒杯杯沿,葉飛羽微微笑道:“人總是要有追求的,也怪不得龍安平,我想,若沒有追求的話,他恐怕自以為活著就等於是行屍走肉了罷。隻是龍安平行事太過於天真,處事太過於理想化,此番追求的確有點類似於唐·吉訶德,隻不過鬧了一個大大的笑話而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