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距離
涼夏眨眨眼睛,微微張了張口,嗓子有點幹,沒有發出聲音來,其實,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這個氣氛實在有些詭異,她不知道司涇北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握著她的手,為什麽用這樣的眼光看著她。而且,她都已經醒了,他怎麽就這樣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如果是鄭大哥或者蘇珊在這裏,他們一定會滿臉關切,焦急的問她好一點沒有。
現在,他不問,她就連想要喝點水,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他的眼神很柔和,但似乎,又太平靜了一點。
也許每一個女孩子在這樣充滿溫情的環境中,麵對著自己心儀的男子時,都會選擇靜默無語,或者說幾句感謝對方的話。然而,此時此刻,陷在這樣情境中的是沈涼夏,而涼夏在緊張的時候就偏偏喜歡打破這樣令她不自在的氛圍。
“呃……那個,鄭大哥呢?”
涼夏的腦子有點混沌,在她的記憶中,是鄭重要帶她去醫院的,她摔倒了,鄭大哥還要背她來著……這裏,似乎不太像是醫院呐。
司涇北的臉在聽到涼夏那句話時,瞬時就黑了下來,雖然他一直是沒什麽表情的,但涼夏還是發覺到,他好像是有些不高興了的。隻是,涼夏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惹到他了。
“啊,我是不是耽誤你上課了?”涼夏突然騰的一下坐起來,驚叫一聲。
司涇北向後靠在椅背上,眯眼望向涼夏,她能想到的就是這個?她以為他是因為沒能去上課而心生不悅?如果她能想到他是為她丟掉了兩堂課,怎麽就不能再多想一點,他為什麽會願意為她守在這裏?他完全可以走掉的啊。
這一回涼夏沒有等司涇北的回應,立刻站起來穿上鞋子,“我們快點走吧。”
“走去哪裏?”司涇北挑眉,饒有興味的看著涼夏,與她匆忙的神色相反,一派閑適。
“去上課啊,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課。”
“什麽課?”
“數據庫係統原理啊。”涼夏說。
司涇北臉上的線條一下子又緩和不少,剛才的陰霾仿佛也煙消雲散。司涇北從容的站起來,拿起一邊的帽子戴在涼夏頭上,不疾不徐的說:“剛擦了藥,口罩還是不要戴了,至於我的課,現在已經沒必要去了……我們走吧。”
“為什麽?”涼夏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吃驚的看著司涇北,他這人可不像個會逃課的。
司涇北笑微微的看著涼夏,不答反問:“你今天下午什麽課?”
“呃……好像是毛概……忘記了。”涼夏想了想,沒記起來,她從來都隻能記得專業課,那些公共課,總是阿珊提醒她的。
司涇北眼中笑意更濃,帶點戲謔的說:“這樣的腦袋竟然能把我的課表背這麽牢,不錯。”
涼夏怔了一下,猛然醒悟司涇北話中的意思,耳根又燒起來,卻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她連自己的事情都記不清楚,卻對那些她都不明白是什麽的課表爛熟於心,這還真是……
涼夏有些難堪的垂下頭,好一會兒憋出一句話來,“你還是去上課吧,逃課不好。”
司涇北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撲哧樂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想我還沒有資格請教授單獨為我講一堂課……沈涼夏,現在已經下課了。”
司涇北和涼夏一前一後的走在校園裏,和從前一樣,涼夏永遠落後他一步的距離,隻是兩個人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
司涇北轉過身,皺眉看著低垂著腦袋的涼夏。大概是因為上一次誤闖男生廁所的事情,即使是聽著路麵的,涼夏跟在他身後走路也很警醒,他停下,她也在原地停下。
從司涇北的角度看過去,涼夏的帽簷壓得極低,他幾乎看不到她的臉,隻稍稍露出她尖巧的下巴。不知道為什麽,司涇北看著她臉上的那一小段弧線,就覺得這個丫頭怎麽好像是瘦了一點,就這麽半天的時間,便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哎,司涇北在心中歎口氣,向著涼夏邁進一步,想仔細瞧瞧,究竟她是真的瘦了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然而司涇北還沒能走到她麵前,涼夏便向後退了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司涇北再進一步,涼夏便再退一步,重複幾次後,司涇北站在原地不動,涼夏也乖乖的站著,對峙一般。司涇北臉上不悅的表情,和兩個人之間那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像足了一對吵架鬧別扭的小情人,誰都不肯妥協,卻也都不舍得離開。
這樣的場景在大學校園裏並不少見,很多經曆過類似情況的人看到,便會不由自主的暗自偷笑,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樣子。通常這樣的情況都是男生惹的女友生氣,可眼前這一對,女生腦袋低低的,像個犯錯的小學生在等著班主任的處罰,倒叫人猜不透了。況且此刻站在這裏的主角之一是司涇北,這便使得投注在他對麵那個戴著帽子垂著腦袋的女子身上的眼光多了起來,帶著探究與好奇。
“司涇北。”一個嬌俏的聲音由遠及近,涼夏感覺到一陣伴著清淡香氣的微風從自己身邊吹了過去,細軟順滑的發絲,有一縷掃在她肩上,也是那樣清香的味道。涼夏禁不住想起自己從前的那把長發,媽媽總是撫著她的發,讚歎的說,我們涼夏這把頭發,可是誰都比不上的。如今,她已是一頭短發,清爽,卻也落寞。想起這些,心裏竟然有些微的酸楚。
“司涇北,我正準備去找你的,在這碰上倒是巧了。”韓雨菲笑意盈盈,微微偏著腦袋看向司涇北,站在他和涼夏之間。
司涇北原本簇起的眉心展了展,麵無表情,語氣平淡,“找我什麽事?”
韓雨菲的笑容益發燦爛,如同五月裏的陽光,明亮耀眼,“是好事……咱們的化學老師下周末結婚,大家商量著要送她一份大禮。咱們這一屆留在C市的不多,他們就說要我們幾個全權代表參加鄭老師婚禮。司涇北,你……會去吧?”
韓雨菲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著司涇北的神色,她知道他是不大喜歡參加這種活動的,從前他們的聚會,他都極少參加。原本她也並不喜歡混在那些人裏上演舊友情深的戲碼,可每次還是會去。她無法直白的去問籌辦者,司涇北會不會參加,隻能裝作饒有興致的樣子,每每到了聚會地點,總是失望。然而下一次,還是忍不住要去看看,不願放過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司涇北,你可是鄭老師的得意弟子,她可是常對人說,能遇上司涇北這樣的學生,是老師的幸事。”韓雨菲說著調皮的擠了下眼睛,少女的俏麗的本色展露無遺。
司涇北略略思索後,點了點頭,說:“好,到時候告訴我地點,我會去。”
“那就說定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拜拜。”韓雨菲說完朝司涇北揮了揮手,即刻便走開了,沒有留給他拒絕的機會。而從頭至尾,韓雨菲都仿佛沒有看到涼夏似的,目不斜視,隻在走過司涇北後,才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略顯卑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