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衫葉葉繡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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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煙波殿時,已過午時,明兒迎上來道:“適才皇上來過了,聽說您被表少爺約了去,便沒有再等您。”

“皇上可曾說了什麽?”我強打精神問明兒。

“皇上到沒說什麽,隻是在那書案上寫了一首詩!”

我過去一看,熟悉蒼勁的行書若行雲流水,直透紙背!隻見上麵寫道: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嗯,晏殊的《浣溪沙》麽?

這人也真個聰明,不急不燥、不怒不惱。隻是淡淡的一首詞,便表明了全部的心意,試想,我若不栽於他手裏,那才怪呢!

感動於他的寬容和理解,不覺愁雲淡掃,提起筆來,在下麵也附一首《浣溪沙》:

雨後新晴荷愈香,柳蟬齊奏早秋涼,憑欄望處漸斜陽。

深殿今朝無客影,京都八月好風光。邀君伴我話高唐。

寫罷,叫道:“明兒,把這詩稿送到潛龍宮去。”

明兒寶貝一般,捧著那詩走了。

望著窗外荷葉田田,忽然想起前世裏也曾有那好友陳晨,短兵直人的勸我,“眼前,豈不是頗足快樂麽?”是呀,人生的渺茫無端,我們無從猜測,隻有抓住眼前的一切,享受刹那的幸福,才是最聰明的決策吧?

輕身踱出室外,院內竟靜悄悄的,隻有夏蟬有一聲無一聲的嘶鳴著。猛然想起,今日桑娘攜了她的娘子軍逛這洛京城去了。

緩步坐於垂柳,望著遠處隨明兒一起走過來的東方禹,惰調蘭鳴,揚聲唱道:

深庭長日靜,兩兩出嬋娟。

綠蠟風猶卷,紅妝夏未眠。

憑欄垂絳袖,倚石護青煙。

對立煙波裏,主人應解憐。

那人走近跟前,點著我的頭笑道:“已經是疼你疼到骨頭裏,還要朕解憐什麽?”

我拍開他的修長頭指,淡笑不語。

他低了聲音吃笑道:“邀君伴我話高唐。可是殊兒想和朕校仿那烏山神女之事?”

“咳!”我窘得大咳!咬牙看他,“就知道你腦袋裏整天想這齷齪之事!我隻是聽說八月十五洛河上麵有賽龍舟,想邀皇上一同去遊罷了!”

他裝腔作勢地歎道:“唉!又讓朕空歡喜一場!眼瞅著這國色天香,卻吃不到嘴裏,真叫朕、真叫朕寢食難安呀!”

我不理他,隻問:“去是不去?”

“去!去!國師之命焉敢不從!而且,若讓別人搶了這美差,豈不是冤枉!”

我知他話裏有話,握住他的手低低說道:“錦月,你且記住,你我之間,再沒有什麽別人!”

他笑,一把摟了我道:“晏殊乃天下瑰寶,朕豈會拱手讓人,任誰都不成!”

我惱,才要訓他,便聽到外麵桑娘那群娘子軍的笑聲陣陣傳了進來——“殊兒!殊兒!今天你娘我呀,可真是開心呢!”

我苦笑,趕緊離開東方禹的懷抱,往門口迎去。

看著桑娘帶著三娘和玲瓏貫穿著走進來,我眼前赫然一亮,問道:“這衣服,這麽快就做好了麽?”

隻見桑娘一身大紅裝扮,大袖對襟長衫,外佩紗羅長裙、淡紅披帛,再配了頭上紅色牡丹、金色步搖,不僅掩了那肥胖體態,而且盡顯雍榮花貴之氣!真應了那句“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再看三娘和玲瓏,上著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長裙、外罩淡紫、嫩綠長紗,裙腰高係,以同色柔絲帶束緊腰身,再披著那繡了花草的輕紗畫帛,簡直靜如清荷照水,動若弱柳扶風,著實給人一種纖長柔美的脫俗感覺。

連東方禹看了,細長的眼眸中都露出驚訝的異彩光芒。

更別提那一旁本來正在打盹的陶公公了!無毛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小聲嘟囔道:“不得了了,這衣服,簡直簡直讓老奴看花了眼!”

我暗笑,想起前世裏,中文係的教授們多好研究古學,有的研究文字,有的研究性學曆史,甚至有的研究女子肚兜和三寸金鞋,而我的博士導師便是酷好這服飾,尤其是對唐代服飾,簡直到了癡迷的境界。而作為他的學生,我也耳聞目染了不少。

大唐作為中國古代鼎盛時期,所獨有的海納百川襟懷,使其服裝也倍加豐富多樣。或者寬袍大袖,或者胡服短袍。貴族婦女服飾更是“纖羅寸縷見肌膚”,在華美豔麗中盡見女性柔美!那份通過服裝展求出來的自信和坦然,讓如今的我每每想起,都還會讚歎不已。

而這洛國民風和服飾與唐相近,見了疼我如斯的桑娘,便不自覺的拿出這華美衣服送給她。隻是經此一鬧,怕是又要閑事多多了!

