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部驚悚片之零碎 完結篇
上班的時候，陸續收到大勇從車上發來的短信，或是噓寒問暖，或是詢問這幾年的生活，我簡單地答複著。
?誠然，大勇要來我生活的城裏，今天早上我還在為此興奮不已，而此時，我卻不得不承認，它在我心裏就猶如退潮的海水，平靜了，淡漠了！說不清為何情緒波動如此之大，就好像曾經中意的布娃娃，事過境遷之後才發現，原來那並不是自己所要的。
??客觀地對自己解析一番，我發現原來是這樣的，我太渴望奇跡，太多的奇跡幾乎是我整個精神信念的支柱，我的興奮實際上是對往昔的追憶，我以為見到往昔的夥伴，便可以回到過去重新來過。而在得知大勇要來這個消息後的整個晚上加一個上午之後，我終於釋懷，終於倦怠，終於承認，這實在就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見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僅此而已，與任何臆想中驚世駭俗的奇跡都毫無關係。
??五點五十分，我躲進公司的倉庫開始補妝，那“工程”簡直可以說是精雕細琢。六點二十五分，我終於見到了八年未見的大勇，瘦削，大眼，不怎麽帥氣，可念書時我認為他是很英俊的。
??我在電話裏告訴他，我穿的是深綠色的大衣，於是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很快找到了我，幾乎同時我也看到了他，掛了電話，看見他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朝我走來，邊走邊笑，沒有了記憶中的小白牙！
??我告訴他不遠處有家不錯的會所，我們可以路行過去！大勇欣然接受，於是他邊走邊神采飛揚地向我講述他的大學，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從談話中我也大概了解了他這些年的境遇！
隻是大勇的模樣與記憶中的人兒實在是截然不同，眼前的這個大勇彌漫著頹唐的氣息。甚至有些超出實際年齡的老練，以至於我不知道拿“神采飛揚”去形容他是不是合適，因為即使他聊天時，眼睛射出的閃亮的光，看上去也依舊墮落！
??那麽拿暗淡無光形容他的神色吧，大勇讓我想起電影裏那些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主人公，起初，男孩是陽光的，是生機勃勃的，卻遭遇了不知名的變故，一蹶不振，眼睛深陷，麵色蒼白，憔悴不堪！這些隻是電影的橋段，化妝技術使然，然而，大勇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人生如戲！
??人生如戲！
??“夢揚，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我改變了太多。”在服務員送來兩杯咖啡後，大勇神色暗然地對我說。
??一雙分明失神的眼睛，那一瞬，我的心底湧出許多憐惜之情。
??這句話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也是我自己經常的台詞，其實每個人都一樣，並無所謂特別，例外！那些“經曆”，我們並非絕無僅有，太多人都在重複著相同的故事，相同的無奈！
??“你有女友嗎？”直覺告訴我，他的失意或許與感情有關，一個在愛河裏滋潤的人，麵色大概並不至於此吧，我想！
??“女友？好像已經遠離我一光年！”
??大勇自嘲似的笑了笑。
??“哦，這樣啊，那好好找一個吧！”
??大勇仍舊自嘲似的笑笑，有點苦澀！我識時務地沒有在問下去，大勇將眼光投向落地窗外，窗外偶爾路過些許的行人，穿著厚厚的大衣，步履艱難地在結冰的街上走著，好像企鵝！電線杆上掛著許多並不美麗冰雕，像是給它打上的石膏。
??“感情帶給人的真是毀滅性的痛苦！”
??大勇手握著咖啡杯，咬著嘴唇，歎息也透露著悲涼！
??
