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旭卻是沒有沒說謊,他今晚上真的很忙,因為他在等待一個大人物——青隼!

影牙由影牙、天目、隼爪組成。影牙就好比是北域帝國的帝都,是整個影牙組織的中樞,而天目有點類似於諜子,負責收羅情報。六年前,在影牙遭受滅頂之災之前,也是影牙最巔峰的那段時期,會有無數的情報從各個途徑送過來。

宋鈺最喜歡的事就是偷偷爬上樹杈,躲在枝葉後麵,看著無數信鴿像天上繁星一樣在院子裏降落,又不斷飛走;他看著一些販夫走卒,或者大腹便便的商賈、甚至還有一些帝國官員像趕集一樣過來,從懷裏掏出或者厚實或者輕薄的信封從牆壁一道縫隙裏投進來,有些人還朝樹上趴著看熱鬧的宋鈺揮揮手。

圍牆下麵專門有人撿信,將那些信封裝入不同顏色的籮筐中,然後再抬到父親房間。

再後來,宋時關發現了此事,將宋鈺吊在那棵樹脖子上,用鞭子抽他。現在的宋鈺很感激當初的母親,若不是她執意護在自己身前,恐怕宋時關會直接將自己用皮鞭抽死。

從此後,宋鈺再也不敢去看那些人。

宋時關房間裏專門有人分析情報,然後按照不同等級將情報匯報給影主,宋時關會再將這些情報和自己意見傳達給青隼。

青隼手下有一幫專門負責執行任務的殺手,這些人是影牙的精銳,號稱隼爪!

青隼和影主一樣,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稱號,就好比是帝國的皇帝,人們以陛下相稱。

六年前,影牙覆滅,三部間那些雌伏下來的人都在經營者自己的一畝三分田,直到君嶽動作頻頻,甚至還越界將其他地方的天目喚醒,範旭才開始警覺,趁著少主大婚的日子將青隼邀請過來,青隼也欣然同意。

從這一點上分析,估計君嶽也將手伸向了隼爪,青隼也是有意和範旭聯手。

範旭隻身一人在泥土道上等候青隼的到來。無論是搞情報還是做執行,終究是在殺手這一行廝混,職業習性讓範旭不相信任何人,他更知道影牙的殺手很多都是喬裝成下人或者熟人,在目標最不防備的時候,從背後下手。就算是那些他從小看著長大,手把手培養的屬下,他也不會去真正相信。

自私!是殺手的共性。

青隼沒有等來,範旭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高大的身影如隕石般從空中墜落下來,雙腳踏起的塵土被那道身影帶動的真元翻卷上空中。

範旭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在那道身影落地的瞬間抬腳左移。

一步十丈!

範旭反向朝著空曠的野外飛掠。

這個忽然出現的怪物雖然在體型上和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有些不同,但範旭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他救羅雅丹那晚上,在巷子裏忽然襲擊自己的怪物。

“山雲亂!山雲亂!”那高大怪物忽然仰天長嚎一聲,嘴裏反複叫著一個莫名其妙的三個字,隨即提著腳步朝範旭追去。

怪物雙腿很長,每一腳落下,地麵便輕微顫抖幾分。

一道劍光從泥土中破出,朝著怪物腳踝刺去。

“退下!”範旭暗罵這些屬下蠢笨,若是正麵和這家夥交手,連他也要遜色幾分,這些暗哨不過是雷鳴初期修為,這樣貿然露麵,和送死有什麽區別,可是這一聲已經晚了。

範旭不願與這怪物交手還有個原因。青隼訓練的隼爪不僅僅是人,異獸飛禽也不勝枚舉,範旭不清楚眼前這怪物是否就荷青隼有關,他既然能想著拉攏青隼,君嶽自然也可以。

那怪物抬腳將那名天目成員重新踏回泥土中

,速度沒有絲毫減少,繼續向前追去。幾乎在這瞬間,前方泥土中再次出現三道劍光。

劍光出現得快,潰散得更快。

範旭的喝聲還在空中擴散,劍光後便有三道身影被怪物如法炮製地直接踏入泥土中,空中還傳來幾聲骨骼碎裂的脆響。

怪物咧嘴朝幾十丈外越來越小的那個身影望去,嘴裏囫圇地叫著:“山雲亂、山雲亂!”

