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來了。
對話也就這樣被打斷,楚君揚隱隱覺得徐璟情緒不對,但也沒有再計較。
這是第一回,將近二十年來的第一回,除夕之夜,他有人陪。
南京今夜的風很大。
四周等著新年夜的人因為太興奮,都不在意寒冷了,楚君揚還是解開了風衣最下麵的那顆扣子,將那纖小的身影裹到了自己懷裏來。
徐璟太陽穴突突跳著,一邊拆了濕巾給沐朔遞過去,一邊看著這邊的兩個人,沐染那樣甜美笑著的樣子是騙不了人的,這兩個人明顯熱戀至深,比當初她跟楚君逸還要可怕。
楚君揚的確不同。
強勢、大膽、說一不二,沐染愛上他,更不比當時,輕易就能斷。
可徐璟當時卻並沒想那麽多。
一方麵楚君揚權大勢大。
另一方麵她為了朔朔也根本顧不了太多,就暫且讓沐染跟了他。也是此刻了徐璟才反應過來,這是楚君揚,他是死去的裴清伊的兒子,他居然還跟沐染好上了。
徐璟當時想,要就要,隻不過是一段時間而已,等他拋棄了沐染之後她跟楚家就斷然再不會有聯係。
可誰料到事情會是怎麽發展的?
她的孩子,和裴清伊的孩子,走到一起了?
徐璟低下蒼白的臉,收回的手都在隱隱劇烈地發抖。
四周越來越大的鞭炮煙花爆開聲中,沐染問:“以往你每年都是怎麽過的?”
一定不像現在這般寒酸。
他低低開口:“不一定要怎麽過。”
楚家老太爺在的那些年,他們回祖宅。後來印象裏去過幾次裴家,到最後就是現在楚宅裏的那四個人一起,無論在哪,世界對麵還是天涯海角,那一家三口都開開心心地坐在一起慶祝新年,楚君揚一個人在旁邊喝著酒,整個大年夜都是孤單的。
周遊全國。
不過是顛沛流離罷了。
懷裏人兒愣了愣,溫柔的小手輕輕撫上來,撫到他心口的位置,輕聲說:“楚君揚,新年快樂!”
我好像是,愛上你了。
楚君揚胸口跳得很厲害,劇烈到都讓他受不住了,輕輕抓住那隻小手,低頭盯著她看。
“我說的有錯嗎?如果現在這個時候不跟我在一起,難道不會想我?”他嗓音略低,沉聲道,“可我是一定是會想你的,沐染。”
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一起過再不分開,好麽?
四周有人齊聲喊著倒計時的聲音,很遠很浩大地傳過來了。
聲浪伴隨著鍾聲朝這邊湧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歡呼沸騰起來,沐染愣愣地看著漫天星辰下眸光清亮璀璨的他,禁不住踮腳,輕輕吻上,楚君揚也順勢覆下去跟她糾纏在一起,緊扣著她的腰,將她裹在自己的風衣裏,兩人吻得渾然忘我。
變成了整個江景邊的廣場上,最耀眼的一對愛侶。
中國的年味在全球的所有節日裏麵延續是最久的,從年關之前的準備,到年關之後的親屬走動,最寒冷的節氣裏有著最熱鬧的氛圍,之後的一個月不論是在做什麽,緊急訂票回到工作的城市繼續上班也好,重新開始忙碌也好,年味還在。
沐朔次日帶他們去看軍區匯演的路上,說:“姐,你知道嗎他給我包了個紅包。”
沐染詫異。
沐朔伸出指頭比劃,比了一個骨節還長的厚度:“有這麽厚……就這麽厚……我沒敢數。還有他說,等軍區服役結束之後幫我安排事做,不論留在軍區還是去大城市都可以,這禮物好像比禮金還重。”
沐朔到底還是個孩子,不能給太貴重的東西,聊表關心也就夠了。
他臉上卻一臉尷尬難堪,湊得更近了說:“姐我是不是有病?他跟我說完那些我總有種想叫姐夫的衝動。”
這幾日他也看出來了,楚君揚對他們全家都沒什麽不尊重,除了性格冷淡了一些來說,他最護著沐染,別的也就沒了。
但如果徐璟是要考驗女婿的話,隻這一點就夠夠的了。
沐染聽了這話,小臉一陣白一陣紅,扯過沐朔胸口的那個厚紅包就看,看完鬆開他的領子,道:“你就這麽見錢眼開?一萬塊。隻一萬塊和張空口支票就收買你了?”
她一年給他幾萬?
沐朔把胸口的口袋往裏推了推,輕蔑道:“那不一樣,我坑你是一回事,這可是陌生人給的,再說他之前還嚇唬我來著,差點沒嚇死我。”
沐染一愣:“什麽?他嚇你什麽了?”
“沒什麽。”沐朔嫌丟臉,才不說呢。
一路無話。
“姐你昨晚在哪兒睡的?”
“你就招了吧,半夜我起來找客服時候看見你了。”
“你害什麽羞,你比我大多少歲,我現在孩子沒打都快當爹了你知道嗎……”
沐染的回答是直接扯過他的帽子來按在了他的頭上。
對沐染的的態度是這樣,可等上車的時候楚君揚回來,沐朔立馬又變成酷酷拽拽的樣子,仰著頭看人,說:“我們軍區匯演有散打對決,到時候隨便拉人上去打的,你要過去的話要不也比劃兩下?我還不知道你體力怎麽樣呢?”
沐染不滿,臉色沉下來,在下麵掐他。
剛回來的徐璟聽見了,蹙眉勸著:“你少在那咋呼,你們軍隊裏天天什麽都不幹就練個身體,你叫他天天做生意的跟你們對打,瘋了是吧?坐那兒坐好!”
沐朔被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摸摸鼻子老實地坐那兒了。
楚君揚接了一個電話,冷眉微蹙,說話的聲音也很沉,但聽上去並不像是不熟悉的人活著是他的下屬,他嗓音還是很淡然平穩的。
可依舊,也微微冷淡。
楚君逸坐在楚宅門前的車裏,一邊等人一邊給他打的這個電話。
“……我那天夜裏就想跟你打這個電話,可沒打成,那天晚上……太亂,”他不大願意回想年夜當晚的那副場景,“你不回家的話現在在哪兒?跟她有聯係麽?”
楚君揚冷冷抬眸,嗓音很是平靜:“是你要問,還是他要問?”
楚君逸淡淡苦笑:“父親是那天晚上就想問,一直心神不寧的,但最終也狠心沒問出口,在我看來他從心底還是擔心你隻是不說罷了。”
“那你呢?你是也擔心我,還是想知道沐染現在的情況,卻又不敢打給她?”
他渾身輕輕一顫。
再抬起眸的時候,眼裏已有猩紅的血絲,別過頭看著窗外,田熙語正下了台階興奮地大包小包地往車後備箱裏塞,今天是她新嫁過來回門的日子。
越到這種時候,楚君逸心裏就像針紮的一樣,他想念沐染,但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不敢打給她。
“就當我是兩者都有吧,我那天見過你們吵架,所以以後哪怕在你們分開的時候,我都不敢輕易聯係她。大哥你不必教訓我到現在還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人,我有辦法的話就不會舔著臉開這個口了我也隻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而已!”
這是他心裏,最最誠摯的話了。
楚君揚冷哼一聲,輕輕道:“誰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分開的?”
那邊清雋的男子,坐在車裏,徹底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