我想我果真猜對了，大勇生活的不如意多半是來自他的感情生活。
??是那樣的，隻是沒有想到，大勇曾經的戀人竟然是我們中學時期隔壁班的女孩兒秀情。有些女孩兒，眼睛鼻子嘴巴，無一出眾，然而將它們組合在一起，那就奇妙了，就好似產生了微妙的化學作用，成了一張絕佳的麵容，秀情就是如此！
??記得中學的校運會上，我與秀情都是班上推舉的通訊員，也就是在比賽場地的兩邊整齊地擺放許多桌椅，通訊員們坐在那裏把自己班級的比賽狀況及時發往校內的廣播站！
??作為年級中運動最為出色的兩個班級，我與秀情，自然成了較量的死敵，那勁頭簡直不亞於兵戎相見的殊死搏鬥。至今也忘不了秀情駕著一幅大眼鏡不屑一顧的樣子。
??她們是怎麽走到一起的呢？
??大勇說她們早在中學時期就暗生情愫，甚至相約考同一所大學，後來竟然就夢想成真，進入大學後，他們便正式相戀了。
??大勇描述了許多他們兩相戀的細節，瑣瑣碎碎，語無倫次，卻都表達了一個純美的意境，那是一段令人難以忘懷，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畢業以後他們分別留在兩座城市工作，秀情的年齡比大勇還稍長幾歲，大勇敢年輕氣盛且沒有任何事業基礎，思想保守的大勇父母也無法克服男大女小的傳統觀念，勒令其分手。
??思來想去，大勇也不想耽誤秀情如花似錦的青春，終究選擇了放棄，可是秀情為了他放棄工作，千裏迢迢地趕來大勇工作的城市挽回這段感情，大勇實在於心不忍，兩人最終複合了。
他們決定共同進退，不離不棄。
??為了給將來的美滿生活打下堅實的基礎，他們仍舊各自在不同的城市為事業打拚著，在大勇的心裏，無數次地勾勒著未來與秀情生活的幸福藍圖，在夢中，秀情穿著潔白的婚紗，成為他最美麗的新娘。
??天有不測風雲，正當大勇兢兢業業地工作時，卻意外地收到了秀情的絕交信，在信中，秀情說她的父母反對他們的戀情，她已經答應了一個愛她愛得死心踏地的男子的求愛，希望大勇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歸宿！
??自不必說，秀情的話對大勇來說，無疑是五雷轟頂，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了，他感覺到令人抓狂，令人歇斯底裏的痛苦，那幾日，他將自己反鎖在家裏，不吃不喝，蜷縮在被窩裏，任其神形憔悴，思維已然灰飛煙滅，好似元神俱焚一般！
??這時候，大勇從秀情朋友那裏知道了一件事，原來秀情的父親出了車禍，需要作截肢手術，那是一筆昂貴的醫療費用，秀情的家境並不寬裕，而那時候大勇也還是個窮小子，在萬般無奈，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秀情隻有答應別的男子的求愛。
??大勇瘋狂的找尋著秀情，可秀情搬了家，換了手機號，不知所蹤，幾年裏音訊全無，直到大勇的同學前些日子意外地在我生活的城裏遇著了秀情，並向她索要了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瑪，得知這一消息後，喜出望外欣喜若狂的大勇立即給秀情撥打了電話，可是秀情的態度卻是出乎意料的冷淡，也不願意過多地談論她的近況，好似難言之隱，這讓大勇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唯恐秀情過得不夠幸福。
??四年過去了，秀情的一切對於大勇來說就像一張白紙，一無所知！
??“秀情過去的性恪就比較強，她是不是埋怨我這麽多年一直不去找她呢！”大勇低下頭，盯住咖啡杯裏的咖啡，咖啡早已冷卻，不冒一絲白氣！
??
“你想去城裏找她嗎？”
??大勇的愛情故事借著別的老同學，我也算是知道一些，隻是不知道會有這麽跌**起伏！
??太多的快樂根源是如此千變萬化，而悲劇卻都是那麽似曾相識，無奈，無奈。
??“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嗎？反正你們也算是昔日的校友。”
??“為什麽不自己去呢？”
??“她後來一直不肯接我電話，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大勇的眼裏竟然噙著點淚水，我有點不知所措了，直想說點什麽去安慰她！
??“你一定不能了解我的想法！”
??我看見大勇的喉嚨使勁咽了口氣，同時也咽下了眼裏的幾點兒淚花！
??我苦澀地笑笑。
??我突然覺得冰涼徹骨的冷，我怕冷，很怕很怕！我開始懷疑會所裏空調是不是出了什麽故障，大勇讓我看看窗外，落地窗外已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凍雨！大街上空無一人，蕭條之極！
??我打了個冷顫！
??在這樣的冬天，我有一個永不磨滅的夢境，寒風凜冽，在耳邊不斷轟鳴，發絲吹進嘴角也是冷的，可是我的心卻因為遠處不斷靠近的模糊人影，跳動著澎湃，模糊的人影慢慢地來了，慢慢地來了，越來越近，像個聖潔的騎士……
??這是一個夢境吧，它與我的靈魂不可思議地融合在一起，與之共存，它出現在無數個無眠的夜晚，痛徹心扉又心曠神怡！
??是不是夢境已無緊要！
??“什麽時候去？”
??“這幾日我有公事要辦，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最後一天吧！”
??“好！”
??因為怕凝凍天氣坐不了車，無法回家，我與大勇的約會在晚上八點左右便結束了，乘上車時，發現手機上屏上顯示興兒打來了很多電話，正想打過去時，手機突然沒了電！
??