範旭猜測著應該是怪物的別名或者稱呼,但此刻他已經顧不得那些了,真元運轉,人如流星一般消失在蒼茫暮色中。

山雲亂毫不猶豫地追逐而去。

羅雅丹心緒不寧地睜開眼,她覺得自己今天在煉神上出了差錯,這幾天一來,她可以輕鬆地將神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隻要她願意,甚至可以一座就是一整天,絲毫不覺得枯燥。

羅雅丹望了望窗戶,透過窗格可以看見外麵因為夜風吹動而搖曳的燈影。

朦朦朧朧的燈火映在窗格上,有氣無力地搖晃著,晃得羅雅丹心中一陣煩躁,外麵似乎也不安分,一個聲音在風中飄散著:“山雲亂…”聲音粗渾而遲鈍,似乎在哪裏聽過。

從午飯開始到現在,羅雅丹自己都不知道從神念中退出來多少次了,按照宋鈺說過的要訣一一梳理,又發現神念根本沒有意外,有五色蓮幫助,她的神念雖然沒有增加多少,但運轉起來更加順暢、更有凝聚力。

越是找不到問題所在,羅雅丹心中越是焦躁不安,也不理會外麵那奇奇怪怪的聲音,就坐在厚實的床榻上思考著,漸漸被她找到這種焦躁的根源,隨後下床拉門而出。

春蘭、夏蘭兩人坐在一天井中悄悄說著話,麵前還擺著一個火盆,火盆上麵橫放著一一小塊鐵板,鐵板上正放著一些黑乎乎的東西,看形狀似乎是野兔後腿。聽見開門聲,兩人漫不經心朝這邊望了望,春蘭先意識到自己身份,連忙起身朝羅雅丹微微欠身行禮:“大小姐!”

“宋鈺呢,叫宋鈺來見我!”

春蘭微微一愣,她知道宋鈺是被首領請走了,而且還是被卯組組長三人請走的,這種請一般都不帶有任何尊重的成分在其中,春蘭二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推說:“不知道宋先生去哪裏了,午後就沒見著過他!”

羅雅丹更加不高興,心中更加煩躁:“真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整整半天沒有見著他人。你們現在給我去找,直到找回來為止!”

“小妹!”羅航聽見羅雅丹的聲音,就立即從自己房間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對折整齊的信箋:“你是在找宋先生嗎?”

“宋先生?”羅雅丹好奇地反問一句,大哥什麽時候也學著別人的話,稱呼那討厭的家夥為先生了?那家夥就是一個吝嗇摳門的落魄書生,轉念一想,自己這個扈從還是有幾分本事嘛,這幾天大哥對他的態度可謂是轉變極快。

羅雅丹心中的不悅終於減少了一點,像是被誇獎的人是她一般,臉上有了一絲平和的笑容,聲音也輕和了不少:“宋鈺不會是在你房裏貪杯,喝醉了吧!”羅雅丹直接穿過天井朝大哥走去。

“上午有個穿白衣服的家夥忽然從天井這裏飄下來,然後拉著他在旁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先生就答應和他一起去海口城,宋先生特意在你門口守了些時候,終究是沒有等到你醒來,所以就留了一封信走了,還特意要我轉告你,遇著事不要急,凡是有他在。”

“他給我寫信了?”羅雅丹雀躍著一把搶過羅航手裏的信箋,忽然有些猶豫起來:“這裏的人就讓他輕鬆離開?”

