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輕漸覺滯沉屙
!!!!
“怎麽還沒醒?”
“剛才迷迷糊糊醒來過,現在又睡過去了!”
“可曾吃過東西?”
“沒有……”
好吵!我擰了眉,揮起手趕那聲音,卻一下子被一雙軟軟的手抓住了。努力睜開眼睛,就看到東方清陽那張放大的、滲了水的豔臉,其身後,是哭得眼睛紅紅的明兒。
我笑,“不是沒死麽?看你們這樣子!”
東方清陽白了我一眼,道:“死了,我們也就淨心了!知道自己身體差,還去救什麽人,這煙波殿裏的太監侍衛都死絕了麽?”
我環了一下周圍,擰眉道:“不許你動我煙波殿的人!”
他笑,“怎麽敢呀,現如今我們兄弟倆,就是伺候國師的命呀!”
“皇上也天天來,幫少爺擦身喂藥,已經三天了!”明兒在後麵小聲說。
擦身喂藥麽?怎麽擦?怎麽喂?我臉一紅,道:“有勞皇上和清陽哥哥了!”
那妖精展開了眉眼望著我笑。
“那,那文王怎麽樣了?”我問。
“還好,他身邊帶了專門大夫,錦月也派了禦醫過去,沒有發病,隻是受了些寒,不象你,本來就沉屙未愈!”東方清陽邊說,邊把藥端了過來。
我往床角縮——又要吃這中藥麽?
“快喝,寒氣已逼入你肺部了,再不好好修養,看你將來成個癆病鬼,誰還要你!”他威脅著一把逮住我,硬逼著我一口氣喝下,方才罷了手。
本來就沒人要!隻是,不會真成個肺癆吧?我怕怕的想。
“皇上,有沒有問那詩文大學奏章的事?我才擬到一半,拖延了這許多時日,唉!”我望著書案,慚愧的對東方清陽說。
“人都差點……還提那勞什子奏章作什麽?”他不悅的說道,“這詩文之事,絕非一日之功,差也不差這幾天,你就好好養病吧。”
忽然我發現案上又有一枝新梅,不由奇怪的望向明兒。
“表、表少爺在您昏迷時,來過。”明兒嘟著嘴巴說。
“他、他可曾說過什麽?”我低了眸問。
“隻是要少爺好好休養,隻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明兒回道。
“自從那個什麽文王來了之後,允乾也不來酒舍了,和咱們也疏遠了,哼,重色輕友的家夥!”
我低低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表兄與那文王本來就是舊交。應盡地主之宜的。”
“還替他說話,他再美,也不如小豬兒來的舒服!而且若非他,你也不會、也不會……算是白動了那心了!”東方清陽又上來那妖精勁了,擰著眉稍、撇了嘴說個沒完。
“怎麽不見楊大人?”我趕緊堵了他的嘴。
一提楊博,那妖精更氣了,“都是錦月拉,非派我家楊博去辦什麽案子,都走好幾天了!”
“嗬嗬,是不是望穿秋水了呀?”我斜了眼睛笑他。
他掐了掐我的腮,“就是望穿秋水,怎麽著,羨慕吧?”
我拍開他的手,閉上了眼睛——專挑我不愛聽的說,這妖精。
他見我乏了,便住了嘴,小聲說一句:“我先走了,下次給你帶胭脂紅過來。”
一聽胭脂紅,我立馬睜開眼睛點頭。他笑罵一聲酒鬼,然後紅衣飛袂,飄出門去。
唉,戀愛中的人喲,就是不一樣!看著那妖精神氣活現的樣子,很替他高興!
可我呢?
前生的時候,曾經認為愛情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東西,跟著感覺走便可以。隻要感覺到了,就要不顧一切,愛得轟轟烈烈,哪怕會因此心碎!可是,等到自己心真的碎了,才發現,那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過一場鏡花水月而已。
今世裏,學那前車之鑒,想細水長流,想疏疏淡淡,想依靠自身的力量,把愛情培育得更加美好,即使最後的離別時刻到來,也能灑脫平等地握手告別。可惜到如今,這力量是有了,愛情卻沒了,甚至,沒人給我過這個機會!
其實,一切都是自以為是!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那愛情,就從來就未曾光顧過我!是自己自作多情的瞎折騰罷了!
罷了、罷了,真的愛得累了,何苦自己再這麽折騰自己,男人麽,沒愛也一樣可以活。而且,一個人,花前月下,吟詩作畫,恁個逍遙,不是很好麽?