回家打開電腦，上了ｍSN，興兒的訊息像連珠炮似發來了，全是一些憂傷的文字！
??於是我焦急萬分地問她
??“怎麽了？”
??“我和阿基玩完了！”
??“不是正在熱戀之中嗎？”
??等待良久，興兒才發來廖廖幾個字。
??“分手了現在！”
??以我對興兒的了解，一場愛情故事驚心動魂的來臨，即使是赴湯蹈火她也是萬死不辭的，這個時候的她應該像一朵正在燃燒的火花，莫非是阿基出了什麽問題？
??我打破沙鍋似的追問興兒到底出了什麽事，興兒先是不言不語，最後在我的強烈攻勢下終於鬆了口。
??“我發現他的結婚證了！”
??我怔住了，我不知道興兒是如何發現了他結婚證的，電腦上公式化的字，並不能讓我窺見興兒此時的心境。也不知道此時的興兒是不是一如以前般痛不欲生，暈天暗地。我沒有在問下去，也沒有刻意去安慰她！我想此時我能做的大概隻有讓她靜靜。
??那幾日，大勇依然會發短信告訴我，他在辦公事，或者他在和某些朋友吃飯，他也會常常向我提出邀約，隻是，我們始終都未曾見麵，不是不願意，隻不過我是那種天氣太冷就不想邁出家門口半步的人！
??一個星期後，大勇告訴我公事都辦完了，按照約定，我們應該去看秀情的。那天大勇依然站在第一次會麵的天橋底下等我，白色外套，牛仔褲，臉色看起來比一個星期前健康了太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用過化妝品，總之他的打扮雖然隨意，但看出來卻是精心修整過的！
??見了麵我便取笑他今日的精氣似乎與往日不同，他隻是笑笑，笑得很甜！
??
剛開始他幾乎是興致勃勃，歡欣雀躍地和我說說笑笑。可是越到後來，他的笑容便越是僵硬不自然！
??我們拿著秀情留下的家庭地址，轉了兩趟車，問過好些路人，才找到了秀情所住的小區。這時候大勇的神色大概可以說是凝重了！
??我突然想起事先竟然沒有和秀情取得聯係，就冒昧地闖來了，於是向大勇索要電話號瑪，大勇吱吱唔唔地半天，才告訴了我。
??“夢揚，我想我還是不上去了，你自己上去吧！”
??我見大勇神色不安地抬起頭，又低下頭。
??“來都來了，怎麽不去？”
??“夢揚，你自己上去吧！”大勇的神情和語氣都像是在乞求！
??我起了惻隱之心，於是開始撥打秀情的電話號瑪，很快便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沒想到秀情並沒有忘記我，對我的突然拜訪也沒有覺得唐突，反而還像個老朋友一樣招呼我上樓，她馬上下來接我！
??掛完電話，我把與秀情的對話詳細地告訴了大勇，然後盯著他，示意他趕快做出決定，到底要不要跟我上去？大勇叼了根煙，凝思片刻之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隻好兀自一個人去看秀情！
??秀情所住的小區很大，且栽種著很多樹，都結了冰，遠遠看上去就像被棉花裹了一層，小噴水池裏也密密匝匝地掛滿了或大或小的珍珠，如果是夏季，應該又是另一番別具風味的景象了吧，我心想！
??拐了幾個圈才找到她住的那一幢樓，按下門鈴，我便徑自上了樓，剛到四樓時，我便聽到一陣利索的腳步聲，我看見一位穿著紅色大衣的女子，衣服顏色紅得有點俗套，但穿在該女子的身上卻是貴氣十足！
??