“自然不能,不過

他那朋友很厲害,就輕輕一揮手,這兩個丫頭就站在那裏動也不能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二人離開。”

春蘭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也不管喝先前說的話時候矛盾,不失地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是啊,當時我們兩像著魔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羅雅丹將信將疑地低頭,滿心喜悅地攤開信箋。羅航在旁邊看著小妹神情,心中忍不住地擔憂,難道小妹對那家夥已青絲暗係?

信上內容無非就是宋鈺臨走前和羅航交代的那些話,羅雅丹隻是大致瞟了一眼,然後將信癱倒羅航麵前:“他究竟去哪兒了?”

“信上不是已經交代清楚了嗎?”

“這根本不是宋鈺寫的。那家夥的字很醜,一輩子也別想寫出這樣工整的字來。”

羅航一聽這話,氣得鼻子差點都歪了。他知道宋鈺在天關城小有名氣,一詞一曲能讓一個樂女紅上天,他估摸著這樣文采斐然的人,寫字必然清秀而流暢,羅航為此寫廢了好幾張紙,才終於挑出了這麽一張勉強可以看的字來,卻不想被羅雅丹一眼看破,隻能在心中嘀咕著:“早知如此,我隨便閉著眼睛寫一張也好啊。”

羅航自然沒有說實話,隻是一口咬定宋鈺是和一個死板著臉的白衣人走了,這些話卻確實是宋鈺的原話,羅雅丹心中即便有再大的不滿,終究也隻能失望地回房間。宋玉說過,要想解除父親幾人的神念禁錮,得有堂堂正正的形正境界才行。

在神念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沒有取巧途徑。

再有兩天,她將迎來人生的轉折點,此後將會是一個大荒公認的廢物的妻子。羅雅丹不甘心自己此生的命運都與‘廢物’綁在一起,她想要奮力一掙,時間對她來說很緊張,可是她發現一個讓她更緊張的事。

少了自己的扈從,她竟然連最基本的入神坐照也做不到,某個討厭的身影如夢魘般在她腦海中翻覆出沒。

地牢中。

宋鈺聽著漸漸消失的聲音,心中微微失望:“奪人說過他在附近發現歌舞魔的蹤跡,看來是真的了,可惜範旭怕造成太多的傷亡,將那怪物引走了。”

“你是希望歌舞魔能牽製住範旭,那樣我們就能從這裏脫困?”力鬼輕輕一動,從肋骨上穿過的兩根鐵鏈便叮當作響:“我身上這玩意據說比龍魚筋還要堅韌,隻能從生根處扯斷,可惜那裏是一坨熟鐵澆注的,那裏能擰得動?而且我這樣的廢人,隻會成為你的累贅。密室是單向的門,上麵機關閉合,便是整棟房子壓在上麵,要想脫困,除非你有能將一棟房子連根拔起的神勇之力;更難的還在於外麵,除了範旭自己,沒有人能說得上來這周圍有多少雙眼睛,有多少暗哨布置。”

“事在人為。我小時候,聽一個來我家作客的遊方老頭見過故事,大致是一隻石猴對天上的神不滿,然後悍然造反,以一人之力戰十萬天神,最後失手被擒。天神恨極了它,讓它嚐遍神庭所有酷刑,火燒、水鍛、煙熏、毒喂…那隻石猴不但沒死,反而在鐵與火的搖籃中成長,一如既往的勇猛無畏。”

“十萬天神,即便是堊神時期的神魔二族加起來,也不足十萬,而已還以一人對抗十萬,這明顯是假的。”

宋鈺笑嗬嗬地說道:“故事總會有漏洞,誰認真誰就輸!千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如何讓你傷勢複原,讓你修為不損,這是我需要考慮的事;而你需要的則是像那隻石猴一樣頑強,把這地牢當做搖籃,你需要在這裏讓自己成長起來,勇敢的心還和從前一樣,敢踏遍世間所有的神邸,敢對著所有高高在上的神,毫不猶豫地揮刀!”

(本章完)