罷了、罷了,周允乾,從今以後,你,隻能是表兄了!
想及此,拿了枕邊的書,朝那玉瓶重重砸去——片刻,梅消玉損,落得幹幹淨淨。
明兒聞聲跑進來,見此情景,竟含著淚抽泣起來:“少爺……”
又吩咐明兒,拿來那畫有允乾的詩畫,一一丟於床前的火爐中燒了,望著那冒起的青煙,忽然笑了起來——也莫怪那宇文留琉恥笑我有女兒氣,怎麽就學了那林妹妹,還作起這焚稿斷癡情的把戲?我還沒到要死的時候呢!
想於此,倚了床柱,提筆在紙上寫道:
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
寄言小晏殊,何必覓閑愁!
書罷,把筆往筆洗中一扔,躺於被下手握著那紅色暖玉,便猛烈的咳嗽。這玉無論如何是舍不得丟掉的。
明兒在一旁手忙腳亂地端來茶水止咳。我推開他,邊費力地喘邊想:千萬別是肺癆,不過依這情景看,怎麽到有些象前世的孝喘之症呢!真是陰魂不散!
等東方禹過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他聽了明兒的細細稟告,擰了眉問那陶九:“這可如何是好?宮中還有什麽絕世好藥沒有?”
陶九回,“劉太妃薨時,曾留下過兩小瓶白玉凝露,皇後娘娘生小太子時難產,曾喝過一瓶,現在還有一瓶應該也在皇後娘娘手裏呢。”
“去找皇後要來,就說是朕說的。”
我忙起身攔道:“隻不過是傷寒之症,又不會要命,哪就要吃那樣的藥了,陶總管千萬別去!”
“你起來做什麽?還嫌自己身子不好麽?”東方禹沉了臉,把我摁到**。
陶九匆忙忙走了。
東方禹拿了我寫的那首詩,看著卻沒有說話。
“晏殊自來這洛城,便給皇上添了恁多的麻煩,真是慚愧!”我想起他給我擦身、喂藥的事來,又不覺臉紅,趕緊裝出自己平時的語氣,淡淡地說道。
“到如今還和朕如此客套做什麽?”那東方禹握住我的手,低低說道。
我羞愧交加,縮了幾次手,都沒成功。
“允乾和宇文留琉的事,想來殊兒也知道了。以後,打算怎麽辦?”那人乘勝追擊,攬我入懷,又低低問道。
一提那狐狸,似戳到我的死穴一般,刹那間幾乎又喘不過氣來,忙掩飾著把頭低進他的胸膛,道:“皇上怎會知道?”
心內恨道:不是已經說好罷手麽,怎麽一聽那人名字,還是如此反應,真個沒出息!
“你那麽明顯的眉眼,誰又看不出?朕不相信似允乾那般玲瓏之人會不懂?”東方禹輕輕摸著我的頭,眼裏閃動著惑人的波瀾,“隻是,允乾心中早有文王,這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唉……隻是苦了殊兒!不過,殊兒,你要記得,你還有我!”
這次,他居然用了“我”字,想著一直以來他待我種種,心中微起波瀾。
忙岔開話題問他:“這、這表兄和文王來往如此親密,皇上不擔心麽?”
那人笑著搖頭,“莫說朕堅信這周家兩代忠良,對朝庭忠心耿耿!單隻這棒打鴛鴦的事,朕便不能做,免得讓人笑朕氣量不夠!”
我推開他的手,抬頭望著那剛硬俊氣的麵龐,“為報皇上知遇之恩,晏殊以後,定會專心為國,輔助皇上發揚詩文。再、再不會涉足這情感之事!”
“隻是為國麽?”那人又問。
我苦澀一笑,“皇上說笑,如果現下我就投懷送抱,您相信麽?”
他輕歎一聲說道:“知殊兒不是那種朝三暮四之人!但我有的是時間,等我的殊兒心意回轉!”
“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何苦為晏殊這無心之人勞心費力!”我不覺頭疼萬分,唐塞地回他。
“再多佳麗,有誰能比得過才貌雙全的殊兒?”他閃動了細長深遽眸子說道,“若殊兒嫌朕後宮太多,明兒便散了它。”
我急忙回:“萬萬不可!若真如此,那種淼丞相肯定會奏上一本,罵晏殊紅顏禍水、迷惑君王、禍害朝綱、禍國殃民……”
東方禹大笑!看著他那開懷明朗的笑容,我不覺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