“呀，夢揚，快上來快上來，還是讀書時候見過了，你的樣子丁點兒都沒變！”
??“秀情，你也沒變哩！”
??秀情依然年輕，一頭波浪一樣的卷發顯得成熟嫵媚！
??我與秀情說笑著來到她家，推門進去時，我看見有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看動畫片，還有一位麵目慈祥的男子直跟我打招呼，說歡迎我的到來。
??看著我一臉驚訝，秀情忙介紹那是他的老公，坐在地上看電視的是她們的小孩兒。這時候我想起還在樓下等我的大勇，心裏不自覺有點悲涼！
??眼前的男子難道就是當年秀情選擇的男子麽？秀情真的幸福麽？我決定要弄個明白。
??可是眼前的一家子分明是其樂融融，從我踏進她們家開始便都是歡歡喜喜的，秀情一直繪聲繪色地告訴我她們家的家庭蜜事，我都很難有機會插嘴！
??大概半個小時後，秀情的老公向我告辭說單位來了電，他得趕過去加個班，讓秀情好好招呼我，秀情的老公走後，我想機會來了。便開口問道：
??“秀情，你跟大勇可有聯絡？”
??問完之後我又不禁後悔自己過於直接。
??隻是秀情依舊甜甜的笑著，看不出絲毫的變化。
??“前些日子，大勇打來過電話哩，可巧當時我在外地出差，正開著會，所以也不便和他多交談，後來手機沒了電，我竟然把這事給忘記了。”
??“哦，是這樣！”
??我想了想又問道：
??“你老公的樣子很和善！”
??秀情咯咯的笑起來，一幅小女人的嬌羞模樣。
??“他啊，是個老實人，性子好得不得了！
可能正因為如此，我們結婚五年來一直如新婚時期的甜蜜哩！”
??秀情笑得更加嫵媚。
??這時候收到大勇發來的短信，說他在附近的咖啡店等我，我於是起身告辭，秀情再三留我，我隻能找了些不得不走的借口，並承諾改日在登門拜訪，秀情要了我的聯係方式，並且送我至樓下！
??我的心不知怎麽竟然有點沉重，我並沒有去想大勇或者秀情，我將手捂住我呼出的白氣，風吹進眼睛裏，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想起那夢境中那個模糊不清的身影，我究竟在夢境裏等待什麽？等待模糊的男子奇跡般清晰地站在我麵前？還是愛神將果實賜予我。
??我隻是瘋狂地想，想知道模糊男子的點點滴滴！想親吻他濕潤的嘴唇，想
??……
??我坐於大勇的正對麵，兩個人沉默良久，又相視一笑。
??“怎麽樣？”
??“她結婚了，我見著了她老公，還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明明知道，即使“當時已惘然”，大勇依然會心痛，可我還是那麽坦然地說了出來！
??“哦！”
??大勇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
??“這樣很好！”
??“是的！”
??“你媽對你的終身大事著急了吧？”我問。
??“是呢，這次過年老逼著回家相親了！”
??我不記得我與大勇是怎麽轉換話題的，總之那天我們聊了很久很久，事業、考試，婚姻……
??因為雪凝天氣，大勇第二天並沒有如願以償地離開我生活的城市，而是滯留了幾天才買到返回的車票。
??至此，在以後的交談中我們很少提及秀情，大勇也仿佛開朗了許多！
??我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著，依然臆想著自己的理想。
??
春節的頭一天，公司放假，我與同事們仿佛就像是世紀大解放般的歡欣鼓舞！
??電梯裏，阿喜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
??“夢揚，我和老公的房子是按歐式風格裝修的！”
??“夢揚，過年時我與老公要去某城旅遊！”
??“夢揚，年後咱們就要去選購家具，到時候給點意見啊！”
??阿喜在放鞭炮似的說了一氣之後，靠著電梯一角，陶醉地說著：
??“他真好！隻要我喜歡的，他都喜歡……”
??我斜著腦袋，眯著眼睛。抿然淡笑。
??阿喜，其實，誰的幸福，曾經都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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