三娘和玲瓏被我們看得嬌羞無限。而肥肥的桑娘得意朝那老太監一挑眉,笑嘻嘻地問我:“小晏殊,看娘漂亮不漂亮?”

我失笑,忙阻止她說:“娘,皇上在呢!”

桑娘這時候才看到坐於一旁的東方禹,忙帶著另二位跪下參拜。

東方禹扶起桑娘,笑道:“桑娘不必如此多禮,朕常來常往,就當一家人吧!”

我低眉笑了,一家人麽?誰敢與你皇上一家人!

東方禹指著桑娘她們的衣裳問道:“這衣服,好生別致,可是殊兒的主意?”

一提衣服,桑娘立即眉花眼笑起來,“皇上,您真是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除了我家小晏殊,誰還有這本事?您是不知道呀,今天我們穿了它上街,整個街上的人都向我們行注目禮,饞得那姑娘小姐們,一個勁追問我們這衣服哪裏做的,哈……我桑娘長到這個年紀,從來沒有這麽神氣過!哈哈……”

我滿頭黑線,忙截了她的話道:“爹和二哥呢?”

桑娘一甩手中的紅帕子道:“別提那老東西,讓他陪我們娘仨逛個街吧,他嚇得什麽似的,拉著你二哥就跑了,說是要去看什麽茶輔,鬼才信他!”

我陪笑,扶住她往廳裏走,“大家應該都累了,娘,您帶三娘她們回房休息一下吧!”

“小豬兒、小豬兒……”

才打發了這群娘子軍,還沒等我鬆口氣,那東方清陽竟風一般的飄了進來。

東方禹低聲一笑,小聲附了我的耳朵說:“哥哥肯定是為那裙子來的!”

我哭笑不得,忙上前束了那妖精手舞足蹈的動作,把他摁到椅子上,“都多大年紀了,老這麽風風火火,楊博也不管你!”

那妖精媚著笑眼,舔著臉湊近了說:“小豬兒待我最好了!你那、你那裙子樣式,能不能送我幾套?”

我假裝不懂,忍著笑問他:“你又是不女子,要那裙子作什麽?”

他繼續媚笑,“即使我不是女子,這天仙一般的衣服,就不能喜歡了?再說、再說你那紙鳶便是讓我做的,這裙子,索性也讓我來做吧!”

我搖頭,“不行,那紙鳶就讓你糟蹋得亂七八糟的,這衣服說什麽也不能讓給你!”

“錦月,管管你家小豬兒,他、他欺負我!”那妖精拿我沒撤,索性纏著他弟弟告狀。

東方禹本來正喝著茶笑看我們打嘴仗,見他哥哥如此,忙放了茶杯,笑道:“殊兒你就別逗哥哥了,這麽好的差事,讓別人搶了去畢竟不劃算,不如給哥哥算了!”

假裝擰眉考慮,直到那妖精翻眼要急,我才不緊不急地說道:“晏殊這衣服,乃集千百年人類智慧所得的精細奢華之物,清陽哥哥切莫把它作象那紙鳶一般滿天飛,東西少才會稀奇。懂麽?”

那妖精眉花眼笑地連連點頭。

“看在清陽哥哥曆來對我好的份上,殊兒再教你一著,”看著他那凝睞認真的樣子,我再笑,把那衣服樣子拿出來遞給他,“這做衣服,也是要有講究的,裁的隻管裁,縫的隻管縫,繡得隻管繡,懂麽,這樣,做出的衣服才精致!”

前世裏,這叫流水作業,可惜,這詞兒可不能說與他們聽,不然,又得沒完沒了的解釋了。

那妖精一扭身便往外跑,我一把拉住他,“別急,這衣服,還要有那飾物相配的,趕明兒,我再畫些頭飾給你,不過這都是手藝活兒,你需要的人,恐怕隻有宮裏頭有!”

東方禹不等東方清陽開口,忙道:“隻要哥哥需要,多少人都隨你用,好吧?”

那妖精總算滿意了,笑得花兒一般,捧著那些圖畫,隨風飄飄而去……

——這洛城,恐怕又要不得安寧了!

我與東方禹對笑。

“殊兒,難道你真如外界傳言那般,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麽?到底還有多少新奇東西,要讓朕驚喜呢?”東方禹摟著我讚歎。

“錦月別急,我們的時間還長,等我一點一點告訴你就是!包括你關心的,包括,你不知道的!”我回攬了他的腰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